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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十六章 我只要他

2024-06-10 19:10:54 作者: 全是二

  楊曉楨婚禮前夕,IOI賽事的榮譽徽章終於跨越太平洋到了何東帆手上。

  徽章一元硬幣的大小,金色,背面清晰的雕刻著:To Ning Xin。

  楊曉楨的婚禮在城南的一個教堂舉行。

  那天,寧欣忙得不可開交,何東帆只在一張大合照里和寧欣同框,中間還隔著好幾個人。

  其餘時間,他只能遠遠的看著她。

  她穿了一條櫻花粉色的單肩長紗裙,上身貼合緊緻,凸顯鎖骨和腰身纖美曲線,裙擺好幾層卻很垂順,面料自帶珠光效果,舉手投足一半輕盈,一半靈動,紗裙波光流轉。

  

  何東帆沒見過這樣的她,眼睛都挪不開。

  中午吃飯時,何東帆和寧欣打了個照面,卻連句話都沒說上。

  下午,寧欣又忙碌著去準備晚宴,何東帆待不住,跟著一起去了,跑東跑西累得夠嗆。

  他是第一次知道,婚禮居然這麼繁瑣,這麼累人。

  可是新郎新娘,是真的讓人羨慕。

  何東帆參加過很多婚禮,甚至耗費上億的盛世婚禮,都沒有這次的感觸。

  當楊曉楨和他丈夫在教堂里,當著神父和親朋好友的面互相宣誓,做出終身的莊重承諾時,何東帆看向站在一旁的寧欣。

  那一刻,新婚夫婦似乎在告知天地以及所有神明,他們要在一起了,再也不會分開。

  神聖得讓人嚮往。

  晚上的晚宴,何東帆被安排吃飯,寧欣跟著新娘去敬酒。

  後來,一個下午說過幾句話的女生找到何東帆,叫他去一趟休息室,寧欣喝醉了。

  何東帆過去時,寧欣正趴在梳妝檯上,裸露的肩背線條漂亮,一對蝴蝶骨美得引人遐想。而楊曉楨舉著水杯在旁邊幫她拍背,叫她喝點水。

  何東帆跑過去,微微喘氣:「曉楨姐,寧老師怎麼樣了?」

  「就喝了一杯,不知道誰把酒和飲料混在一起,她不小心喝了。」楊曉楨說,「我還要出去敬酒,麻煩你照顧一下她。」

  何東帆點頭,伸手接過楊曉楨手上的水杯,單腿跪在寧欣旁邊:「寧老師,喝點水。」

  寧欣偏下頭,露出眼睛。

  她看著他笑。

  她今天化了妝,眼線勾著向上微挑,眼影是同衣服一樣的粉色,還貼了很多亮晶晶的東西。

  但她的眼神很渙散,又是嫵媚的。

  一種懶懶的嫵媚,不刻意。

  是真的醉了。

  寧欣再次埋頭手肘上,難受道:「我不喝水,我頭暈,我想睡覺。」

  何東帆放下水杯:「我帶你回家。」

  楊曉楨看寧欣這樣不太放心,提出一個建議:「要不寧欣今晚在酒店住吧,我給她開個房間,她這樣我怕她吐車上,而且太遠了。」

  這樣,也行。

  楊曉楨走到一旁給酒店經理打電話安排房間。

  過了幾分鐘,有個酒店服務生來敲門,說房間準備好了。

  兩個女生把寧欣攙扶起來。

  寧欣剛站起身,頓了一下,腳步就輕飄飄的一個踉蹌,何東帆心提到了嗓子眼剛想上前,她又在攙扶下站穩了。

  寧欣甩甩腦袋,她視線徐徐掃過周圍,最後落在不遠處的何東帆身上。

  她微抬手臂從小姐妹手中抽離,緩步走向何東帆。

  她看著他,停在他面前,微微仰頭,深深地看著他。

  她頭上歪歪的挽了個髻,插了朵花,此刻要掉不掉,如她現在站不穩的身姿。

  她臉頰不知是妝容還是喝酒的緣故,白里透著緋色,眼睛水汪汪的,然後身子緩緩往前傾倒。

  何東帆急忙上前半步,接住她。

  和那年她主動抱他不同,也和上次她主動撲到他懷裡不同。

  這次,他是真的,實實在在的抱住她,他的手臂環住她的身子,手掌貼在她身體上,承受她的重量。

  她身子很單薄,很軟,還很…香。

  小姐妹急忙上前去攙扶。

  何東帆咽了口口水,主動鬆開手,不敢再抱。

  可寧欣不願意,轉動手腕輕鬆掙扎開姐妹的攙扶。她直接圈上何東帆的腰,聲音帶著哭意:「我只要他…只要他……」

  我沒聽錯吧?

