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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12章 風雲突變

2024-06-10 02:39:06 作者: 汀蘭青青

  寧何苦冷靜地撥開申無謂的手,用更冷靜無比的聲音道:「放心,我只是去看看他們。」

  王偃默默地為寧何苦穿上孝衣,又綁好孝巾,才陪著他來到靈堂處。

  寧何苦在父母靈杦前,恭恭敬敬地磕了六個大響頭。到最後一個時,他趴在地上,久久不願起身。

  王偃擔心他,正欲去扶,他卻自己直起身來,喃喃道:「叔,我阿爹去前,可有話留給我。」

  王偃瞬間熱淚盈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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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此前,他一直找不到機會告訴寧何苦,如今見其主動提起,立時慎重點頭,「有的有的。」

  他強忍悲痛,肅穆道:「你爹讓我告訴你,從今以後,就給慈悲劍佩上劍穗,以手持之吧。他還說,千萬別忘了你名字的來由。」

  一再武裝的平靜,在一瞬之間就被擊破。寧何苦眼中有豆淚奪眶而出,他哽咽道:「阿爹,兒子記下了。」

  王偃看著他的神情,很是不忍心但又不得不問:「小苦,你準備將你的爹娘安置於何處?」

  寧何苦雖望著眼前的靈杦,但目光卻似乎是越過了靈杦,望向更遙遠之地。

  他漸漸恢復沉靜,沉聲道:「阿娘說過,她想回懸崖村去。而阿爹呢?自然是阿娘在哪兒,他就會跟著她到哪兒。他們二人,此生永不分離。」

  王偃別過頭去,傷心不已:「是的,他二人自然是永不分離的。」

  申無謂很不想在這個節骨眼上打擾寧何苦,但又不得不打擾。

  他提醒道:「小苦,你說過那懸崖高三十多丈,要如何送他們……」

  寧何苦果斷打斷了他,「我知道。所以,我要先將阿爹阿娘火化,然後再帶他們的骨灰回去。」

  正說話間,有個人走了進來,徑直走到寧父寧母的靈杦前,默默地鞠了三躬,並上了一炷香。

  旁邊跪著的寧何苦恭謹回了三禮。

  來人是大理寺少卿溫謙,他祭拜過逝者,索性挨著寧何苦就跪了下來,剛要言語,一抬頭看見申無謂,又閉緊了嘴。

  王偃見狀,立馬拉著申無謂就走了出去。

  申無謂原本就對這些朝廷命官沒啥好感,但見王偃對寧何苦一家真心實意,不僅打心眼裡心疼寧何苦,還一人忙前忙後,將寧父寧母之後事安置得妥妥噹噹。

  對小苦一家好的人,自然就是他申無謂的友人。

  是以,經過這幾日的相處,他二人也混得十分熟稔了。

  他二人出門後還沒站穩,申無謂就抓住王偃不客氣的問:「小苦他爹說要他給慈悲劍佩上劍穗,以手持之,這是什麼意思?」

  王偃的目光雖然望著他,但眼神悠遠,答非所問:「我國四大名器刀槍劍棍中,劍乃百兵之君。古往今來,無論文人墨客皆以佩劍為禮。而劍又分文武之道,文劍配有劍穗;而武劍則不帶劍穗,以示武力。特別是捉刀吏們,有一個不成文的規定,皆將劍背負於後,以示唯武緝犯之道。」

  申無謂一點就明,他驚道:「小苦的爹讓他給慈悲劍配上劍穗以手持之,這是要讓他武劍轉文劍,不可再做捉刀吏了嗎?」

  王偃沉重點頭,「如此也好。捉刀吏原本就是在刀尖上舔血,以命換錢之營生,不做也罷。」

  申無謂由鼻孔里發出不屑之聲:「這本就不是什麼好營生,早就該丟棄了。」

  一時之間,二人皆沉默起來。不過須臾片刻之後,申無謂就憋不住了。他又自言自語道:「寧何苦,寧何苦,我竟然從來沒有想過這個名字有何意義?」

  他一邊自言自語,一邊又抓住了王偃,「所以,小苦這個名字是怎麼來的呢?」

  王偃見溫謙還在靈堂內,一時半會也出不來,等著也是等著,便繼續給申無謂解釋。

  「小苦她娘快要生產的時候,書安還在兩千多里之外緝犯。當時,他將人犯交給當地衙門後,一看時日,就急得快馬加鞭往家趕。一路上跑死了五匹快馬,不眠不休連續趕了五日四夜,才終於趕到了家中。

  然後,他剛進家門,就聽到一聲嘹亮的嬰兒啼哭聲,他喜極而泣,累癱在地,然後才發現,身上的傷口沒及時處理,加上連日奔波勞累,全都發炎發膿了。

  於是,嫂夫人心疼極了,事後嚴肅的責備他道:『你趕那麼急做甚,就是遲上十天半月的,我們娘倆也會好好的等你回來的。如今弄得一身傷,都躺了一月有餘,還未見好,倒像是咱家這兒子是你生的一般。」

  申無謂想笑一笑,但心中似有千斤之重,實在是笑不出來,便催促,「然後呢?」

  王偃繼續:「你要知道,書安以往但凡是一見著嫂夫人生氣,立馬就會說『我錯了,下一次保證不再犯』這類言語來哄嫂夫人開心。可這次,他只是傻傻笑著,還堅決不認錯。他說道:『為了能見到你平安生產,為了能第一時間見到我們的孩兒,就是跑斷一條腿,也是值得的。』

