仁至義盡

2024-06-08 08:53:13 作者: 柴托夫司機

  與何夫人一起送燕國夫人離開後,萇離就回了自己房中。

  「桑梓,近來長安城內關於我的流言是如何說的?」萇離開門見山地問。

  

  看到萇離一臉鄭重,桑梓也知此事要緊。「近日盛傳,您與周家五郎好事將近。更有甚者,說您來參加科舉就是為提振身份,嫁入周相家的。」

  「這話可是近幾日傳出的?」萇離問道。

  桑梓顯然沒料到,萇離居然還知道這個。「大約就在會試之後。」

  萇離頹然坐下,道:「果然如此。我終究是連累何侍郎了。」

  「娘子為何如此說?」

  「現在朝中各派都想拉攏何侍郎,此事你是知道的。他那樣的人,不是高官厚祿,金銀珠玉就能收買,更非靠美色可以拉攏,不然這些年來,何侍郎也不會不納妾了。」萇離道。

  「何侍郎與您兄妹相稱,又把您接到自己府上住下。此舉讓想要拉攏何侍郎的人,把主意打到您頭上來了?」桑梓問道:「可您跟何侍郎並沒有血緣啊,這是眾人皆知的事情。」

  「在他們這些人眼裡,只要何侍郎認我這個妹妹,有沒有血緣根本不重要。」

  桑梓依舊困惑。「那為何現在跳出來的是周家呢?周相在朝中不是一向持中不言的嗎?」

  「周相持中不言,是因為聖人持中不言。自登基之後,聖人就與他這個姨夫一家頗為親近,你以為就因為血緣嗎?朝中另外兩派,一個是他舅父,一個是他姑母,論血緣哪個不比姨夫近?那日你也看見了,周成鈺與聖人那般相處,就足矣證明周家同聖人關係匪淺。」萇離道。

  「既然如此,即便是周郎君這個閒散在外之人,他的婚事也需聖人點頭。」桑梓道。

  「你說的沒錯。如果只是流言,此事還不可怕,但今日燕國夫人到訪,事情就複雜了。且不說,她老人家擺明了就是來見我的。」說著,萇離拿出那支步搖。「這是她送給我的。」

  桑梓湊過去一看,眉心一跳。「這……」許久之後,桑梓才出言詢問。「現在娘子有何打算?」

  「等我見過周成鈺再說。」

  「您現在不適合公開見周郎君啊。」桑梓道。

  萇離面上透出幾分傲氣。「周相家的護衛怕是還攔不住我。」

  自己與桑梓的這番計較,萇離自然不會告訴周成鈺,她只是把白日見燕國夫人的情形說了一遍。

  周成鈺邊聽,邊在心裡大罵李十郎這個陰險小人。那日李十郎來訪,周成鈺還沒明白他來這麼一出到底意欲何為。

  現在周成鈺明白了,萇離在李十郎那裡還處於待價而沽的狀態,在最終定價之前,李十郎不希望有人在他之前得手,那麼讓所有人都以為,萇離要嫁入周家便是眼下最好的安排。與此同時,周成鈺也明白此事全是李十郎的障眼法,他要是真有這個打算,就不只是跑到自己阿娘那裡煽風點火了,但是這話,周成鈺是沒辦法同萇離言明的。

  思慮再三後,周成鈺道:「此事吧,是這樣的。就憑我這家世長相,在長安城也算是數得上的,對吧?」周成鈺立刻補上一句。「沒有炫耀的意思啊。」

  黑暗中,萇離白了他一眼。「行了,說重點。」

  「明年我也該行冠禮了,所以我母親張羅起了我的婚事。母親給我找了一堆與我門當戶對的娘子,我一個也沒看上,她問我想要個什麼樣的,我也沒給她個準話。加之我最近跟你走得近,就讓她老人家誤會了。」周成鈺的語氣頗為無奈。

  萇離道:「你這樣的人,婚姻大事根本由不得自己做主,這樣的安排已是對你最大的縱容了。」

  「我知道,就算是平民百姓家,也沒有幾個婚姻大事由自己做主的。」周成鈺嘆了口氣,道:「說回你的事吧。何侍郎如今在朝中的地位,你也知道。固然我母親有看相看未來兒媳婦的意思,但她今日此舉更是意在表明我周家對何侍郎的態度。科舉最終結果未定,若你真的考中進士,我母親可就未必鍾意你這個兒媳婦了,她想抱孫女可是快想瘋了。」

