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九十三回(中):苦肉計黃佐斷臂揭身世 反間計奶媽自殺昭冤讎

2024-06-04 04:08:06 作者: 一木有子

  奶娘一聽,淚雨滂沱,哽咽道:「民女終於等到這一天了。」說完,泣不成聲。黃佐趕忙勸阻道:「夫人,此時不是哭的時候,若是被金人發現,非但你我性命不保,恐怕還會連累路公子。現在還需夫人暫且忍耐,待路公子回來後,在下用故事慢慢開導他,讓他早日認祖歸宗,目前還摸不清公子的想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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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奶娘擦乾眼淚道:「先生,民女能做些什麼呢?」黃佐道:「夫人,您的作用太大了,一旦在下揭開路公子的身份後,只有您才能作證,路公子也最聽您的話。另外,當在下開導路公子的時候,夫人能為在下望風最好,不能,在下也會小心的。」「能!民女一定為先生把風,這關乎文龍一輩子的事,民女省得。」奶娘說道。

  簡短解說,當日未時,黃佐再次來到路文龍的營帳,路文龍押糧歸來,見到王佐,他迫不及待地說道:「先生,四狼主讓俺押糧去了,真沒勁,還是聽先生講故事有勁,先生您知道的真多。」

  「哦!不是苦人兒知道的多,是苦人兒讀得書多,狼主讓苦人兒給小王爺講學,今後小王爺也可以知道很多。」黃佐回答道。

  「嗯!先生,您今天給我講什麼故事?」路文龍問道。「嗯……今天苦人兒給小王爺講兩個典故,典故也是故事,不知小王爺是否有興趣?」「有有有!只要是先生講的,文龍都有興趣。」路文龍急切地說道。

  黃佐道:「好!下面苦人兒就講一個『越鳥向南,驊駒向北』的故事。說春秋戰國時期,在長江流域有兩個國家,一個叫吳國,一個叫越國。越國在與吳國的戰爭中一敗塗地,迫不得已,越國成為吳國附庸,不僅越國的國王勾踐要給吳國夫差做下人,還要向吳國進貢美女。

  在進貢的美女中,有一位美女叫西施,在越國時,她養了一隻鸚鵡,真正是巧嘴八哥,能說會道。西施被進貢到吳國,就將這隻鸚鵡帶到吳國,自從鸚鵡來到吳國以後,從不開口說話,也不吃不喝,活生生地餓死,這就是越鳥向南的典故。」

  「先生,這是為啥?」路文龍好奇地問道。黃佐道:「因為這種鳥兒就生活在越國的叢林中,一旦離開越國的山林氣候,儘管有吃有喝,鳥兒也眷戀故土,所以,到了吳國,它是不會開口說話的,寧願餓死。」

  「哦!原來是這樣!那先生快快給俺講講驊駒向北的故事。」路文龍催促道。

  黃佐呷了一口水,不疾不徐道:「驊駒向北的故事,離我們的時間不算太遠。說大宋初年,有一位大將叫孟良,在沒有成為大將前,他時常去北國大遼做買賣,練武之人都珍視馬匹,孟良也是一樣。他在大遼看到一匹寶馬良駒,非常想得到它,可是主人也喜歡這匹寶馬,不肯賣,孟良沒有辦法,只得將這匹寶馬良駒偷回大宋。寶馬來到大宋以後,非常思念北國和它原先的主人,不管孟良用什麼上等的草料餵養,寶馬就是不吃不喝,最後活活餓死,這就是驊駒向北的故事。」

  「嗯!有趣。先生再講。」路文龍滿心歡喜道。黃佐道:「小王爺,再講還是要的,那麼,做學問,就是要學會思考,古人言:學則思,思則通,通則變;學而不思則罔矣!小王爺對這兩則故事有什麼感受?」

  「嗯……有趣。」路文龍道。「『有趣』二字可不是做學問的態度。」黃佐進一步闡述道。「嗯……鳥兒馬兒非常有氣節,也是英雄。」路文龍回答道。「哈哈哈!小王爺回答的更有趣,把鳥兒馬兒也比作英雄,起碼說明小王爺也認同它們的氣節,這一點很好,那麼,苦人兒要問一句:如果小王爺是鳥兒馬兒又當如何呢?」黃佐笑過之後,意有所指道。

  「嗯……俺是鳥兒馬兒,俺首先逃離牢籠,飛回自己的故土。如果無法逃離,俺也像鳥兒馬兒一樣,不吃不喝,餓死自己。」路文龍若有所思道。「小王爺不愧為英雄,能明白這些道理,令苦人兒為你感到高興。」黃佐讚賞道。

  「苦人兒,再給俺講一個故事。」路文龍要求道。「苦人兒也是你叫的嗎?你該叫先生,以後再對先生無禮,你也別再喊我乳娘了。」奶娘從裡面厲色荏冉道。「乳娘,文龍錯了!」說完,轉身對黃佐躬身施禮道:「文龍口不擇言,有失禮教,給先生賠罪!」

