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百九十九章橫生枝節-1

  夏天的話有點出乎安哲的意料，他本來是抱了好多想法以及念頭來的，但到她這裡卻什麼都沒出來，只能默默的被她牽著走了半天之後無功而返。

  也不能說是無功而返，收穫是有的，只是他真的要認真想一下可能性才行。

  那一瞬間，安哲覺得自己之前想過的一切都被扭轉了，原來一個人搗亂，導致所有人被他牽著走的局面生生被破壞，而現在看來，這些曾經被他牽著走的人們，個個都是大佬，每個人都有自己的主張，而且，個個都不容易調解。

  安哲走的時候，夏天沒有一個多餘的表情，從始至終，她都在定定的看著夏涵，不知道是掩飾，還是逃避。

  安哲無心去想那麼多，他現在的心裡只有蔣心悠而已。

  相守的時間越是長，他越是捨不得，幾千年就這麼在一起生活，感情早就已經濃至化不開，不然，他也不會做出必死的決心：如果蔣心悠不能活，那麼，他也一定會跟著死。

  夏天想的則要複雜的多，這份複雜，也只有夏涵知道而已。

  準確的說，是只有他聽的到。

  肖釀走，安哲來的那段時間裡，夏天和夏涵有一段不算短的獨自時間，期間，她一直在說話，說著自己的心事，沒管他聽沒聽進去，只是一個勁的說著，一邊說，一邊理著自己的思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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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坦白說，在面對著夏涵叨叨的時候，夏天並沒有理順自己的想法，至少，她沒有很清楚的判斷出自己的心情如何，是要留在肖釀的身邊，還是要離開。

  安哲有句話說的對了，她沒自信，對肖釀的感情沒有自信。

  「我不知道安哲對肖釀做了什麼，但是我能從肖釀的話里感覺的出來，他對蔣心悠的感情被喚起來了，其實，我有點怕這個。」

  那時，夏涵還是處於昏睡的狀態中，自然聽不見他的話，也自然沒有回應，於是，夏天的話就那麼自顧自的說了下去：「我覺得我是活該吧，從一開始就知道是這種情況了，還硬是往裡跳，你想啊，我剛來中轉站的時候，就已經知道肖釀有個女朋友了對吧，而且還聽說，他為了這個女朋友，為了這段感情，在中轉站一停就是幾百年，很努力的從一個實習的調查官變成了八級調查官，其實都不用他自己說什麼，單靠這些就已經足夠告訴我，他對蔣心悠的感情有多深，將心比心唄，我要是這麼對一個男人的話，那一準兒是愛他愛到要死了。」

  夏涵沒反應，夏天則怔怔的出了神：「你看，這些我都清楚對吧，也都分析的出來，說明我不笨唄，可我還是一腳踏了進來，你說我是不是有病。」

  夏涵依然沒反應，睡的面色沉靜如水。

  夏天嘆了口氣，又開始給自己辯解：「可是，我真沒談過戀愛啊，也不甘心啊，嗯，對，我就是不甘心，你想啊，我這才剛到中轉站，什麼事都沒幹呢，就讓我死，肖釀那個神經病還告訴我，在我之前死了八個夏天，他也不想想，這給了我多大的打擊，八個啊，一個兩個的可能還是巧合，或者錯的，一連八個，怎麼想都不會是假的對不對？而且一定是有人故意操控的對吧，那不意味著我也得死麼，而且完全沒有再生的可能對不對！可我的求生欲也是很強的好不好，誰不想好好的活著啊，所以我特別能理解林楓，媽的自己的日子過的好好的，為毛在別人的故事裡被牽的又死又活的，圖了個啥……」

  夏天頓了頓，嘀咕：「反正，我想好好的活著？想有個家人，像現在一樣，即使是你生病了，我來照顧你，你沒反應都行，起碼不管發生了什麼事，我有個依靠，以前活著的時候，屁大點事都得我自己處理，自己收拾房子自己搬家自己裝電線，其實挺累的……」

  夏涵沒動，但不知道是不是心理作用，夏天卻好像在他臉上看到了一絲笑意，只是定晴去看的時候，那絲笑意又不見了，夏天嘆了口氣，確定是自己出現幻覺了，於是又繼續嘀咕：

  「其實吧，我那時候又不知道我之前的生命是假的，我的生活只有這麼一段而已，所以就想著，如果可以的話，在這好好活下去也不錯是吧，於是就順嘴對肖釀說了一個第九個夏天，哦，就是我，可能和之前那幾個不一樣的話，結果也不知道肖釀是真傻還是假傻，就那麼信了，開始查這事，再然後，我就開始花樣面對死亡……」

  她嘆了口氣，抓起夏涵的一隻手指，握在手裡用食指和拇指理著，捏著，幫他做著指尖的按摩：「說真的，不是不怕的，而且也有過幻想，特別是肖釀那時候像一個英雄一樣，救著我，穿個星際，為了我，差點把命丟了什麼的……不管什麼事都做的一無反顧。」

  夏天嘆了口氣，愣了好一會兒才說：「哥，你說，有多少女生能逃開這種人這種事，一個長的還說的過去，還動不動在你身邊當英雄……尤其是那回他為了救我，差點死的那次……」

  夏天看著自己手裡夏涵的手指，愣了好一會兒：「我真是徹底的動了心，那次之前，我和肖釀其實多多少少都有點感情了吧，我不知道他的啊，只知道我自己的，我反正多多少少對他是有點感情了，可是也沒說深到哪去，但是他那回就真的挺英雄的，為了救我直接跑到外太空去，差點把自己的命搞掉……」

