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八十二章離別沒說再見

  身在鄉里的卓蘭芝，她是在馬景華失蹤後的第二天下午，終是因為體力不支，而病倒了。

  命運再一次的和她和這個家開了個玩笑，洪水來時快，去的也快。

  久未露面的太陽，在第三天的正午，再一次鋪灑大地。

  任由她們不願意面對現實，雖然鄉里的救援搜救的工作仍未停息，但是對於卓蘭芝一家人而言，心已如死灰。

  那兩天，村子裡的人也來家中探望了幾次。雖然大家心情也很沉重，但也儘可能相勸卓蘭芝看開，勇敢的面對往後的日子。

  

  只是，說的多了，反倒更讓一家人的心情失落糟糕。

  「娘，你就起來吃一些東西吧。您都三天沒吃沒喝了。」

  在母親的房間裡，端來一碗熱粥的美華，強忍著心中的悲痛，哽咽的向母親勸說道。

  「嫂子，不管咋樣，你還是吃些東西啊，在這樣下去，就算景娃沒回來，你也要把自個兒身子弄垮了啊。」

  站在一側的方春霞，附和著向卓蘭芝相勸道。

  然而，躺在床上，形容憔悴，蒼白無力的卓蘭芝。卻絲毫沒有回應，只是睜大著空洞的雙眼，直勾勾地望著房梁發呆。

  「娘！」

  又一次的輕泣吶喊，依然沒有換來母親的回應，美華也只能匍匐跪在了床邊，趴伏痛哭。

  東屋的卓蘭芝如此，而在臥間，胡姍姍和馬富華也同樣在房間裡相勸嫂子王思妙。

  「嫂子，你就吃一些東西吧。求你了。」

  懷抱著寶寶的胡姍姍，心痛的勸說著。

  只是，王思妙也和婆婆一樣，一言不發的躺在床上，面如死灰。

  過了許久，回到院子裡的美華姍姍和富華三人，彼此互視了一眼，同在長石邊坐下。

  自從大哥出了事後，這個家便陷入了死一般的沉寂。除了偶爾的幾句搭話，家裡仿佛都沒了人氣。

  如今，母親和嫂子又變成這樣。對於他們三個人來說，亦是痛苦不已。

  「富華，讓你給嫂子爹娘打電話，你打了沒有？」美華向弟弟質問道。

  「打了啊，天亮的時候打的，這會兒應該趕過來了。」

  就在馬富華回應了姐姐的質詢，院子外邊，響起的匆匆腳步聲，將三人的視線吸引了過去。

  三個人連忙起身，迎接親家的到來，行至跟前，看到的他們陰鬱的臉色，以及周秋華有些紅腫的雙眼。

  這一路，王思妙的母親是抹著淚來的。

  在屋子裡的方春霞，也看到了親家的到來，連忙出來相迎。

  「春霞，春霞。」

  發現來到院子的方春霞，周秋華當即便朝她迎了過去，哽咽著卻不知道如何開口。

  「忠軍，秋華，可算是把你們盼來了。」

  「春霞，思妙和親家呢？」王忠軍向前走了幾步，來到她跟前站定。

  「嫂子在東屋裡，思妙在臥間。」

  方春霞手指了兩個方向回復王忠軍的詢問。

  王忠軍側過臉和妻子對視了一眼，兩個人不約而同地走進了東屋。

  「蘭芝。」

  「蘭芝姐。」

  聽到親家的呼喚，沉默無聲了數天的卓蘭芝，終是有了輕輕地動靜。

  「秋華。」

  看著湊到自己面前來的周秋華，卓蘭芝虛弱無力的喊了一聲。

  而周秋華望著臉色蒼白的她，忍不住又是一抹眼淚：「蘭芝姐，景華去了，就算再傷心難過，你也要保重自個兒的身子啊。」

  安慰人的話，卓蘭芝已然聽了不少。

  只是，再多的寬慰，又怎能讓她從中年喪子，白髮人送黑髮人的陣痛中緩過來。

