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七章 欺負
2024-06-10 19:10:56
作者: 全是二
寧欣醒了,第一感覺是頭痛。
她揉著發疼的太陽穴緩緩睜開眼睛,結果眼睛比頭還疼,她又閉上。
她暈暈乎乎緩了會兒,再次睜開眼睛。
房間很暗,只遮陽窗簾處落進一束光線,能看出,已經是白日。
寧欣腦袋很空,沒有任何思緒,她想轉身,才發現胸口搭了一隻胳膊。
警惕心比所有思緒都先甦醒,她自然反應扣住那隻手腕。
玉兒從美夢中痛醒,沙啞的嗓子卻很犀利的叫嚷:「啊——殺人啊——」
寧欣頭更痛了,立馬鬆手,把人翻了九十度:「玉兒?」
「欣姐,是我!」玉兒還睜不開眼睛,因為喝了很多酒整張臉有些水腫。
寧欣急忙道歉:「對不起啊,我給你揉一下。」
說著,就給玉兒揉手腕。
玉兒倒有些享受的意思,慢慢的,她醒了:「欣姐,你還好吧?昨晚你醉了。」
「還好。」寧欣道謝,「謝謝你照顧我。」
玉兒並不占人功勞:「不是我,是曉楨姐給你卸的妝,換的衣服,她只是叫我來陪你睡覺,怕你半夜出事。」
寧欣下意識看了下自己身上,白色的T恤,是她自己的。
她有些抱歉:「給你們添麻煩了。」
「沒有的事!只是沒想到你是一杯倒!」玉兒翻身坐起來,用手順了順頭髮,「好餓啊,是不是該吃飯了?」
寧欣昨晚沒怎麼吃東西,被玉兒這麼一說,肚子配合的咕嚕叫:「走吧,我請你吃早飯。」
她在床頭櫃找到自己的手機,抱歉一笑:「好吧,應該是午飯。」
寧欣起床第一件事就是沖澡洗頭,她聞見自己身上很香,就是化妝師給做頭髮時噴的那種嗆鼻的香味。
寧欣打整好自己出衛生間,玉兒正躺在床上跟人甜甜蜜蜜的講電話,看寧欣出來,她快速掛斷電話,進去洗漱。
寧欣在外面等著,她沒有甜甜蜜蜜打電話的人,就有些百無聊賴了。
她打量這間房。
這間房不大,布置也很簡單。
床鋪正面掛著一個超薄電視,下面一張矮櫃,上面擺著遙控器,紙巾,以及酒店服務表等。
右面是一張沙發和一張茶几。沙發上有包,有換下來的衣服,包括寧欣昨天的伴娘服。
寧欣垂眸,看見茶几旁邊有個鐵製的鏤空垃圾桶,裡面有昨天綁在她手上的拉花。
恍惚間,寧欣腦袋裡出現一個很模糊的畫面。
她的左手平放在床鋪上,粉色拉花穿過她手腕,有些不舒服,一雙大尺寸的手給她把拉花系上蝴蝶結…
太模糊了,像是做夢。
這時楊曉楨打來電話,說半小時後酒店餐廳用餐。
餐廳里,還有近三桌的客人,都是遠道而來參加婚禮或者昨晚喝多了,不方便當天回去的。
吃完飯,新婚夫妻倆一一把客人送走。
寧欣繼續著伴娘的職責,跟在楊曉楨身邊幫忙遞一些小禮品,小特產。
楊曉楨抱著一個四十多歲的中年女士,與之依依不捨的告別,送她上車。
後面的客人是新郎孟老闆的親戚,楊曉楨稍稍得了空隙。
寧欣抽著這點空隙靠近楊曉楨:「我昨天醉了,應該沒破壞你的婚禮吧?」
楊曉楨瞥了一眼寧欣,笑得很有深意:「你真一點也不記得?」
寧欣思索片刻:「你把拉花在我手上系了個蝴蝶結?」
這是她唯一的、一點點的模糊的記憶。
「拜託,是我幫你換衣服的時候給你取下來的好嗎?系什麼系?」楊曉楨翻了個白眼兒,「你還真是一點也記不得你幹的好事!」
「!!!」寧欣,「我真破壞你婚禮了?」
「你倒是沒破壞我的婚禮……」楊曉楨話說一半,故意吊人胃口。
寧欣:「啊?」
楊曉楨手指抵著唇,笑,然後身子偏向寧欣耳朵:「但你欺負人了。」
欺負人?
寧欣整個人一僵,磕巴:「我、我打人了嗎?」
「比打人還嚴重!」
寧欣一點記憶都沒有,但是丟臉的感覺已經開始泛濫,語調急:「你說清楚點兒。」
這時,孟老闆送親戚上車離開。
楊曉楨不緊不慢給客人揮手再見,然後斜看著寧欣,還賣關子:「我倒是沒看出來你喝酒後是這樣的人。」
寧欣牙一咬,轉身:「你不說算了。」
楊曉楨看自己玩過了,把人拉住:「我說。」
「那你說。」
「就是…你昨天抱著何東帆占人家便宜,還說什麼…咳咳……」她捏著嗓子,矯揉造作得厲害,「我只要他…我只要他……」
!!!
