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九十三回(上):苦肉計黃佐斷臂揭身世 反間計奶媽自殺昭冤讎

2024-06-04 04:08:04 作者: 一木有子

  拋開岳飛等待何元慶等人的消息暫且不提,單說黃佐被扔出營外以後,艱難地從地上爬起來,抱著半截落地的手臂,步履蹣跚地朝金營方向挪去。快到金營門口,他用嘶啞的聲音喊道:「金軍弟兄們,快開門啊!救命啊!」

  黃佐喊了半天,金兵才從寨牆上伸出頭來,由於天黑,金兵看得不是很清楚,只聽一名金兵對另一名金兵道:「把古兄弟,你有沒有聽到有人在喊?」「阿典大哥,俺也好像聽到有人在喊,俺還以為是哪位兄弟在打呼嚕呢?」

  「快看看!別是宋軍偷營,俺倆吃不了——兜著走,快看看!」那位叫阿典的金兵說道。接著就聽到把古高聲喝道:「什麼人?趕快回話!」

  

  黃佐見上面有人問話,趕緊道:「金兵兄弟,在下是宋軍左武大夫王佐,因勸說岳飛退兵,慘遭酷刑,特來投誠!」金兵聽黃佐說「退兵」字眼,沒敢馬虎,否則,亂箭早已射下;儘管如此,金兵阿典仍有疑惑道:「南蠻!你不會是騙開營門,偷襲俺們的營寨吧!」

  黃佐可憐兮兮道:「金兵兄弟,如果你怕我後面有伏兵,就用繩子將我系上去,看看在下被砍斷的手臂!」阿典一聽這話不假,忙對把古道:「兄弟,為了穩妥起見,你在這裡盯著,俺去稟報四狼主,由他定奪。」「好!大哥快速快回!」把古答道。

  名叫阿典的金兵很快來到金兀朮的營帳,說宋軍一個名叫王佐的左武大夫前來投誠,金兀朮想都沒想,命阿典回去用亂箭射死,阿典道:「王佐說他因為勸說岳飛退兵,才慘遭酷刑,還請四狼主定奪!」阿典特意提到黃佐勸說岳飛退兵之事,作為一名士卒,他當然是真的希望岳飛能夠退兵,這樣,金兵金將才能得以保全,故此,阿典才會這麼說。

  金兀朮聽阿典說,投誠之人因勸說岳飛退兵,才會被斷去一臂,立即跳了起來,大聲道:「快!快帶本王前去看看!」金兀朮一起身,其他百員戰將迅速圍攏過來,如臨大敵。

  金兀朮來到寨牆之上,命人點亮火把,往下一看,一個瘦弱的文人,手裡抱著半截斷臂,大汗如雨,鮮血淋漓,遂言道:「你是何人?為什麼膽敢深夜闖本王的大營?」黃佐道:「將爺,小的是行營後護軍左武大夫王佐(黃佐,反正南方人黃與王讀音分不清,姑且叫他王佐),只因開罪岳飛,他惱羞成怒,命人砍去在下左臂,以示懲戒,小的迫不得已,前來投誠。」

  「哦!你如何開罪岳飛?」金兀朮問道。「小的勸說岳飛退兵,他說小的居心不良,動搖軍心,就將小的砍成這樣,還請將爺救小的一命。」黃佐解釋道。

  「你如此說,本王如何信你?」金兀朮追問道。「將爺,若是怕小的身後有伏兵,請將爺用繩索把小的系上去,一看便知。」黃佐喘著大口粗氣道。

  「嗯!一個斷臂之人,諒你也翻不出花樣兒。來人啊!將王佐系上來。」金兀朮大聲喊道。功夫不大,在金兵的合力下,終於將黃佐弄上寨牆,金兀朮定睛一看,哎呀!血糊刺啦的斷臂,讓人不寒而慄,遂對金兵道:「將苦人兒帶往大帳!」金兵答應一聲,將黃佐架起,尾隨眾將來到金兀朮的中軍大帳。

  來到中軍大帳,金兀朮往金雕虎皮椅上一坐,哈迷蚩坐在金兀朮的下手,阿不離、突合速、阿不罕等王爺分坐兩旁,百員戰將按飛龍旗、飛虎旗、飛彪旗、飛豹旗站立兩旁。

  這時,黃佐只聽金兀朮道:「苦人兒,你為何要勸說岳飛退兵?」不等黃佐回話,哈迷蚩起身喝道:「王佐,你唬得了別人,卻唬不了本軍師,你使得是苦肉計,你當本軍師是三歲小兒嗎?」

  金兀朮與眾將一驚,是啊!早聽說三十六計里有一計叫苦肉計,難不成王佐使得就是苦肉計嗎?金兀朮大聲喝問:「是啊!本王也早聽說你們宋人會使苦肉計,膽敢有半點兒欺騙本王,本王將你碎屍萬段!」