  伸手搭在周秋華的手背上，頭也微微貼近了她靠在床沿的大腿邊。

  「秋華，我心裡苦啊。我的娃娃就這麼沒了，可我這個做娘的，最後都沒能帶他回家呀。他才當了兩個月的爸爸呀，園園才兩個月呀。我多希望，當時在水裡的人是我啊！」

  那一刻，卓蘭芝似乎將自己心裡的痛苦和委屈全都發泄了出來。

  她心裡委屈，委屈老天爺對她的不公。

  猶如八年前那般，自己的丈夫，孩子的父親意外去世一樣。這個家的半個天，頂樑柱再一次坍塌。

  這種切膚之痛，又有誰能和卓蘭芝一樣，深切體會的到。

  「蘭芝姐，當下最要緊的，咱們還是要把孩子的身子找回來，景華去了，咱們要讓他早一些入土為安吶。」

  周秋華的叮囑，雖是讓卓蘭芝心裡更為悲傷。但是，這個現實，她不得不去面對。

  周秋華也不知道自己該如何去安慰，只能靜靜的陪在卓蘭芝的身邊，攬著她的肩護著她。

  王忠軍在一旁站了許久，等到妻子和親家情緒稍稍穩定了一些，他也長嘆了一口氣，低沉的說道：「秋華，你在這兒陪著蘭芝。我到臥間去看看閨女。」

  周秋華微微點頭應承著丈夫的提議，看著他離去失落的背影，又一次強忍著淚水，回過頭看了眼身側躺著的卓蘭芝。

  不一會兒，就在王忠軍到了女兒的房間裡。身在東屋的卓蘭芝和周秋華，便聽到了臥間傳來王思妙撕心嘞肺般的嚎哭。

  那一聲痛泣，如同針錐，狠刺每一個人的心房。

  入夜時分，一家人齊聚在了臥間裡。雖然卓蘭芝和兒媳吃了些東西，卻依舊錶現的很虛弱的樣子。

  卓蘭芝就倚靠在窗口下的牆邊靜坐著，而王思妙，則是抱著雙膝，蜷縮著坐在了床頭。

  秋芬嫂和徐傑威以及鄰居等人，也都來了家裡。

  雖然大家的心情都很沉重，雖然目前為止依舊還沒有找到馬景華的遺體，但是，已經沒有人相信，馬景華能在大水中存活下來。

  他們不得不面對一個現實，那就是商量著安排馬景華的後事。

  「傑威，明兒你再帶著富娃還有姍姍一道，去鄉上看看消息。」

  坐在矮椅上的秋芬嫂，向蹲在門框邊的徐傑威叮囑道。

  一直以來愧疚萬分的徐傑威，垂頭喪氣的輕應了一聲，沒再多說一句話。

  「姨，要是景娃找不回來。那頭七咋辦？」皺著眉，抽了一口捲菸的馬志軍，憂慮的詢問道。

  秋芬嫂望了他一眼，似乎這一點她也已有所想到。

  「如果一下子實在找不回來，那就收拾些景娃穿的衣服鞋子，先給娃娃安個衣冠冢，怎麼樣也得讓娃娃頭七回家來，能安心的走。」

  秋芬嫂的建議，也得到了在場人的應同。

  「挑啥樣的衣服合適呢？冬天穿的還是夏天的，還是全都放進去？」馬志軍又一句追問。

  「放冬天的吧，至少讓景娃走的時候穿的也暖一些。」

  鄰居孫桂雲搶先回應了馬志軍的疑問。

  馬志軍並不太確定，大傢伙將目光再次聚集到了秋芬嫂的身上。

  而這一次，沒等秋芬嫂開口。始終坐在窗台邊發愣的卓蘭芝，終是開了口。

  「就把景娃當兵時候穿的那身軍裝放進去吧，我娃是為了救人走的，他就是英雄。讓他穿著那身上路，他一定會滿意的。」

  卓蘭芝的一番話，大家也順著她傾側的目光，望向了床頭另一側放置的衣櫃。

  就在那間衣櫃裡，整整齊齊的懸掛著，馬景華生前視若生命的軍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