  嫂夫人立馬斥了他一句:『你何苦來哉』,我懶得理你。』

  再然後,你猜怎麼著?書安兄立馬一拍大腿興奮道『對,正是何苦來哉』,夫人,我們的兒子有名字了,就叫他寧~何苦。嫂夫人氣得就給了他一拳,聽見兒子在哭,轉身溫柔呼喚著:『小苦,娘親來了』,就去哄兒子去了。」

  「……」

  原本是比較輕鬆幽默的話題,但申無謂聽著聽著卻流出了一滴英雄淚。

  那邊廂的王偃也是無邊唏噓悲傷:「書安的意思是囑咐小苦今後一定要愛惜自己,好好活著,且不忘初心。他是父母的心頭肉,掌中寶,眼中珠。」

  申無謂附和點頭,二人對視一眼,眼中的潛台詞是:「放心,我一定會看好小苦的。」

  靈堂內。

  溫謙正痛心疾首,「小苦,都怪我,是我怕那二煞再在大理寺中逃脫,才將他們押到刑部大牢的。要是我先審審他們,或許就……」

  寧何苦沉痛地閉上眼打斷他,「你沒錯,始作俑者是我。」

  溫謙看著他,斟酌著用詞:「小苦,你爹雖然扛下了所有罪名,但刑部將此事已經稟告東閣,並提議取締大理寺所有在冊之捉刀吏,左右宰相皆也一致同意了此條策事。從今以後,咱大理寺就再也沒有捉刀吏了……」

  寧何苦聽後面無顏色不置一詞,他低頭由懷中掏出了黑金令,溫謙卻及時按住了他的手,用不容置疑的語氣道:「留著。」

  寧何苦重又將黑金令收回了懷中。

  王偃去送溫謙,申無謂剛挨著寧何苦跪下,正要找點話說之時,便見門外有一人盈盈而入,潔白的斗篷將整個頭部都遮得嚴嚴實實。

  來人悄無聲息的走了進來,徑直走到了寧父寧母的牌位前,才將斗篷揭了下來。

  饒是無所無謂的申無謂亦圓了嘴,趕緊捅了捅正低頭看地的寧何苦。

  寧何苦慢慢抬起頭來,眼中露出久違的一絲光彩,但卻一閃而逝。

  李婉琰素衣如雪,容顏如玉,恭謹上完香後,就跪了下去,肅穆莊嚴禮數周全地磕了三個響頭。

  她如今可是大靖未來的皇后,身份尊貴,就連她自己家中長輩,見著她也是要行禮的。

  即便是如此,她仍然不管不顧地來了,不僅來了,還以小輩之禮祭拜亡者。

  這份心意情份,讓寧申二人亦為之動容。

  她起身,轉向寧何苦,面色蒼白,低聲言:「請公子節哀順變!」

  繼而,不再停留半步,便出門而去。

  寧何苦先是呆了一呆,遂即也肅穆莊嚴的回了三個響頭。

  申無謂看著匆匆而來,又匆匆而去之人,再看看身側正磕頭回禮的寧何苦,長聲一嘆。

  寧何苦磕完頭後,沙聲道:「老無,這幾日你有去李府看診嗎?」

  申無謂有氣無力的反問:「你這個樣子,我能放心去哪兒呢?」

  「……」寧何苦:「等明日事了,你照例去李府看診吧。說好看一月,就是一月,一日都不能少。將來,即使我不在了,也一日都不許少,知道嗎?」

  申無謂:「……」

  若是平日裡,他早就一拳捶過去了。

  可如今,他那裡敢再刺激傷心欲絕之人,便溫順點頭,「好,看足一月,我保證。」

  寧何苦看著他重複:「你保證?」

  申無謂舉手作盟誓狀:「我保證。」

  翌日。

  申無謂親見寧何苦將父母的骨灰各自收入白瓷瓮中,諸事完畢,天至黃昏,這才來到了宰相府內。

  循例同李夫人和小公子看完診後,也是巳時過半,是青松送他出府的。

  途中,青松關切的問了一句:「寧公子還好吧?」

  申無謂如實道:「好不了,悲痛攻心,嘔了好幾升血出來,一年半載都好不了。」

  青松愣神之間,申無謂已經走出去了老遠。

  他追了幾步,欲言又止,但最終還是什麼都沒說出來。

  申無謂走得極快,他一心趕著回去看寧何苦。不知怎的,此刻他心中隱隱覺得有些不安和心慌。

  腦中一在閃現寧何苦說過的話:「將來,即使我不在了,也一日都不許少!」

  他越想越不對勁,飛一般向前跑去。

  申無謂找遍屋內屋外,都沒見著寧何苦的身影。

  正著急萬分驚恐之時,忽然又發現寧父寧母的骨灰瓮也不見了,這才稍微定下神來。

  繼而開始埋怨,「小苦啊!你要帶你父母回懸崖村,好歹同我告個別吧。如今留我一人在此,孤孤零零的,難過啊!」

  他正坐著百無聊賴之時,門外風一樣刮進一人。

  王偃跑得太急,神情萬千複雜,喘息半響都說不出話來。

  申無謂心中那股不安感再次襲來,他貼心地斟了杯茶給王偃,還幫其順了順氣,耐著性子道:「別急,喘口氣再慢慢說。」

  王偃喘息完終於吼了出來:「小苦去闖刑部大牢,殺了水煞和毒煞,還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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