寧欣因為驚訝,眼睛無神的瞪圓,唇瓣微張。
她想像著楊曉楨描述的畫面,真是難以在腦海里勾勒。
她不信!
她堅定的否定:「不可能!」
「怎麼不是?看見的人又不止我一個,我騙你做什麼?」楊曉楨說得有板有眼,「我當時拉你了,拉都拉不開,你知道你勁兒有多大嗎?你就非得抱著他,那小子手都不知道往哪裡放,臉欻的就紅了,這可不是被你欺負了嘛!」
楊曉楨看寧欣傻愣的模樣,抿著唇笑,又添了一把火:「而且也是他把你抱去房間的,我當時敬酒還沒完一直被催,實在沒辦法。」
「抱?」寧欣質疑聲打顫。
楊曉楨撇著嘴點頭,一字一頓往寧欣心臟砸:「公、主、抱!」
寧欣頓時就像被人給了一棒似的,腦袋嗡嗡的,比那會兒剛醒時還難受。
她覺得被安插了一段非自己的行為場景,所有的都是抽離的。
她懊惱地閉上眼睛,那些畫面光是想想就尷尬得讓人汗毛豎立,恨不得原地升天。
偏偏,楊曉楨還沒完:「後來在房間的事我就不知道了,我這邊忙完去房間找你的時候你已經睡著了,那小子眼睛紅紅的,低著頭不看人,不知道被你怎麼欺負了。」
眼睛紅?
寧欣不敢置信:「哭、哭了嗎?」
「不知道。」楊曉楨搖頭,「我說給他開間房,他也不願意,衝到衛生間洗了把臉執意孤行要走,我估計…哎…被你欺負得夠慘。」
寧欣不願意相信,主要是,她覺得自己不是那樣的人。
楊曉楨拍拍寧欣肩膀:「別懷疑你自己的能力,就你那幾招擒拿,就能把人欺負死!」
寧欣覺得自己被說得像是仗著有武力而為非作歹的歹徒。
關鍵是她沒有記憶,沒法自證清白。
她壓著嗓子,拒絕再談下去:「你別說了。」
楊曉楨雙手一攤,搖頭晃腦:「反正我也說完了。」
寧欣:「……」
未知的東西總是特別讓人不安。
寧欣下午回到家,幹什麼都不得勁兒,總想著何東帆。
猶豫再三,她給他打電話。
電話響了一會兒被接聽。
寧欣不自覺扣著手指,拋出話題:「何東帆,我昨晚給你添麻煩了吧?不好意思啊。」
「…沒有。」
寧欣覺得他的回答猶豫了,再配合著楊曉楨說的話。
——那小子眼睛紅紅的,低著頭不看人,不知道被你怎麼欺負了。
寧欣一頭亂麻,但還是想打探昨晚的事,她決定把人約出來。
她從沙發里坐起身:「你吃晚飯了嗎?要不我請你吃飯?」
「剛已經和室友去食堂吃過了。」
被拒絕了…
「……那好吧。」寧欣尷尬的笑笑,「那行,下次吧,再見。」
「寧老師。」何東帆叫住,「你還難受嗎?」
「啊?」
「醉酒容易頭暈噁心,可以用熱毛巾敷頭。」
「啊!我沒事兒了。」寧欣笑著說。
「那就好。」何東帆頓了半秒,「拜拜。」
寧欣:「…拜、拜。」
電話切斷後,寧欣抱著抱枕發了會兒呆,然後翻身埋進沙發里。
到底發生了什麼事?!
為什麼感覺他態度奇怪?!!
該不會她真做了什麼不好的事吧?!!!
寧欣倏然翻身起來,給自己打氣:「不可能的,寧欣,你什麼經驗都沒有,怎麼可能對他做出過分的事!不可能!絕對不可能!千萬別被楊曉楨帶偏了!」
周二,寧欣有些不堪心理壓力,她下班回家的路上給何東帆打電話,想約他出來吃飯。
何東帆說今天不行,已經和同學約好了。
又被拒絕了…
寧欣掛斷電話,安慰自己,他只是恰巧沒空而已。
周五,寧欣下班後有些魂不守舍的來到格鬥館,今天要給何東帆和徐菓上拳擊課,終於要見著人了。
寧欣提前在訓練室等著。
她時不時深呼吸,告訴自己,自然點,自然點就行。
可是訓練室門被推開的時候,她還是心尖顫了一下,不自覺把拳套抱緊。
徐菓走進來,規矩打招呼:「寧老師。」
寧欣朝徐菓背後看了看,沒人。
她問:「何東帆呢?」
徐菓:「他感冒了,沒來,讓我跟你說一聲。」
「……」寧欣有一瞬間的大腦一空,然後點頭,「嗯,好,那我們開始吧。」
那堂課結束,寧欣問徐菓:「他感冒嚴重嗎?」
「還行吧。」
還行吧?