  何東帆被寧欣的行為和話語搞得全身血液都往腦袋沖,一雙手虛在空中,站得像個木頭樁子,他是一點占便宜的輕浮念頭都不敢有。

  楊曉楨看寧欣醉成這樣有些崩潰,沒想到她平時規矩得像尊佛,喝醉了就占男人便宜。

  她急忙去拉她:「欣欣,你喝醉了。」

  寧欣額頭抵著何東帆脖頸處,搖頭:「我只要他。」

  說完,她偏了下頭,腦袋壓在他肩上,圈在他腰上的手有力量的收緊。

  這次,何東帆是真的聽得清清楚楚、明明白白。

  她確實說的是,只!要!他!

  這就是喝酒壯膽嗎?

  這就是酒後吐真言嗎?

  何東帆心律不齊,喉頭乾澀,不禁又咽了一口口水。

  他虛在空中的手慢慢下落,一隻手環著她的腰,一隻手圈著她的背,指腹收緊。

  她的背是裸露的,皮膚是區別於男人的細膩,細細的背骨因她呼吸有微微的浮動。

  何東帆手指一顫,手掌往下,圈在有衣料的部位。

  他側頭:「曉楨姐,我帶她去客房吧,你先去忙,他們催你好幾次了。」

  楊曉楨看了眼寧欣,真是沒辦法跟耍酒瘋的人講道理,再說她現在醉了,拳頭怕是也不受控,指不定就揮上來。

  她點頭:「那你先照顧她,我這邊忙完就來。」

  得到同意後,何東帆沒猶豫,直接把寧欣橫抱起來,對酒店服務生道:「走吧。」

  客房在酒店的八樓,出了電梯還有一段距離。

  走廊狹窄昏暗,一個人都沒有。

  厚厚的地毯隱去腳步聲,何東帆可以看見因自己走路而被踢起來的粉色紗裙。

  她靠在他胸口,閉著眼睛,她的手還勾在他脖頸上。

  她好像很難受,眼睫潤潤的,眼皮輕顫。

  何東帆沒忍住,把她身子抬高,往懷裡壓緊了些。

  真的是好長一段距離,服務員都擔心何東帆抱不動,不禁加快腳步。

  快到客房時,服務員早早掏出房卡,幾步跑過去,『叮』一聲刷開房間門,順手把房卡插進卡槽,為何東帆把房間門敞開。

  何東帆抱著寧欣進去。

  這是一間簡潔的大床房。

  何東帆把寧欣放到床上,同時聽見房間門關閉的聲音。

  他給寧欣腦袋墊了個枕頭,想去給她倒點水喝,手才剛抽離就被寧欣一把抓住。

  寧欣眼睛半睜著,眼眶水潤得模糊,嚶聲:「別走。」

  何東帆沒聽過寧欣這樣的聲音,整顆心都軟了、麻了。他立馬半蹲在床邊:「不走,我不走。」

  他這樣說,寧欣卻依舊抓著他手,沒有放。

  她拉著他的手,靠近臉頰依著,輕輕閉上眼睛,晶瑩的淚花滑出眼眶,語氣乞求:「不要走,你不要走。」

  何東帆有些不知所措,憋著氣用左手指腹給她抹掉眼淚。

  眼淚涼涼的,她的臉頰燙燙的。

  何東帆脫口而出:「我不走,我永遠陪著你。」

  寧欣很細弱的『嗯』了一聲,重複:「永遠…是永遠。」

  何東帆以為她不信,腦袋空空地舉起左手,振奮的發誓:「我會永遠陪著你,我的永遠是…是我生命的最後一刻,我從來都說話算話!」

  寧欣握住何東帆的手緊了緊,臉頰又往他手上蹭了蹭,低聲:「我們要買房子。」

  何東帆不假思索的點頭:「買。」

  「買我喜歡的。」

  「好。」

  「裝修也是我喜歡的。」

  「當然。」

  寧欣吸了吸鼻子,眼淚從緊閉的眼眶裡滲出,帶上更多的哭意:「家具也是我喜歡的。」

  「不哭。」何東帆心疼得緊,無措的給她擦眼淚,「都聽你的,全部聽你的,你別哭,你哭我不知道怎麼辦。」

  「我們,說好的…說好的。」

  何東帆點頭,哄她:「說好,我記住了,全部記住了。」

  「說好一輩子的。」

  「好,一輩子,永遠!」何東帆承諾。

  「那你為什麼…為什麼不抓住我?你為什麼…」寧欣情緒失控,急促的喘息,哼聲哭,「你沒抓住我……」

  何東帆腦門出了一層細汗,左手立馬貼上去包裹住寧欣的手,微微握緊:「抓住了,抓住了,別哭,不要哭。」

  寧欣抱著何東帆手腕,手指顫抖,哭噎著:「不怪你…不怪你,是我說那些話傷你心,我明明知道說那些你會傷心,對不起…對不起。」

  何東帆不太明白,只能順著話安撫她:「沒有對不起,沒有。」

  寧欣睜開眼睛,眼神比剛才有神,卻盛滿悲傷的水澤,抽噎得肩膀都在顫抖:「那些話,不是真心的,對不起。」

  何東帆心亂如麻,雲裡霧裡。

  哪句話不是真心的啊?

  又不買房了嗎?

