Chapter42 你來了,就陪你
2024-06-06 00:46:39
作者: 眉予
知意突然意識到,自己心裡有一個上鎖的房間。
許則勻這一刻反常的反應,像一把鑰匙,「咔噠」一轉,塵封的房門吱吱呀呀打開一條縫。
『屋』里沒有光亮,一片漆黑,混著往事的潮濕和飄蕩的灰塵氣味,讓人無法窺探。
她的眼睛輕緩張闔間,耳邊許則勻的氣息也是停頓的、凌亂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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兩個人一對視,許則勻眸仁晦滅想逃。
「我想起什麼?」知意反問,同時也琢磨這話。
所以……她忘記了什麼嗎?
猩紅的火光被細長勻稱的手指摁進滅煙器,「嗤……」微光滅,余煙起。
許則勻打開空氣淨化,微微風葉運轉的聲響拉回他的失神。汽車重新啟動,勻加速後他的目視前方的路況,語氣漫不經意:「做噩夢嘛,網上不一般都說是心理暗示?我隨口一問。」
「你很奇怪。從我說要出差開始,這一周以來,你真的很奇怪。」
知意不是心裡藏得住事的人,唯一被她藏在眉頭、壓下心頭那點想法,全是對許則勻不能言與任何人說的情愫。
「真的不安全。」
他這段時間染回黑髮了,茶金色、克因藍、鳶尾紫,許則勻都可以駕馭,浪蕩邪魅到不像話。
黑髮,讓他的話多了一些說服力。
但知意的思路很清晰:「怎麼會不安全?宋老師在,交戰區、使館區,他都打得通,到底又什麼著急的?」
「腓腓,老宋,也只能在他能力範圍之內保障你的安全。」
她明白,但想像不出。
許則勻沒理由無厘頭的催促她回國,自己又不出現。可是老宋能順利穿過交戰區和使館區,那麼連老宋也擺不平的事情是什麼?
這超出了知意的認知範圍。
她還想深究,側過頭跟許則勻對話。
視線抵達他的一瞬間,突然有琴弦在知意腦海中高頻嘯叫。
夢裡,知意想起來了。夢裡那個中年女人,明明瓜葛很深卻想不起什麼時候見過的側臉——像許則勻。
更流暢、更圓潤、更柔和、更細膩。
但底子相同。
完美的側影,高挺的鼻樑,上挑的的桃花眼尾,尖銳的內眼角。
許則勻精心挑選的餐廳,是知意喜歡的味道,玉南菜改良後增加了麻和辣。
她托著腮,臉頰兩坨軟肉貼著手心,嘴唇被揉擠地翹起來,眉心淡淡。小手放下筷子換了勺子,一下下攪拌,卻沒往嘴巴里進。
「怎麼了?」
他伸手,兩根手指,用指背輕輕敲兩下知意的額頭,目光像熱帶的落日,繾綣又溫柔。
「太累了?沒食慾?」
知意搖搖頭,放下勺子,兩隻手臂相交放在餐桌上,肩膀微微聳起來,鎖骨很漂亮。
「我好想真的想起來了什麼,我夢裡的那個中年女人,好像你。」她說這話時,眼睛一瞬不瞬望著許則勻,看他眸中敏感變幻。
驚訝——不可置信——潮濕——悲戚。
「她比你年齡大一點吧?眼下有細紋,不多,很淡。眉毛也是這樣毛茸茸的,但是弧度很潤婉。」
知意回憶著夢裡出現那張近在咫尺的臉,女人的手摟著她的後背、肩膀,把她護在胸膛、臂彎之下。
她在哭。
哪怕現在,想起那張側臉,知意仍然有心尖被刺痛的感覺。
許則勻的頭埋了埋,嗓音低沉:「腓腓,那只是個夢。」知意只看到他粗硬的短髮,似乎比她從申城出發瓦底時,剪更短了。
「別想太多。」他抬起頭,嘴角勾著笑,眼角眉梢是調動不起來的壓抑。
「我很小的時候,來過明城。家裡的相冊有一張照片,我在公園,遍地鮮花。時間是12月份,申城的12月不可能有那樣的景象,現在我想起來了,那就是明城。」
2003年,知意5歲。
5歲,有了記憶,但朦朦朧朧的,能想起些畫面、片段,不一定能回憶起前因後果。
是不是吃得太辣,許則勻的聲音成了沙啞的:「也許吧,你5歲的時候,咱們還不認識呢。」
也是。
知意拍了拍腦袋,她想什麼呢,怎麼把許則勻想得這麼破朔迷離。
他天天的,能想些什麼?甜芋、喬黛又或者A或者B,應該能占掉他工作之餘的所有消遣了。
「行吧,你下午什麼安排?」
許則勻往後一撐:「什麼什麼安排?你來了,那不就是陪你嘛。」
「那你工作怎麼辦?」知意眼睛輕輕一瞥,伸手想要拿水壺往杯子裡續水,被許則勻攔下。
熱水壺在他手裡顯得很小,「小心燙。」許則勻把續好的水杯遞給她。
「還是你根本不是來工作?帶了女孩兒來度假嗎?玉南有女孩兒在等你?你總來,也沒見有吃瓜群眾爆過照。」
許則勻輕嗤:「想什麼呢?我真是來工作。」
「那你忙吧,下午我自己玩兒。」
他也正好有事,難得從翁乙回到玉南,要找陳元對接一些事情。
兩個人見面地點,在普通居民區街角的棋盤攤,許則勻頗有顧慮:「我現在不確定,我是不是已經暴露了。」
陳元接過他手裡的眼,湊過去點燃:「按照我們的經驗,目前還沒有,但應該快了。」
「行動什麼時候開始?我不想再影響身邊的人。」
陳元的眼神掃過剛剛呼嘯而過的藍色計程車,後車窗坐著一個明艷的時髦女孩正拿著手機比『耶』,自拍。
陳元撣了撣菸灰:「時機上級決定,這是機密。你的那些高科技設備,這個月可以開始運過來了。申城那邊,有人跟你對接吧。」
許則勻:「嗯,有。」
「陳叔。」
「嗯?」
「我妹妹可能要知道了。」
「知道什麼?」陳元抬頭,目光、語調,雙重詢問。
「零三年,我媽。」
陳元嘆了口氣,把菸蒂彈到垃圾桶里,用瓶裝水澆上去。
「知道也好,則勻。這麼多年,我一直很驚訝,你能夠在許家生活,並且真的融入了許家。則勻,你有大胸懷。」
許則勻苦笑,也學著把菸蒂扔到垃圾桶里的一汪水上。
「什麼胸懷,那時候她在5歲,可憐蟲受害者一個,怎麼論也怨不到她身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