4、鄭板橋的為官與處世
2024-10-04 14:11:55
作者: 上官雲飛
在四十四歲之前,鄭板橋的生活幾乎不值一提。作為一個來自江蘇興化鄉村的文藝青年,他一直靠讀書和賣畫混跡於揚州一帶,日子過得相當清苦,用他自己的話說,是「實救困貧,託名風雅」。儘管三十三歲那年,他曾為改變處境而出遊北京,也結識了諸如康熙皇子、慎郡王允禧(即紫瓊崖主人)等社會名流,但終因自己默默無聞而收效甚微。四十歲時,鄭板橋赴南京參加鄉試,中得舉人,頓時心中狂喜,並作詩《得南捷音》自我祝賀了一番,以為從此可以平步青雲,擠入上流社會。誰知在那「三年清知府,十萬雪花銀」的清末官場上,所有官位早已排滿,根本輪不到他鄭某人。於是,他只好再度發奮苦學,終於在四年後考中進士。為此,他特作《秋葵石筍圖》一幅並題詩曰:「我亦終葵稱進士,相隨丹桂狀元郎」,喜悅之情,可謂溢於言表。
但命運並沒有立即為他開啟綠燈,他依舊被拒之於上流社會之外。這時的板橋,除了憤世嫉俗、痛詬時弊之外,只好再度赴京,以圖仕進。他隨身攜帶著那份「賜進士出身」的證明,又是找人又是托關係,整整在京城活動了一年,仍然無功而返。這次求職的失敗,對板橋是個巨大的打擊,也迫使他全面反思自己的人生哲學。
由於當時的揚州處於江南的商業中心,不僅巨賈雲集,而且高官極多,客觀上為板橋的奉迎行為提供了良好的環境。如同大多數文人一樣,鄭板橋的奉迎方式當然也是四處獻詩。如今,在他詩集裡就有一大批如此之作,像《上江南大方伯晏老夫子》、《謝大中丞尹年伯贈帛》、《讀昌黎上宰相書因呈執政》、《送都轉運盧公四首》之類,均作於此時。尤其是面對淮南監運使盧見曾——這位當時揚州的實權派人物之一時,奉迎之態,幾近獻媚。湊巧的是,這位權傾一方的監運使也是個喜歡舞文弄墨的詩人。於是,鄭板橋無不肉麻地在詩中將盧大人比作李白與杜甫,甚至對盧的家世也吹捧了一番,最後當然不忘婉轉地提到自己的不幸現狀。遺憾的是,鄭板橋還沒有等到任何收穫,盧見曾卻因江南鹽政案而被捕砍頭。
1741年,已經49歲的鄭板橋只好再度入京,侯補官缺。幾經周折,這次他終於受到慎郡王允禧的禮誠款待。第二年,鄭便獲山東縣令一職。為了感激慎郡王,鄭板橋不僅張羅著為他編刻詩集《隨獵詩草》和《花間堂詩草》,還親自為之撰寫跋文,並在跋文中將這位二十多歲的年輕詩人與杜甫、韓愈、王維、杜牧、韋應物以及岳飛相提並論。頗有意味的是,鄭板橋走馬上任之後,常常不顧大清律令,根本不與中央保持一致,有時甚至動用類似於「殺富濟貧」的方式,大力彰顯所謂「得志則澤加於民」的親民思想。如此一來,自然深得百姓喜愛。而暗地裡,他卻過著「拾來舊稿花前改,種得新蔬雨後肥」的悠閒生活。在為官十二年裡,他為自己編定、刻印了一整套詩集,還寫了《濰縣竹枝詞》等大量新作,至於書畫,更是不計其數。這不能不讓人懷疑,他在為民謀福上究竟投入了多少精力。
這就是鄭板橋,一個常常以蘭、竹、石自喻的江南文人。他看似倔強不馴,推崇「糊塗」哲學,其實自己卻從不糊塗,而且始終保持著異常狡猾的世俗心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