這是什麼回答?
寧欣直問:「什麼叫還行吧?」
徐菓模稜兩可:「說嚴重不嚴重,說不嚴重也挺嚴重的。」
寧欣說服不了自己了,她覺得何東帆應該是在躲她,那說明,她真的做了過分的事。
徐菓簡單沖了澡回學校。
半路,他接到李白子的電話,說何東帆今天晚飯沒吃就抱著籃球走了,現在還沒回寢室。
徐菓思了幾秒:「我去籃球場看看。」
何東帆不對勁,大家都看出來了。
前段時間他每天在寢室咋呼,似乎要上天,大家都樂呵呵調侃他、揶揄他。
而這幾日他是一點聲兒也沒有,每天在籃球場揮灑精力,大伙兒反而也都不開腔了。
大家等著他自個兒慢慢調節,但是好像有愈演愈烈的趨勢。
徐菓到籃球場時,一眼就看見何東帆。
強射照燈下,他穿著寬大的背心籃球衣和籃球短褲,運球,上籃,接球,再運球,再上籃……
他衣服已經濕透,每次轉身都甩出汗珠,動作卻沒有一絲停頓。
整個人,仿佛不知疲累似的發泄。
徐菓看了會兒,喊了聲:「嘿!」
何東帆朝場外看了眼,微微露出虎牙,把球餵給徐菓:「來!」
徐菓接住球,原地拍了兩下:「剛洗了澡,不來了!」
「沒勁!」何東帆彎腰,雙手撐在膝蓋上,汗水眯了他的眼,他喘氣,「那你把球還給我。」
徐菓沒還,抱著球朝旁邊休息區走。
何東帆不知道他什麼意思,但對他搶球的行為有些不痛快。
他直起腰,拉起衣擺撩上去擦汗,露出緊實的腰腹。
「哇哦~」旁邊很細很細的聲音。
何東帆側頭一看,是女生,立馬把衣服拉下去。
他往休息區走,坐到台階上,拿了瓶水擰開咕嚕咕嚕灌,水也不是全部餵進喉嚨里,還有些順著下頜脖頸落入心口,和他的汗混在一起。
他喝痛快了,把空水瓶輕鬆捏扁,跟玩兒似的。
他雙腿大喇喇地支開,雙肘撐著後面的台階,緩過氣:「呵!合著你就是來搶球的?」
徐菓沒接他的話:「你和寧老師怎麼了?」
何東帆微微仰頭,看著漆黑的夜色,語氣輕快:「沒怎麼,就是我誤會了。」
「……」
何東帆側頭看一眼徐菓,笑著又看向天際:「你知道嗎?她不喜歡我,一點也不,她喜歡那個…就是上次機場我們碰見的那個。」
說到這兒,何東帆覺得有些好笑,笑容擴大:「你說為什麼是我碰見他,而不是他們倆相遇?」
徐菓沉了口氣:「為什麼?」
「大概,就是想讓我助一臂之力吧。」
「你要怎麼助一臂之力?」
「帶她去見他。」何東帆眉梢挑了挑,一臉釋然。
徐菓蹙眉:「這就是你這幾天糾結的?」
「沒糾結。」
對於這個決定,何東帆沒有任何糾結。
只是,他有種永遠失去的感覺,控不住的、自私的想要拖一拖。
又發現,沒任何意義。
思緒到了這兒,何東帆起身去拿自己的包,拿出手機趁熱打鐵撥了個電話。
電話接通。
他站在籃球場地邊線上,語氣帶笑:「寧老師,明天你能請假嗎?我帶你去個地方。」
那邊什麼都沒問,直道:「行。」
寧欣沒有猶豫的應話讓何東帆臉部肌肉一僵,隨即,他輕鬆的笑:「好,明天見。」
何東帆掛了電話,長長的舒了口氣。
他轉手朝徐菓,音量格外爽快:「走,回宿舍!」
說完,背包往肩膀利落一甩,往球場外走。
徐菓站起身,籃球落地,輕輕彈了兩下順著何東帆的方向滾去:「那你怎麼辦?」
何東帆腳步頓住,垂眸看著腳下的影子,長長的延伸。
什麼怎麼辦?
他笑,聲音沉:「我又不會怎麼樣!」
他撿起籃球,拍了一下,單手圈住彈起來的籃球夾在胳肢窩裡往前走。
我能…怎麼樣呢?
能再次見到她,這麼鮮活的她,不就夠了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