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八十三章送別兒子

  在馬景華失蹤後的第四天，在過去了最為寶貴的搜救行動後。

  最後，關於馬景華壯烈犧牲的消息，也不得不正式確立了下來。

  鄉黨委廖書記和鄉里的一些幹部，以及馬景華用生命挽救的那個孩子以及家人，特意來了家裡探望慰問烈士遺孀。

  卓蘭芝婉拒了鄉里給予的撫恤金，並且婉拒了鄉里在縣城殯儀館為馬景華安排籌備的追悼會。

  卓蘭芝的拒絕的原因很簡單，她只想把一切都布置的簡單，就在家裡，等到頭七，等待兒子最後一次歸家時。能夠看到，一家人都在為他等候。

  頭七下葬的那一天，鄉里的許多人都不約而同的來了家裡，陪送烈士最後一程。

  自始至終，卓蘭芝都是在胡姍姍和美華的攙扶陪同下堅持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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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在無數次起身向來賓表達謝意後，臨近中午的時候，兩個姑娘攙扶著她回了房間裡。

  「娘，要不要我把飯端過來，你靠在床上吃吧。」

  將母親扶到床上，美華擔憂的詢問道。

  雖然這兩天在大家的勸解寬慰下，卓蘭芝肯吃一些東西了。但是，她的身體，依舊還是虛弱。臉上，表現出的滿滿疲態。

  「不要了，娘沒啥胃口。娘躺一會兒，等會兒你們來喊我。你們倆出去幫著叔嬸兒招待來家裡祭拜你們大哥的客人。」卓蘭芝搖頭拒絕了女兒的提議。

  「美華，你去忙吧，我在這裡陪著嬸娘。」

  「好，我先去外邊兒幫忙。」

  姐妹倆商量了一下後，美華便出了門去。

  「嬸娘，你先睡會兒吧。我擱這兒陪著你，有事兒我再喊你。」說著，胡姍姍拿起薄毯蓋在了卓蘭芝的身上。卓蘭芝也沒有回應一句，微微點頭後，輕閉上了眼。

  喪禮一切都有條不紊的進行著，對於卓蘭芝及一家人而言，卻是沉重且劇痛。

  然而，就在空棺下葬放定，馬富華親自為哥哥的墳頭插上點燃的焚香後。原本站在婆婆身邊沉靜垂目的王思妙，掙脫了胡姍姍攙扶她的手，頃刻間，衝到了碑前。

  左手扶著地，右手輕輕撫摸著墓碑上的刻字。

  「景華哥哥，你說過要照顧思妙一輩子的，要看著我們的孩子長大，看他讀大學，看他結婚的。為什麼，為什麼你就這樣離開了？為什麼你要騙我，為什麼？」

  那一句句歇斯底里的咆哮，那一聲聲悲痛欲絕的吶喊，將她心裡最深處的悲痛，仿佛在那一瞬間全都發泄了出來。

  在場人，無不為她心疼。

  「都怪我，都怪我，如果那天我不讓景娃他們去。就不會是現在這樣了。」

  站在幾步之外的卓蘭芝，深深地表達著自己的自責。

  頭七的那一天晚上，一切的喧囂都恍如塵埃落定。

  小院，恢復了它不一樣的寂靜。

  獨自一個人坐在床邊發呆的卓蘭芝，懷裡抱著兒子的靈相，不吭不響的，靜坐著。

  紅腫的眼睛，早已乾涸的淚痕。

  她，獨自一個人，沉浸在那些遙遠的回憶里。生死不復相見的悲痛。

  不知過了多久，不知道是什麼時候，兒媳王思妙來到了她的房間裡。

  「思妙。」

  看到兒媳的到來，原本想要問她為什麼還沒休息。然而到了嗓子眼的話，又被她生生咽了回去。

  走進屋來的王思妙，看到婆婆懷裡抱著丈夫的靈相。

  兩個人彼此對視了一眼，許久，都沒有開口說話。

  「思妙，你來是有什麼想和我說的麼？」

  終於，卓蘭芝還是先打破了沉靜的氣氛，王思妙又是抬頭和婆婆對視了一眼。仍舊沒有出聲回應，她的神情中，似乎也有不知如何開口的話語。

  見兒媳沒有回應自己，卓蘭芝在心裡長長嘆了一口氣，便輕聲自喃：「都怪我，如果那一天，我不讓倆孩子出門，就不會有這樣的結果了。如果當初，我沒有逼著景娃回家來，讓他繼續留在部隊裡，會不會就沒有今天這樣的結果。」

  說這話時，淚水再一次順頰而下。

  王思妙含著淚伸手搭在了婆婆的身上，使勁兒的搖頭：「不，娘，都怪我，當初是我堅持要讓景華哥哥回來。是我的自私，讓景華哥哥放棄了他的夢想。」

  婆媳倆人，相互自責著。彼此將一切她們所認為的過錯，都強加到了自己的身上。

  兩個人，看著頭戴軍帽，衣領正挺的他，並同抽泣起來。

  良久，在王思妙擦拭去眼淚，調整了自己的情緒後，她也終於將自己的來意，告訴了婆婆。

  「娘，我想去找他，明天就去，去找景華哥哥。他一定還在這個世界上的，他一定還活著。」

  王思妙的這番話，如果換做他人，或許除了感動之外，更多的還是會對她的精神狀態所擔憂。

  「思妙。」

  對於兒媳的一番話，卓蘭芝顯然對此感到詫異。

  雖然卓蘭芝也不願相信，更不想去相信，可是，沒有人能夠相信，那樣大水裡，還能存活下來。

  可是，卓蘭芝想不到說什麼，能夠去疏導兒媳那種不切實際的執著。

  而王思妙，卻似乎對於自己的執念，很堅定。

  「娘，景華哥哥一定還在，說不定他被人救上了岸，不然為什麼，那麼多去找他，卻連個頭髮絲都沒有找到。他肯定被人救了，他肯定在哪裡等著我，等著我去接他回家。」

  「所以，打明兒起，我就出門兒，去找景華哥哥，沿著好溪河找下去，挨村挨戶的去問。我就不相信，找不到半點消息。」

  兒媳所表現出的強烈欲望，深深刺痛了卓蘭芝的心。

  「你要不著家，園園咋辦，娃兒還沒斷奶啊，你咋能忍心讓他沒了爹，又沒娘陪。」

  或許，對於王思妙而言，孩子，是她唯一割捨不下的牽絆。

  可是，現在的她，只能選擇自己認為是對的事去爭取。而對的事，就是尋找到丈夫的下落，將他接回家來。

  猶豫，而又堅定的嘆了口氣：「娘，就讓我去吧。我相信，以後等園園長大了，他也一定會明白我這個做娘的用心的。」

  兒媳的堅決，讓卓蘭芝不知如何在勸了。

  至於王思妙，似乎早已經安排好了後面的一切。

  「娘，這段日子，你身子也不好。美華姍姍他們，沒多久也要開學了。要不園園，明兒就讓我爹娘帶回去，讓他們幫忙照顧吧。娘，等你身子骨好一些了，再把園園接回來。」

  聽著兒媳的話語，卓蘭芝陷入了沉思。

  她在心裡似乎掙扎了好幾次，只是最終，她還是點頭答應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