  「小王爺不必自責,失言妄語也是常有的事,不必掛懷,只是時間不早了,不耽誤小王爺晚膳,苦人兒明日再給小王爺講學。」黃佐言道。「也好!先生也勞累了,明日再聽先生講解。」路文龍乖巧地說道。

  第二日辰時,黃佐如約而至,路文龍行過師禮,靜靜地等待黃佐講故事。黃佐起身對路文龍道:「小王爺,四狼主在大金國不僅位高權重,而且也是一條好漢,不知小王爺知道多少?」

  「嗯……王叔可稱得上大金國的巴圖魯,從小師從活佛,下山以後,箭射旗杆,力舉鐵牛,一柄金掘開山斧勇冠三軍。第一次攻打大宋,智破潞安州,斧劈二郎關,讓宋軍聞風喪膽,文龍從小就很佩服王叔。」路文龍如數家珍,娓娓道來。

  「好!小王爺知道的不少,那麼,今天苦人兒就給你講一講四狼主智破潞安州的故事。」黃佐言道。「好啊!文龍雖然知道王叔智破潞安州,卻並不知細節,先生就跟俺講一講,提提氣。」路文龍贊同道。

  接著,黃佐將金兀朮如何利用人質想騙開潞安州,被總兵路登識破;又如何屢次攻城失敗,最後利用二郎關的援兵混入城門,才攻破潞安州。總兵路登如何在總兵府力戰金兀朮,血濺當場;總兵夫人如何不願忍受亡國之辱,當場自刎,夫人在臨死前將一個襁褓中的孩子託付給乳娘;金兀朮又如何包藏禍心收養這個孩子。

  說到此,黃佐沒有再往下說,留有餘地。路文龍雖然聽得津津有味,卻不時的皺眉,時而對金兀朮大聲贊好,又時而對路登夫婦讚不絕口,道:「好一個小諸葛!好一對忠孝節義的夫婦!真乃英雄也!」

  看到路文龍如此評說路登夫婦,黃佐感到無比欣慰,感到欣慰的大有人在,營帳內的奶娘聽了之後,淚如泉湧,自從黃佐說到潞安州,奶娘淚水就沒有斷過,聽到路文龍對親生父母如此評說,說明路文龍天性未泯,良知尚存,奶娘如何能不激動。

  講完這個故事,路文龍又到例行點卯的時刻。黃佐趕忙叫出奶娘,對她交待一番,然後,黃佐從懷中掏出一大幅畫,畫中是路登夫婦殉難時的情景畫,接著,他又從帳篷外搬進來一個草人,在草人臉上貼上路文龍的畫像,靜靜地等待路文龍歸來的腳步聲。

  果然,半個時辰後,路文龍興高采烈地回到自己的營帳前,就在他剛想撩簾入帳時,就聽裡面傳來先生的聲音:「禽畜尚且眷戀故土,難道你連禽畜都不如嗎?我打死你這個畜牲!」隨著先生的辱罵,又傳出鞭子抽打的聲音。

  路文龍悄悄撩開帳簾,只見先生用鞭子抽打一個草人,草人的臉上赫然貼著自己畫像,路文龍非常震驚。他剛想進入,就聽先生罵道:「打死你這個畜牲!你明明是宋人,卻在金營之中為虎作倀,挑殺宋人;你明明是大宋英雄之子,金兀朮、阿不離、哈迷蚩都是你的殺父仇人,而你卻認賊作父,背祖忘宗。」

  聽到這裡,路文龍再也忍不住了,怒聲喝道:「苦人兒!你為何辱罵本王子,本王子是義父收養的不假,可本王子從小生在金國,與大宋國的英雄毫不相干,若是你不說個明白,別怪本王子將你處死!」

  見路文龍怒不可遏地喝問自己,黃佐顯得非常的鎮定,伸著脖子對路文龍道:「路公子,你現在就殺了我吧!我是岳飛的結義兄弟,名叫黃佐,自殘一臂,就是為了小諸葛路登的血脈能夠認祖歸宗,若是路公子願意繼續認賊作父,苦人兒黃佐毫無怨言。」

  聽了黃佐的話,路文龍更加吃驚,詫異道:「你是說小諸葛路登是俺爹爹?你有何憑證?若是拿不出證據,本王子將你碎屍萬段。」「這就是證據,奶娘就是證人。」隨著聲音,奶娘從內帳走了出來。

  「乳娘,這……」路文龍驚愕道。奶娘將手中包袱打開,指著裡面的生辰八字對路文龍說:「這就是你的生辰八字,這個花肚兜就是你娘親手繡的,上面還繡著你的名字;這副手鐲是路總兵在你周歲時定製的。」

