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九六章不可思議

2024-06-10 20:14:41 作者: 蕭綰

  秦欽不僅毫不畏懼,甚至還有些想笑,緩緩言道:「二十年,這張龍榻叔父睡得當真安穩?我父皇和母后就沒有給叔父託過夢?他們沒有告訴你,我會回來尋仇?」

  越帝仍舊只是兇狠地盯著他,嘴角不停地抽動,嗓子卻發不出聲音,因而憋紅了臉。

  「叔父別徒費力氣,老三餵你的啞藥又不是白餵的。」秦欽笑說。

  越帝攥緊了身下的床單,枯瘦的手骨節分明,手背青筋暴起,似想將明黃的床單撕個粉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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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叔父息怒,侄兒已代叔父處置了那幾個逆子,秦厲,秦斌,秦泰,他們都已經去了該去的地方。」秦欽俯下身,臉色漸漸變得冷漠,湊近了越帝正色道,「他們會在那兒等著叔父!」

  越帝使勁了力氣卻說不出來一個字。

  「叔父到了地下記得向我父皇和母后懺悔,看在叔父誠心悔過的份上,朕興許會准叔父入葬皇陵,否則城郊的荒山便是叔父永遠的埋骨之地!」秦欽直起身,背著手,漠然吩咐,「別在裡面動手,一個篡位之人,怎配在大越天子的寢宮裡咽氣!」

  秦欽交代完就去到外殿,朝那些還跪在地上的人使了個眼色。

  奴才們見了,匆匆起身退出殿外,還關上了殿門。

  「下來吧你!」王仲將形如枯槁的越帝從床上拽下,然後拎著越帝肩頭的衣衫將人拖出了寢殿。

  秦欽背對著身後的一切,默然望著從綺窗里透進來的,皎潔的月光。

  「刺啦」一聲,有人扯下了殿中的紗幔。

  秦欽仍舊心如止水,且對後面的動靜置若罔聞。

  「陛下,先帝駕崩了。」

  直到王仲畢恭畢敬的稟報了一聲,他才回過頭,看見那骨瘦如柴的人趴在地上一動也不動,脖間繞著一條黃色的幔子。

  秦欽偏了下頭。王仲會意,過去打開殿門,對候在外面的太監小聲說了句。

  太監便抖著聲音大喊:「陛下駕崩了……」

  廣場上的群臣卻無一人下跪,甚至都沒有人敢面露悲愴之色。他們都清楚這位新帝的來歷,其中還不乏有見過這位太子殿下的三朝元老,都深知新帝和先帝之間有著怎樣的深仇大恨。如今大越已經變天,他們有幾條命敢弔唁新帝的仇人。

  待秦欽緩步走出大殿,他們才再次俯首稱臣,齊喚:「陛下。」

  既然不用為誰辦喪事,為防夜長夢多,秦欽就將登基大典定在了後日,留出一日的時間給他們清理皇城並重新布置他的寢宮。

  這兩日盛京城的城門依然緊閉,城中到處都是來來往往的戍京衛,氣氛異常肅穆。上至王公,下至百姓都怕被牽連進這場風波里,顯得分外規矩,以致街上家家關門閉戶,整座城池變得死氣沉沉。

  登基大典的前一夜下了一整夜的雨,大雨將地上的血跡沖刷得乾乾淨淨,像是連天都在成全新君。

  天明,秦欽就在天子寢宮裡換上了冕服。他本該徑直去往乾元殿登基,卻在走出寢殿後吩咐人備馬車。

  王仲不解,上前問道:「陛下,吉時將至,陛下要去哪兒?」

  秦欽沒有回答,自顧自地往前走。

  王仲不敢逆主子的意思,照吩咐備了行駕。

  車馬浩浩蕩蕩地穿過長街,到了城門處,緊閉多日的城門終於開啟,而後新帝的行駕就出了城門,最終停在了一處林間別苑外面。

  秦欽下了馬車,親自上前輕叩門扉。

  開門的是阿鳶。

  阿鳶看見來人,喜出望外,「少將軍你可算回來了,小姐等了你兩日,你呀是再不露面,只怕小姐都得翻進城裡去找你!」

  阿鳶話音剛落,聽見動靜的華盈寒就找了過來。看見秦欽安然無恙地站在門外,她鬆了一口氣,又顰眉問他:「你去哪兒了?」

  秦欽沒答,只道:「寒兒,我來接你進宮。」

  「進宮?」華盈寒不解,直到她的目光下移才發現,秦欽身上穿的竟然是冕服,帝王的冕服!

  「你……」她愣了愣。

  王仲笑言:「今日本是陛下的登基大典,可陛下執意要先來接姑娘入宮。」

  陛下?華盈寒難以置信,秦欽真的做到了?兩日不見他就搖身一變成了越帝?這簡直不可思議……

  她發現秦欽此行還帶著皇帝的行駕,陣勢怎一個浩大。還好今日天冷,她披著厚厚的斗篷,斗篷將她身上需要遮的地方遮得嚴嚴實實,不會讓人瞧出什麼端倪。

  坐上御攆,華盈寒仍舊沒想明白,問秦欽:「你怎麼辦到的?」

  秦欽笑了笑,很是輕鬆地說:「擒賊先擒王,這可是大將軍從前念叨得最多的兵法,我不過是讓人抓了一個戍京衛統領,逼他的親信放了下屬的家眷而已。」又看著她道,「這也多虧了寒兒你,若不是你之前助我扳倒了秦厲,我怎能利用那次的風波讓越帝鬆口,准我招攬侍衛?」

  華盈寒仍舊覺得驚異,難得木訥了,還木訥了半晌。

  他接著道:「從今往後你不用擔心無處安身,有我在,寒兒你儘管留在大越,再也沒有人敢把你和景王放在一起談論,或者把你交給祁國。」秦欽又指了指小九,「回頭我就讓太醫給小九診治。」

  秦欽的話似讓她看到了希望,小九能好起來的希望。華盈寒回過神,笑著說了句:「謝謝。」

  「你我之間還用得著提這個『謝』字?」

  車駕還在朝著皇城的方向行進。

  秦欽道:「寒兒,你知道我從前為什麼不肯離開景王府?」

  「為什麼?」

  「因為拋開那些恩怨,其實我很佩服景王,從前我既把他當作敵人,又視他為榜樣。他與我一樣,也生於狼窩長於煉獄。聽說他自幼生活在冷宮裡,七歲從軍,十載蟄伏,一朝翻身,從此權傾天下,若不是他把皇位讓給了小皇帝,如今的祁帝應該是他。」秦欽笑了笑,「他做到了我想做的事,我不走,是想向他學學本事。」

  華盈寒雲裡霧裡,「可是你哪兒有什麼機會向他取經,從前你連見他一面都很難。」

  秦欽唇邊仍掛著笑,沒有回答。他無需見到姜嶼也知姜嶼之所以能翻身,還能穩住政局,離不開一個「狠」字。所以在如何善後一事上,他得向姜嶼學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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