  她出了一會兒的神：「我沒想過那種疼會怎麼樣，就是過後能看出他難受，但是因為這事，我特意去問過二哥，二哥對我說，那不是人能忍受的。」

  夏天看向夏涵依然沉睡的臉，進一步解釋：「你知道燒傷的痛吧，說是人類最疼的一種疼法，比生孩子還痛，我沒感受過，但是二哥說，這些其實到成為精神體以後，會減輕很多了，因為精神體的感知沒有那麼強烈，就，可能是對調查官的一種保護吧，不會那麼直接的感受到這些人間的痛，避免來迴路上出點什麼問題先自己疼死，可是，唯獨這件事情迴避不了，無論是誰，無論生前是什麼狀態，死後是什麼樣的狀態，在被推入外太空的那一個瞬間，都會感受到這種痛，好多人都是忍不下去直接掛掉的，而他，忍了好久……」

  夏天怔愣著出了好一會兒的神：「這件事，讓我明白了兩個問題，一是，肖釀就像你曾經對我說的那樣，他就是個骨子裡帶著激情的人，無論是對誰，對我也好，對蔣心悠也罷，都會拿出孩子一樣真心相對，這不光是對女人吧，我估計對於男人來說，都是一種致命的誘惑……哦，我說最後一句沒別的意思，就是說，像他這樣的人，鄙視的就會真的鄙視，說這個人德不配位，腦袋裡沒什麼東西，能做到八級調查官一定是有問題的，但是喜歡他的人，就會為他所觸動，他這種人，註定做不了深謀遠慮的人，卻可以成為身邊的陽光，所以……我就開始幻想未來。」

  幻想未來，這四個字說出口時，夏天自己都笑了，苦笑：「我也是有病，自己都沒個著落呢，還愣要追求什麼未來……」

  夏涵被她握在手裡的手指突然跳了一下，夏天被這突出其來的一跳震住了，立即去看夏涵，他還是老樣子一點變化都沒有，但剛才手裡的感受實在太過真實，讓夏天心有期待，於是她立即衝出去，急三火四的叫了醫護人員過來檢查，只是過來以後，所有人都說夏涵的情況雖然有所好轉，卻並沒有轉醒，剛那一下，可能真是夏天的錯覺，但不管怎麼樣，夏天的話可能激起了夏涵的求生欲，所以，鼓勵夏天繼續和夏涵說話。

  夏天有點失落了：「真是錯覺麼？我怎麼感覺就是真的。」

  「守著時間長了，是會出現這種問題的，沒關係，這是好事，真的……」醫生安慰完，走了。

  夏天想叫人，可手剛伸出去的那一瞬間，又給收了回來，轉頭再去看夏涵時，他卻還是初始的模樣，好像……真是自己的錯覺一般。

  雖然夏天自己很確定夏涵一定是動了，可是沒人相信她的話，再一看夏涵現在的模樣，她也只能怔怔的坐回原處，繼續說她的話，說她的感情，試圖讓夏涵再度有所反應：「說哪了？哦，感情和未來……」

  她嘆了口氣：「後來，我不是沒有想過，我和肖釀沒有未來的，後來發生的一系列事情更是向我證明了這一點，你想啊，我這種情況，生死，不知道，以後去哪，不知道，能不能正常生活，也不知道，大事都不確定，小事就更不用說了，一個人活成這樣，也真是夠悲催的，還有啊，就算我有將來，可是中轉站的那個規定……」

  夏天一想這事就開始抓狂：「你是不知道，中轉站還有個不知道哪個鬼弄出來的規定，說是什麼，以後離開，大家各自相忘，再無牽絆，好像那碗孟婆湯活生生的變成了一個預防針，必須要打，不打不行，既然是這樣的話，我和他還處個屁呢？可是，我不甘心啊……」

  夏天嘟起嘴，把夏涵的手又拉進手裡，抓狂：「哥，你也談過戀愛的對吧，你知道的，感情這種事，本來就如飲鳩酒，明知不能，偏偏又欲罷不能，我以前看別人談戀愛的時候有想過，你說這些人啊，為了一段感情，為了一個男人，要死要活的，圖的啥，都腦子進水了麼？可是事真換到我自己身上的時候，我才知道，這水，不是說進就進，也不是說抽就能抽走的……糾結，哎，不解釋了，反正現在，我一想著我就是個替身，馬上就要被我喜歡的人取關了，我就很不爽，你知道取關是啥意思吧，就取消關注……我之前不爭不搶的，是因為我知道這個蔣心悠不是真的，他是安哲的人，但是現在……」

  話說到一半，夏天的口氣狠了起來：「現在我知道真的蔣心悠在哪了！我就不能放任不管！我又不是什麼白蓮花，為了他們的感情犧牲掉我自己，我也是個人！哦，現在不是了，可是我也是有感情的吧，要怪就怪中轉站的人，為什麼不在上行列車的時候就把人的記憶消除，為什麼還要本著什麼人道主義的想法去給他們完成未完的執念，搞的我們這些調查官有能力的也好沒能力的也罷，都得跟著轉！我不管！我也要我的幸福！」

  可，惡狠狠的話說出來了沒一會兒，夏天自己又軟了下去：「可是……真要殺人麼？如果我想和肖釀在一起，就必須要以蔣心悠的死為前提麼？她……又沒做錯什麼……」

  話說完了，自己又蹦了起來：「可是我也沒做錯什麼啊！」

  蹦完又自己萎了下去：「肖釀也沒做錯什麼不是麼？我們誰錯了？我們誰都沒辦法做到自己故事裡的主角，連自己的人生都不能握在手裡，不是很悲催麼？我不想這樣……真的……不想……這感覺，太他媽的憋屈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