  寧欣眼神閃爍:「我沒怪過你,爸爸的事沒怪過你,從來都沒有。」

  爸爸的事…

  何東帆眼神一怔,背脊倏然僵硬,有種疼痛感。

  他伸手撥開寧欣掉落下的髮絲,捧著她濕潤的臉頰用力,粗重的喘氣:「寧欣,你看清我是誰。」

  寧欣沒回答他,只是哭著訴說:「媽媽死了,是因為…是因為我。如果我能多關心一下她,如果我那天沒有睡覺,如果我多和她說說話,如果…如果……」

  可是沒有如果。

  「媽媽、媽媽不會…」寧欣淚如雨下,聲音哽咽得抽搐,「媽媽就不會自殺。」

  自殺兩個字傳進何東帆耳朵,他什麼也顧不上了。

  他抱住寧欣,把她抱進懷裡。

  他感受到她的自責,她的痛苦,那些…似乎也全部傳遞到他身體裡。

  他啞著嗓子安撫她:「別想了…別想了,都過去了。」

  寧欣搖頭,聲音悶在何東帆懷裡:「媽媽因為我死了,我的學籍、學籍也沒了,我什麼都沒了,嗚嗚,什麼都沒了。」

  「你現在有我,我會陪著你。」何東帆嗓子暗啞得發顫,「我會一直陪著你。」

  「對不起,說那些話傷害你,真的對不起。」寧欣抓住何東帆衣襟,「我害怕,盛昱,我害怕……」

  盛昱,這兩個字,像尖刃刺進皮膚,直搗心臟。

  心跳瞬間驟停,一片血淋淋。

  沒有疼痛,麻木得感覺不到任何疼痛。

  何東帆只是閉上眼睛,胸口一起一伏,異常明顯。

  寧欣哭噎的嗓子說出的每個字都抽搐,卻讓何東帆聽得非常清楚:「我害怕…怕我離開這個世界後你會自責,會太難過,所以說那些話離開你,我當時…我當時……」

  那樣的回憶太痛苦了。

  何東帆緩緩睜開眼睛,輕輕推開寧欣。

  他看著哭成淚人的她,木訥地質問:「你說什麼?」

  寧欣沒回答,只是垂眸,看著自己的左手手腕。

  細細的手腕上,綁著粉色的拉花。

  何東帆在腦子裡混亂地想了一下,他從未看過她左手手腕,那裡更多時候都帶著一隻白色的運動護腕。

  這沒什麼奇怪的。

  可是此刻心裡的猜想讓他害怕。

  他要確認。

  他抬手,拉開綁著的蝴蝶結,粉色的拉花瞬間掉落在白色的床鋪上。

  他把她的手翻轉,手腕處細細的一條疤痕,肉粉色,微微凸出。

  寧欣還在抽泣:「後來、後來我沒勇氣去找你,我不想在你身邊做個永遠只能索取的人,你那麼好,為我、為我做了那麼多……我不知道、我不知道我要變成什麼樣,才有資格去找你,我真的很努力很努力了…我、我很累,我很怕……」

  何東帆紅著眼睛,一眨不眨地盯著她的手腕,指腹輕輕的摩挲那條凸起的痕跡,像是在檢查,那是不是真的。

  那是有溫度的。

  抹不掉的。

  確實,是真的。

  所以當年,她和盛昱分手,是因為打算離開這個世界。

  「盛昱。」寧欣輕輕的泣,聲音比剛才小了很多,「如果我找你,把這些解釋給你聽,你會原諒我對不對?我們、我們會回到以前那樣…」

  她嘗到眼淚的苦澀,一遍一遍的重複:「對不對?…對不對?…對不對?……」

  她像是要一個答案。

  何東帆抬起手臂粗糙地抹了一下自己的眼眶:「對!」

  寧欣看著他,用含著淚水,迷茫又想確定的眼神。

  何東帆知道,她看的不是他。

  他把她左手放開,撥開她臉頰上被淚水打濕的頭髮,很艱難的點了下頭,很堅定的語氣:「會的,一定會的。」

  寧欣終於止住了眼淚,徐徐閉上眼睛,喃喃:「這樣,就太好了。」

  她好像哭累了,很快便沉睡,只是時不時不受控地輕輕抽泣一下。

  何東帆起身,給寧欣把高跟鞋脫掉,給她拉上薄薄的被子。

  他反身滑坐在床邊的地毯上。

  他雙手無力的搭在膝蓋上,垂著頭,視線定在地毯的螺旋花紋上,有些眼花。

  他自己都詫異。

  原來,她所說的喜歡的人,是盛昱,不是他。

  真相是她愛盛昱,一直一直都是。

  她一點也沒有喜歡他。

  他現在全部知道了。

  卻沒有失落,沒有嫉妒,甚至沒有難過。

  所有的所有,都被錐心的心疼掩蓋。

  他不敢想,她當時,該多絕望。

  她是在一點光亮都沒有的深夜,還是在陽光傾灑的午後…

  是用水果刀,還是刀片,還是其他什麼利器割開那裡…

  她一定流了很多血…

  她一定很痛…很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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