  話到此處,周成鈺看向萇離。 「所以現在這個局面,你該幹嘛幹嘛吧,不必過於擔心。只是你要明白,如果說此前你還有萬分之一全身而退的可能,但在你高調住到何侍郎府上後,無論此次科舉結果如何,你都絕無可能全身而退了,此事你可一定要有數啊。」

  萇離不以為意地一笑。「沒看出來,你素日閒散慣了,分析起局勢來倒是頭頭是道啊。」

  周成鈺沒好氣地道:「少拿我打趣了。」

  「時候不早,我該回去了。」要問的事情已經問到,萇離便打算告辭。

  有些話周成鈺到底還是說了出來。「萇離,我那位表兄已經盯上你了。」

  本已起身的萇離足下一頓,周成鈺說的是誰,她當然心知肚明。「我知。自我與他初次見面時,我就知道。」

  「我雖同他一起長大,可他心思之深,早就不是我能窺探的了。你,千萬小心。」這一句才是周成鈺的重中之重。

  當初報名參加科舉之時,萇離從未想過,有朝一日事情會到如今局面。如果當初不曾在路上偶遇那人,也許事情就不會到這個地步了。可惜,這世上沒有如果,一切都回不去了。

  「多謝你。」留下這一句後,萇離便悄無聲息地離開了,她明白以周成鈺的身份和立場,說出這樣的話,已是對她仁至義盡了。

  二月二十,會試結束已近一月。這日,兼任會試主考的禮部尚書于謹,向李稷呈報會試結果。

  當李稷看到萇離居然是會試第二名時,他的驚訝簡直抑制不住。會試的主考和副主考總共有二十一人,其中可是兩邊的人都有,最後進入殿試的百來人,由所有主考共同商議之後才能確定。雖然知道姑母一定打過招呼,但李稷不覺得太尉那邊能這麼容易鬆口。尤其是面前這位主考,他跟太尉可是兒女親家,當初反對女子參加科舉,于謹可是反對最為激烈的幾人之一。

  于謹顯然看到了李稷的驚訝,解釋道:「陛下,這是臣與諸位副主考們共同商議的結果。」

  李稷道:「那卿就說說,為何這第二名給了萇離。」

  于謹並未立刻作答,而是呈上幾份試卷,有伶俐的寺人立刻上前接了過去,呈給李稷。

  李稷掃了一眼,發現全是方弘濟的試卷,頗為不解:「這是何意?」

  「想必陛下已經知道,方弘濟的試卷是由萇離代為謄抄的,陛下請看三份試卷上的字跡。」 于謹解釋道。

  李稷已經注意到于謹要讓他看的是什麼,方弘濟的所有試卷居然都用的是妘體。

  于謹接著道:「單論文章,萇離的確夠不上會試第二名,但她也算是此次會試中的佼佼者。何況此女子的所作所為足見她的心胸當屬第一,臣等無不嘆服。正所謂,學業之美不僅在文章,更在德行。臣以為才者,德之資也;德者,才之帥也。我朝開科取士是唯才是舉,但人品也不可不察。臣與諸位副主考商議後認為,此次會試授萇離第二名,意在告訴天下,我昱朝學子皆是才學兼備者,更何況一女子?」

  說話間,于謹一直暗中觀察坐於上位的李稷,發現這位年輕帝王仍是一副虛懷若谷的樣子,繼續說道:「臣以為,萇離確有實才。殿試是陛下聖心獨裁之事,此人用與不用,陛下屆時再做定奪。」

  聽罷,李稷在心中冷笑起來,這個于謹果然是只老狐狸。當初反對女子參加科舉,鬧得最凶的就是他,現在面對這個突如其來的萇離,又不想直接得罪姑母,所以讓萇離進入殿試,把得罪人的事情留給自己,他于謹得一個賢寬的名兒。看著方弘濟的試卷,李稷還記得

  當初王澄固然是才冠絕倫,可若非他出身琅琊王氏,狀元之位也落不到他頭上。


關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