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二十五章 無言告白
2024-06-05 10:13:51
作者: 烏衣
「唔,那最後是誰得了金索瑪?」
許晨光順口一問,麻阿黎的眼淚卻隨即掉了下來,許晨光也是第一次看到這姑娘哭,頓時慌了手腳,忙問怎麼了,而麻阿黎卻隻是哭著沒答話,許晨光沒想到這平日裡生鐵一樣的女孩,居然也有如此柔弱的一面。
「我……我剛剛沒比完,就下來了,我也不知道誰是金索瑪,反正我都退賽了……就肯定不會是我。」
聽到麻阿黎說自己還沒比完就下來,許晨光也是一陣惋惜,剛剛那場面,這姑娘隻要把環節走完,妥妥的第一名,拿了金索瑪獎不隻是有獎金和證書,到時還要去市裏、州裏上節目的,按麻阿黎這外在條件,說不定以後當網紅,當明星也有可能。
許晨光嘆口氣,剛想問她為什麼放棄了,可隨即看著這姑娘急匆匆的樣子,又這個時候爬到這種地方來,他也明白了麻阿黎肯定是為了找自己。
何苦呢……
許晨光想了一想,隻能安慰她道:「沒事的,你長這麼漂亮,又這麼年輕,以後金索瑪也肯定是你,再說了,現在你也是我們鄉鎮直播帳號的當家主播了,粉絲也有幾萬了,不可惜的。」
麻阿黎聽了許晨光的話,心情好了一些,可臉上還是笑不出來,她定定的看著眼前的男人,眼睛裡有些出神又有些哀怨。
她突然問道:「他們都說你是什麼鍍金幹部,我不知道漢語裡這個詞是什麼意思,你可不可以告訴我?你是金子做的麼?」
許晨光聽到這,對這漢語懂得不多的白彜丫頭笑了起來,隨口道:「這些人亂講的,鍍金這個詞在漢語裡就是把金子敷在什麼東西的表面的意思,但他們說我鍍金,也不是說我是金子做的,隻是一種引申含義和比喻,意思說我是來關山做做樣子,掛個職,隻是為了之後的進步。」
麻阿黎睜著眼睛,兩彎寒丸似的眼睛被淚水哭花的眼妝一襯,倒有些她平日裡少有的嬌弱,讓人可憐。
「那做做樣子、掛個職又是什麼意思?」
許晨光無奈又說:「哎呀,意思很簡單,就是說我是在這不準備認真搞工作,到時等一段時間,就要走了的意思。」
「那他們說假話,沒人比你更認真……」
聽到這裡,麻阿黎猛地擡頭:「等下!他們也是說了走這個字,你真的會走嗎?」
許晨光被她問的也愣住了,他自己還真沒思考過這個問題,但從組織規則和扶貧安排的角度出發,扶貧掛職的政策規定一般也就是兩三年,快的一年多都有,政策上是不會給太長時間的,但是從現在基層實際出發,又很難做到到點走人,像李德水他們這些第一書記很多都是三年以上了,所有上次在陳煒國面前他們才當場反映情況,就是想早點回去。
可上次被他們這一鬧,陳煒國當場就拍了闆,意思是現在扶貧工作都是自願主動,看個人積極性,不會再故意卡人留人,到點都可以按時走,而且不像李德水他們這些縣裡過來支援的幹部,許晨光自己是州管幹部,編都在州裏,根本也不存在被南吉市和鄉鎮這邊卡的情況,所以到點走人幾乎是肯定的。
這樣一算,許晨光是春節剛出節的時候來支援的,本來就是因為關山的特殊情況,中間調過來的,比第一批本就晚了許多,算是中途來的,但全面扶貧攻堅也就是今年結束,加上來之前,州監 委的領導也找他談話說的就是一年,所以按理來說,今年年底完成全面脫貧的攻堅目標後,許晨光應該就要回州裏了。
那也就是小半年的時間了。
想到這,許晨光突然有些感慨,一方面是感慨時間之快,一方面卻又是感慨時間之少,居然在關山的日子已經隻有短短幾個月了,等完成自己的任務,就要和這片土地告別,他心裡竟然有些難以言說的不舍。
許晨光苦笑著搖了搖頭:嗬,如果讓之前鬧著要回原單位的李德水他們知道自己,居然此時因為要離開扶貧點而傷感,這些人一定會笑著罵自己腦袋有問題吧。
「你笑什麼?為什麼不說話?!」
看到許晨光半天不回答這個關鍵問題,還一臉莫名傻笑,麻阿黎此時急得快又哭出來了,許晨光輕咳了一聲:「咳咳,其實他們說的也有些對的地方,我到時應該是要走的。」
「你真的要走!?去哪裡?」