  黃佐抱著殘缺的臂膀走到哈迷蚩跟前道:「哈軍師,你我都是文人,據在下所知,哈軍師自號中原通,古人言:夫孝,德之本也,教之所有生也;人之髮膚,受之父母。在下請哈軍師自殘一臂如何?」

  「你……這……本軍師知道,以岳飛為人,如何會斷你一臂?若不說出令人信服的理由,哼!別怪讓四狼主將你碾成肉泥!」哈迷蚩恐嚇道。「是啊!哈軍師說得對,你為什麼勸說岳飛退兵,退兵的理由是什麼?」金兀朮問道。

  此時,黃佐對金兀朮的身份已明,遂言道:「四狼主,岳飛只剩退兵一途,還有他法嗎?」「哦!這是為何?」金兀朮疑問道。

  「狼主請想:岳飛矯詔在前,兵困在後,這是其一。順昌之戰後,趙構命李若虛傳旨岳飛退回鄂州,岳飛『以將在外,君命有所不受』為由,拒絕退兵,引起趙構對他的不滿。其二,南宋小朝廷國力脆弱,不堪重負,難以支撐用兵,莫要說用於打戰的銀兩,就是軍中糧餉都無法接濟,岳飛仍然一意孤行,勢必加快南宋的崩潰,此為二也。其三,岳飛孤軍深入,無人為援,持久用兵,三軍困頓。大宋將領歷來相互妒忌,相互排擠,岳飛年紀輕輕,有後來者居上的勢頭,其他將領豈能容他。韓世忠的人馬陷於淮東難以自保;趙構又讓張俊人馬退還壽春,劉錡的人馬遠調江南太平州,中原之地,岳飛一軍孤戰,豈不危也。」

  金兀朮一邊聽,一邊用手捻著鬍鬚,頻頻點頭,哈迷蚩挑不出反駁的理由,王佐如此說,南宋也的確如此,否則,趙構也不會讓張俊、劉錡等人退兵。金兀朮哈哈哈大笑道:「苦人兒,這三條理由的確是令人信服。」

  黃佐突然說道:「第四……」「哦!苦人兒,你怎麼還有第四?」金兀朮迫不及待地問道。

  「是的!第四就是小將軍(路文龍)勇冠三軍,連挑四將,力戰六人,岳飛無計可施,軍心開始渙散,厭戰情緒甚囂塵上,由此四劣,岳飛不退兵又能如何?所以,在下以左武大夫身份向他苦諫,岳飛非但不聽,還想作困獸之鬥,所以,小的才冒死說出岳飛內心的隱私。」黃佐言道。

  「喔!岳飛不肯退兵有何隱私?說來本王聽聽。」金兀朮繼續追問道。

  「四狼主有所不知,岳飛乃南宋孝子,只因娘親客死廬山,無法扶棺桑梓,飲為遺憾,所以,他不惜國力、民力和萬千白骨,也要達成自己的心愿。小的說出岳飛的隱私之後,他惱羞成怒,這才命人砍斷在下的手臂,以泄心中怒氣。」黃佐回答道。

  「哦!由此看來,岳飛確實是惱怒之極。既然你願意投降本王,本王饒你一命,以後就在本王身邊參謀軍事。」金兀朮說道。

  黃佐連忙跪下道:「多謝四狼主救命之恩!王佐願意為大王效命!」這時,哈迷蚩向阿不離一使眼色,阿不離心領神會,連忙起身道:「王兄,王弟有一請求不知當講不當講?」

  「哦!王弟有何話說?請講當面!」金兀朮問道。阿不離道:「王佐乃一殘廢之人,放在王兄身邊多有不便。小侄文龍雖然武功蓋世,但不思讀書,這是王弟最好頭疼的時。王佐乃一讀書人,王弟想請王兄將王佐賜予文龍,打戰之餘也好讀一讀聖賢之書,更好地報效大金。不知王兄意下如何?」

  金兀朮想了想,知道阿不離擔心王佐若是詐降,在自己身邊會刺殺自己,遂順水推舟道:「也好!若苦人兒能教賢侄好好讀書,也算大功一件。苦人兒,你就隨王弟到他的左營,好生為文龍講學,功成之時,本王必有重賞。」黃佐再次謝恩,然後隨阿不離回到左軍。

  果然不出王佐所料,宋軍沒有糧餉,派何元慶、張奎、余化龍三將,在中牟劫了金軍的糧草,金兀朮只好派異姓王爺阿不罕前往開封,再往朱仙鎮運糧。雖然金兀朮丟了糧草,更加證實王佐勸岳飛退兵的話並不假,更對王佐投誠深信不疑。

