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章
2024-06-12 04:44:45
作者: 祁連山
幹掉了韓四十九和雷占魁,他又盯上了兩個土匪。這兩個土匪他叫不上名字,但是腦海中已經刻下了他倆的暴行。
那是一個伸手不見五指的漆黑夜晚,張子龍挑了五十多個健壯漢子,一夜之間翻過了三座達坂,打進了浩門河畔一個姓李的財主家。這家雖說是財主,卻空有其名,除了一溜松木蓋的北房看起來結實、亮堂外,可以說是家徒四壁了。土匪們翻進高大的院牆進入房間時,一家人嚇得縮成一團。男人不在,一個六十多歲的老阿奶像一隻老母雞護雞娃似地護著幾個孩子,躲在土炕旮旯里一條開了洞的牛毛破氈下,哆嗦得像一叢風雨中的芨芨草。
土匪們開始抄家,掘地三尺也沒有找到期望的金條和銀子。氣急敗壞的土匪們把老阿奶綁在院子裡,用爐膛里燒紅了的煤鏟,一次次向老阿奶的胸脯燙去,拷問老阿奶金子銀子埋在哪兒?
而那個執煤鏟的土匪,正是今天被他打碎了胯骨的傢伙。
老阿奶渾濁的眼睛鼓了出來,在火光下看起來就像剛剛屙下的牛糞蛋蛋兒。一次次暈過去,一次次又被土匪們用水澆醒。老阿奶忍不住折磨,最後指了指門背後一口粗瓷黑缸斷了氣,老阿奶的幾件銀簪子銀手鐲和十幾塊銀元,就埋在那口裝滿麥麩子的缸下面。
血債要血還!甄二爺在黑暗中,看著那兩個土匪發誓。
這天早晨,他似乎漫不經心地指著那兩個土匪對張子龍說:「今天他倆跟我去吧!」
「好吧!」張子龍狐疑地看了看他。
這天,他帶著這兩個土匪,跟蹤一隻香子跑了很遠——這條山谷的野生動物被土匪們驚到了遠處,只有捨命不舍山的香子留戀故土不肯離去。日頭偏西,三人實在餓得走不動,便在三塊石頭上面放上小鍋,撿了乾柴,準備燒茶拌炒麵。早上他們出發時,炊事員發給了他們三人一天的伙食——半個青稞面乾糧和半碗青稞炒麵。這對於三個壯漢來說,簡直是老虎口裡的蒼蠅,根本無濟於事。倘或他們能打到獵物,隨便烤著吃了也能填飽肚子,可今天真他媽的倒霉,跟著那隻牙香(公麝)在這座大山里轉了足足三轉,連一隻兔子也沒打著。就是獵人出身的甄二爺也白開三槍,眼睜睜地看著那隻肥碩的香子跳進灌木叢中逃遁了。
那兩個土匪惡狠狠地支使甄二爺提水、燒茶,他倆把槍一扔,躺在草叢中舒服地曬著太陽。連日的飢餓讓他倆不一會兒便迷迷糊糊地睡了過去。不知何時,一股青稞面的馨香沁人心脾,讓飢腸轆轆的他倆條件反射般地跳了起來。甄二爺不知何時已經燒開了茶水,一個人端著木巴盒(木碗)拌炒麵,僅有的那半碗炒麵全部被他拌了,而且正在狼吞虎咽。
他倆餓虎撲食般地跳過去,生生地掐住了甄二爺的脖子,直掐得甄二爺翻白眼吐白沫:「日你八輩子先人,你把我倆的份兒全吃了,我倆吃啥?吐出來!」
甄二爺「嗷嗷」地叫著,作勢要吐。一個土匪掰開甄二爺的手,搶過木巴盒兒,抓了一把炒麵就吃。另一個土匪看見後,放開甄二爺,撲過去跟那個土匪扭在一起。搶奪之中,木巴盒像一隻充足了氣的皮球,蹦跳著滾下了山崖。沒吃到炒麵的土匪勃然大怒,一拳就將對手打翻在地,另外的那個土匪就勢一滾,朝裝有半個青稞面乾糧的皮袋撲去。這一刻槍響了,七六二步槍碩大的子彈從他的後背穿過前胸,打出了碗大的洞,把裡面的「雜碎」幾乎全帶出來了。
「日你先人,叫你吃!」那土匪十分解氣地罵道,提著冒煙的步槍,跳過去一把搶過皮袋。當他看見早被甄二爺吃光的皮袋裡空無一物時,一下子變得怒不可遏,調轉槍口去拉扳機。但是遲了,甄二爺的土銃槍響了,巨大的鉛彈裹著濃煙,呼嘯著劃破空氣,射進了他的胯骨,把它擊得粉碎。那土匪慘叫著,扔了槍,在灌木叢中哆嗦成一團。
復仇的快意又一次充盈在甄二爺心間。
「日你先人,我叫你也嘗嘗這滋味!」他走過去,揀起那兩支七六二步槍,在岩石上砸成了廢鐵,然後背起土銃槍轉身就走。身後傳來那土匪悽慘的嚎叫:「甄二爺,我日你八輩子祖宗,你乾脆一槍給我個快心呀……嗚嗚嗚……我求你了!」
甄二爺冷笑著,返身走過去,在他那碎裂了的胯骨上踢了一腳:「媽媽的×,你也知道央求了?人家央求你的時候,你發過善心嗎?」
「誰央求我了?」那土匪顧不得痛吃驚地問。
「浩門川李財主的老婆,忘了嗎?」
「你……你跟那個老阿奶是啥關係?」
「沒有關係,但你殺害她,天理不容!」說畢,甄二爺離開了那個無法行走、肯定會葬身狼腹的土匪,心中深深地呼喚:「李家阿奶,我給你報仇了!你在地下可以瞑目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