Chapter43 哥,她是誰
2024-06-06 00:46:40
作者: 眉予
知意生在鐘鳴鼎食之家,從懂事起接受為人處世、斡旋運籌、用人之道,手下不是沒有可用之人。
在明城老街匆匆駛過,拍下一張並不清晰的照片。
這樣極度局限的線索,她依然收到了有效反饋。
對方回覆:「陳元,明城市東山區公安局三甲街道派出所治安警察。」後面附上大致履歷和人物生平。
知意細細翻閱,年近退休,仍然是基層民警。許則勻在陳元面前卻是一副討教之姿。
有隱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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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手指從標記陳元重要調動的年份划過,「2003年」,頓住。
2003年12月,陳元卸任華北地區某研究院研究員;2004年2月,陳元辦理停薪留職,定居明城。
而後,至2008年8月,恢復正常工作,直到現在,在三甲街道派出所已任職12年。
是勞模、評先、評優,職位再無升遷。
知意派人進一步調查,2003年下半年到2004年上半年,明城醫院並沒有任何陳元的就診記錄。
2004年2月,到2008年8月的這段時間,陳元像人間蒸發了一樣。
銀行卡、存摺沒有變動;手機號碼沒有通訊記錄;陸路、鐵路、航空,沒有出入境記錄。陳元一輩子獨身,無妻無子,唯一的愛好是5V5遊戲。
同樣,他的帳號四年沒有登錄記錄。
許則勻,是什麼時候到申城的呢。
知意記得,應該是2004年,夏末,初秋。
而她,2003年12月曾經來到過明城,她在這拍過照片,她夢中中年女人把她護進臂彎的背景色,是鬱鬱蔥蔥的大樹下,普通民房。
符合明城這個時節的風格。
晚上,有當地朋友邀請知意和則勻到新裝修正在內測的酒吧。
燈光、音響、駐唱,都不摻水,和申城那邊頂級的奢華、紙醉金迷不同,這裡有邊陲的自由感。
葫蘆絲和黑暗搖滾融合,悠揚婉轉到極致,然後墮進重金屬的魔窟。
引人入勝的現場,知意興致缺缺。
掀起眼眸,發現她對面的許則勻也望著啤酒瓶失神。
她拎起一瓶,仰著脖子狂灌,眼看注滿口腔要嗆到也沒有停下的意思。加把勁往下咽,酒精的麻痹還沒有上頭,胃先脹成了球。
許則勻探過身子,一把奪走,濃密的眉毛恨不得倒立,瞪著她問:「幹什麼?」
她嘻嘻一笑,勾勾手指,許則勻會意,耳朵貼過來,接她的悄悄話。
「我想起來了。」
許則勻猶墜冰窟。
「我夢裡那個中年女人,那個姨姨……救了我。」是她的心開始痛,還是酒精發揮作用?好好的話,出了口,就越來越顫抖。
「我被綁架了,對不對?在一個車庫……還是廠房?我太小了,記不清。」酒吧很暖和,可是知意的鼻尖通紅。
眼睛裡是一汪顫巍巍的溫泉,鼻尖聳起來的時候,鼻樑變得皺巴巴。
許則勻撩起她耳邊的一縷碎發,挽到耳後。
他輕輕拍著妹妹的背,安慰:「好了,腓腓。那都是小時候的事,已經過去了,有哥哥在,不會再發生這樣的事。」
「你知道,對不對?」
「雖然你當時不認識我,但是你知道這件事,對不對?」
「你不想我去緬國,因為那裡環境複雜,你擔心我再遇到危險,對不對?」
許則勻向服務生招手,要了一杯溫水。手裡拿著紙巾輕輕擦拭妹妹臉上的淚痕,把水晶杯抵到她唇邊。
知意的唇線抽嗒嗒和杯中溫度碰撞,眼皮垂垂,視線恰好烙印在許則勻的嘴唇上。
唇薄,人中又深又立體。唇峰不算尖銳,上嘴唇偏薄,下嘴唇有些乾涸,唇紋、唇皮,但仍是好看的櫻紅色。
他嘴巴動動:「嗯。」
聲音很小,但算是承認了她剛剛的三連問。
於是她埋頭,乖巧地,咕嚕咕嚕喝完杯中水,然後捧著並不存在的小肚腩,仰頭撒嬌:「喝太多液體,要上衛生間。」
女服務生馬上上前:「孔小姐,這邊。」
知意肩膀一攤,上身往後撤,手臂伸得直直,蔥白的指尖,裸粉的指甲指著那張無可挑剔的臉:「你陪我去!」
許則勻心疼地笑:「好,哥哥陪你。」
她的手臂仍然懸在半空,許則勻順勢握住她的小臂,一路把她帶到女衛生間門口:「你去吧,我在這裡等你。」
知意並沒有醉,站在洗手前,看著汩汩而出又匆匆瀉走的水流,一個猜想在她腦中愈發清晰。
出了門,看見許則勻站在立體石膏裝飾旁抽菸。
這個區域隔音很好,她的腳步邁出來的瞬間,許則勻也抬頭。
他對著她笑,兩個嘴角尖尖的,牙齒又尖又整齊。嘴巴裂得很開,因為肌肉拉扯,臥蠶飽滿起來。
鯊魚笑,明媚燦爛,能照亮所有黑暗。
層波瀲灩遠山橫,一笑一傾城。
許則勻走過來,知意伸出手:「讓我抽一口。」
他眉毛一挑,微微搖頭,把菸蒂丟進滅煙沙。
「那個救我的姨姨,是個警察。她是誰?」知意的問題拋得出其不意。
許則勻的背影凍結住。
「你認識她嗎?」
「她和你很像。」
「哥,她是誰?」
他的背影一動不動,脊背寬闊,肩膀勁硬。
知意走過去,柔軟的小手攀上他裸露的小臂:「哥,她是誰?」
第一次,她發覺自己會小心翼翼地說話。
他手臂很硬,卻在她觸碰的瞬間變得緩和,許則勻反手,大掌和她手心相貼,五指穿插鑽進她的指縫。
和她十指交握。
他需要力量,知意用最大力氣握著他的手。肢體間的相互作用,這份力量又返照到她身上。
她抬著頭,看見許則勻脖頸的青筋跳動。他開口時,像沙漠中尋不到水源的人。
「她是,鍾靖。」
「鍾靖是誰?」知意另一隻手大膽撫上許則勻的臉頰,他的下頜輪廓被染上她手心的溫度。
溫熱的液體,慢慢滲入她的指尖。
銳利的內眥眨眨,吞噬了試圖往外涌動晶瑩淚滴。
她的手輕輕的用力,讓許則勻和她對視。
視線交織、纏繞,她聽到讓她心碎的話。
他說:「是我媽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