  看在金兀朮收降的份上,阿不離命隨軍大夫給黃佐療傷,一晃眼過去十日,黃佐心急如焚,不知兩軍的情形,待臂傷稍有好轉,黃佐立即起身求見阿不離,說自己臂傷無礙,可以為小王爺講學了。

  阿不離見王佐忠心可嘉,遂命人領王佐去見路文龍。來到路文龍的營帳,只見這座營帳有些特殊,不僅比一般的營帳豪華,而且營帳分內外兩層。路文龍住的是外層,黃佐聽岳飛說過,路文龍還有一個奶娘,內層一定是奶娘的住所。

  見金兵將苦人兒王佐領來,路文龍還是以漢人的禮節跟黃佐打招呼,道:「文龍見過先生!聽奶娘說:弟子見先生,一定要行跪拜禮!那文龍也給先生磕頭。」

  「不不不!小王爺,您是王爺,在下是草民,哪有王爺給草民磕頭行禮的。」王佐推託道。「要!一定要!這是聖人之禮。」一個婦人的聲音傳了出來。說著,從內帳中走出一位四十六、七歲的婦人,黃佐一看,連忙行禮道:「苦人兒王佐見過夫人!」

  接著,黃佐與婦人一番客套後,開始落座,十六歲的路文龍纏著黃佐道:「先生,能不能先別急著講學,您是大宋的先生,一定知道很多有趣的故事,您能不能給我講一講師爺(董方的爹爹雙槍將董平)的英雄故事。」

  「當然可以。小王爺原來喜歡聽英雄的故事,苦人兒王佐讀過一些英雄人物的故事。」黃佐回答道。

  路文龍一聽,那種稚氣未脫的臉上露出了笑容,連忙拍手道:「好啊!那就先給我講一講師爺。」

  「那好,苦人兒就給您講講梁山好漢雙槍將董平的故事。」黃佐應道,接著,黃佐把雙槍將董平如何學藝,如何從入軍中,如何平剿梁山,如何征剿方臘等等,繪聲繪色講了一番,小將路文龍聽得是如痴如醉,津津有味,甚至連眼睛都不眨一下,生怕耽誤黃佐講話。

  黃佐為路文龍講了一個多時辰,說得口乾舌燥,見路文龍饒有興致,順便說道:「小王爺就是一位英雄,槍挑宋軍四將,力戰宋軍多人,憑一己之力擋住宋軍,這不是英雄又是什麼?」

  「可不能這麼誇他,先生不聞大宋朝,地廣人稠,英雄輩出,豈是文龍一個小兒可比。」內層傳出奶娘的話來,聲音中充滿敵意。「是是是!夫人所言極是,苦人兒多嘴了。」黃佐忙解釋道,雖然嘴上陪著小心,心中對婦人的態度已經明了,遂起身對路文龍道:「小王爺,已至晌午,苦人兒不耽誤小王爺用膳,下午苦人兒再來給小王爺講學。」

  就這樣,一連多日,路文龍纏著黃佐講故事,黃佐聽說的、書上得來的英雄故事一一講給路文龍聽,路文龍聽得眉飛色舞。同時,黃佐也從他的口中得知,路文龍多次挑戰宋軍,宋軍高掛免戰牌,不予出戰。

  又一日,黃佐早早來到路文龍的大帳,從內帳中傳來抽泣的聲音,黃佐小聲對內帳說道:「內帳有人嗎?苦人兒王佐為小王爺講學來了。」黃佐的腳步聲,立即讓裡面抽泣的聲音停了下來。

  不消片刻,內帳的門帘一挑,奶娘走了出來,讓黃佐坐下,道:「先生來啦!文龍奉四狼主之命,前往開封運糧,尚未歸來,請先生自便吧!」這個話等於是送客,黃佐有些不尷不尬,腦子飛快地轉著,順口說道:「聽夫人的口音,是潞安州人氏吧!」

  「喔!先生到過潞安州。」奶娘反問道。「是的。小的不僅到過潞安州,而且對潞安州總兵路登路子敬,心嚮往之。」黃佐回答道。

  「喔!先生認識路總兵嗎?」奶娘追問道。「是啊!小諸葛路登白馬銀槍,愛民如子,人人敬仰,不僅在下識得,萬民也識得!」黃佐回答道。「那先生如何會歸降金人,難道不怕有辱先人嗎?」奶娘疑問道。

  黃佐見奶娘徹底露出心跡,黃佐悄聲道:「不瞞夫人,在下真名黃佐,確實是岳飛手下的左武大夫,得知路文龍乃路總兵之子,使用苦肉計自殘一臂,前來臥底,想找機會策反路文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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