麻阿黎的眼淚此時真又流下來了,許晨光本想用手去搽,但伸出一半又覺得不好,手停在半空:「我本來就是選派的扶貧幹部,等今年全面脫貧完成了,我就要回原單位去了。」
「你原單位?你要回州裏!?」
麻阿黎急著抓住他的手,今天剛做的美甲掐進許晨光的肉裏,讓他一下生疼,忙抽出手說:「對啊,今年是攻堅年,等你們彜族同胞們都過上好日子了,我當然要走了。」
聽到這,麻阿黎圓睜著眼睛說:「怎麼會都過上好日子!?不會的,你走不了的!」
許晨光笑了笑:「你也是我們扶貧站的人,你也知道現在的考核標準是相對的,這個全面是總「一收入、兩不愁、三保障」「一」就是一個收入。按國家收入標準是2010年的不變價農民人均年收入2300元,按照物價等指數,到去年底現價是3218元,今年為4000元左右。這個現在我們鎮的建檔立卡戶隻要其中一人有工作的,基本都達標了。「二」就是不愁吃、不愁穿。目前我們關山也已經做到。三」就是「三保障」。一是義務教育有保障。二是基本醫療有保障。目前我們關山鎮的所有建制村都已有衛生室和村醫,能夠保障貧困人口有地方看病、看得上病。而且,我們關山的建檔立卡戶都落實了基本醫療保險、大病保險和醫療救助三項制度……」
許晨光說的頭頭是道,這些都是他半年來的工作成績,按現在的進度,全面脫貧在年底應該很有希望,麻阿黎卻越聽越急,她徑直打斷他道:「不是的!沒有全部!不是全面脫貧!反正今年就是不行!」
許晨光被她的胡攪蠻纏給逗笑了,他問她為什麼不是全部,麻阿黎急起來,乾脆直接回答:「那……總之,關山全面脫貧不了!我……對,我家就沒脫貧啊!我就是最後一個啊!你反正沒完成任務,你也別想走。」
許晨光反問她:「你現在也是公益崗工作人員了,一個月就有兩千多塊錢,你年收入早符合脫貧標準了,大娣小娣也都在免費上學,你奶奶也有醫保,你怎麼沒脫貧?」
聽到許晨光拿工作說事,麻阿黎急了起來,她喊道:「我有工作就脫貧了?那我明天就辭職!我就沒收入了,那我總沒脫貧吧!對!我……我現在就去辭職!」
許晨光本以為她開玩笑,可看她這麼急,這麼認真的樣子,想起這姑娘腦子裡幾乎就沒開玩笑這回事,趕緊一把拉住她,使勁勸住。
麻阿黎的臉妝此時完全哭花了,整個人都像是被一件巨大的事給嚇住,讓許晨光好一頓哄才平息下來,最後還是帶著哭腔說反正今年全面脫貧實現不了,就算實現了,她也要返貧回去,總之就是不讓許晨光完成任務,不讓他走。
而為什麼不讓他走,許晨光自己不用問,其實也明白。
隻是今天,許晨光還是極少看到這姑娘小女孩性子的一面,平日裡對其他人都是冷冷清清,半天說不出幾個字,非必要看不出神情波動的樣子,這來扶貧站也有幾個月了,鎮裡都還有人沒和她說過話,乃至於鎮機關裏很多人都以為這姑娘要麼是啞巴,要麼就是精神不太正常。
可隻有許晨光知道這姑娘是從小苦水裡泡大的孩子,奶奶毒癮深重,甚至為了一點補貼,想讓她們三姐妹也患上艾 滋,好在一直沒得逞,而他們的父親進了戒毒所,母親早不見,兩個妹妹都指著她生活,這樣一個剛成年的女孩,怎麼可能對這個世界有好臉色。
也因為這一點,從第一次見面開始,許晨光就想方設法的幫著她,甚至當時她逼著許晨光要搞定這個公益崗時,許晨光也在工作以來第一次違規操作,想方設法的把她招進了扶貧站的公益崗。
可隨著時間流逝,許晨光也明顯能感覺出這姑娘對自己態度的逐步變化,每日裡隻有和自己在一起時,才能感覺她整個人的鬆弛,而也隻有和自己在一起時,她的語氣和情緒還會好起來,而今天為了自己,她甚至連比賽都這樣輕易的放棄,此時又哭著求自己不要離開關山,她的那份情愫已經沒辦法掩飾,這讓許晨光心裡也十分糾結。
他不可能接受這姑娘,更沒想過在關山留下什麼感情,特別還是這種工作上的關係。
可明明應該直接拒絕,可現在人家又還沒有完全挑明這份情愫,拒絕的太刻意了,而同時許晨光也自己也問自己,真要拒絕的話,自己能忍心開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