  乳娘親言,不由路文龍不信,畢竟事情來得太過突然了,路文龍一時還轉不過彎來,他目光呆滯,自言自語道:「路登是俺爹,金兀朮是俺的殺父仇人,這一切都是怎麼回事啊?蒼天啊!你為什麼對俺不公呢!」

  路文龍還在發泄心中的不甘,乳娘道:「文龍,金兀朮親手用巨斧砍死你爹路登,逼死你的親娘,然後包藏禍心,將你養大繼續屠殺宋人,阿不離不讓乳娘告訴你的身份,否則,你我就有殺剮之禍。老天爺是公平的,他讓你遇見師傅董方,得知你的遭遇後,他授你一身武藝,就是希望你有朝一日返回中原,替父報仇。老天爺是公平的,如今,他又派來先生開化你,否則,老爺、夫人的大仇,冤沉大海,何時得報。兒啊!乳娘心愿已了,死而無憾,希望吾兒早日認祖歸宗。」說完,奶娘對著桌角迎頭碰去。只聽「嘭」的一聲,奶娘碰死在桌案前。

  路文龍想要阻攔,已經來不及了。只見奶娘滿臉鮮血,雙眼緊閉,路文龍一手將奶娘抄起來,大聲地喊道「乳娘,你為什麼要這樣?」黃佐也嚇了一跳,他沒想到乳娘會用死來感化路文龍,見路文龍哭得跟淚人似的,趕緊小聲道:「路公子,小聲!千萬別引起金人注意,否則,會引起殺身之禍。」

  路文龍從恍惚中醒了過來,小聲推搡著乳娘的身體道:「乳娘,你走了,今後讓文龍怎麼辦啊?」推搡中,奶娘慢慢睜開混濁的雙眼,斷斷續續道:「文、文、文龍,一……一定……要……要回……中原,替……替父報仇啊!」路文龍抽泣道:「乳娘,我一定聽您的話,回到中原,替父報仇。」奶娘聽到路文龍的話,臉上露出笑容,頭一歪,離開人世。

  路文龍像一頭髮怒的雄獅,輕輕放下奶娘,怒吼道:「金兀朮,俺路文龍與你有一天二地之仇,三江四海之恨。殺父之仇,不共戴天,殺母之恨,地獄難存。」說完,路文龍就要找金兀朮等人拼命。

  黃佐立即擋住路文龍的去路,道:「路公子,你要去殺金兀朮,先將苦人兒殺了!」路文龍一愣,問道:「先生擋我何故?難道你要讓我放棄報仇不成嗎?」黃佐道:「非也!路公子這樣前去報仇,只能是匹夫之勇,一旦金兀朮早有發現,報仇不成,奶娘的屍身怎麼辦?難道你願意為了一時意氣,讓奶娘屍身落入金人之手嗎?俗話說:君子報仇,十年不晚。目前我們的當務之急是將奶娘屍身帶出金營,讓她老人家屍身早日入土為安,魂歸故里。固然你一人能殺死百人、千人,金兀朮有十五萬人馬,你能殺得完嗎?我們只能先想辦法逃離金營,與岳家軍匯合,才能為更多的宋人報仇。」

  聽了黃佐的話,路文龍像泄了氣的皮囊,恨恨道:「金兀朮,小爺且讓你多活幾日,待俺安葬了乳娘,絕不與你善罷甘休。先生,那俺們現在如何?」

  黃佐道:「現在將乳娘抬到床上,擦淨臉上的血跡,當人問起,就說乳娘有病臥床,待有機會將乳娘的屍身帶離。公子明日正常點卯,點卯時跟金兀朮請求帶乳娘到附近打獵,這樣,我們才能從容地離開金營。」

  「好!一切按先生的計策行事。」路文龍言道。接著,黃佐告訴路文龍,不是岳家軍不能攻克朱仙鎮,實乃岳飛愛惜你是一位將才,更知道你是英雄之後,想為路總兵保留後續香火;且岳帥是一個憂國憂民,愛兵如子的人,不想與你硬拼,這樣會死傷更多的將士,要知道,岳飛乃天山派傳人,奇能異士周桐的愛徒,若是他親自出馬,與你力戰,恐怕你輸多贏少。

  從黃佐口中,路文龍得知岳飛的為人,心中更加佩服岳飛,打定主意,這輩子跟定岳家軍。

  一夜無話,第二日點卯完畢,路文龍對金兀朮道:「王叔(心裡想:俺是你小爺、俺是你二大爺),最近乳娘心情煩悶,氣色不好,大概是在帳內呆的太久的緣故。小侄(心裡想:你是龜兒子、龜孫子)想帶乳娘就近打打獵,放放風,希望乳娘早日康復。」

  「喔!賢侄有如此孝心,實屬難得。反正宋軍避而不戰,你也藉此機會散散心吧!」金兀朮言道。「多謝王叔(心裡想:早晚殺了你)!」路文龍言謝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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