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6章痛恨，殘忍

  門外，大雪紛飛，葛飄絮僵直身子跪在冰天雪地里，雙手高舉茶杯，不敢有一絲鬆懈，手腳凍得漸漸麻木。

  一陣寒風呼嘯而來，她打了個激靈，手上一滑，杯子掉在地上摔碎了。

  喬芒音聽得聲音，急忙走出來查看：「大膽賤妾，這套茶具是我的嫁妝，你竟然把它摔碎了！我看你就是故意的！你便跪在上面好好反省吧！」

  王嬤嬤利索地將葛飄絮拖過來，強行按著她的肩頭，迫使她跪在尖利的碎瓷片上，膝蓋很快滲出血來。

  喬芒音冷冷看了葛飄絮一眼，臉上沒有一絲憐憫。

  這點血算什麼，她想起那日，她不慎踩到葛飄絮院裡散落一地的黃豆，滑倒在地，導致小產，鮮血止不住地往外流，浸濕了衣褲，腹部疼痛難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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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一個已經成形的男胎，活生生地從她的身體剝離，血淋淋地來到這個世界。

  她可憐的孩子，還沒來得及看一眼這個世界，沒能叫她一聲娘親，便離開了她。

  喬芒音每日夢中都能聽到孩子的哭泣，她夜夜難眠，心如刀絞。

  喬芒音因太過傷心，未能好好保養，心力更虧，故雖系小月，竟著實虧虛下來，一月之後，復添了下紅之症，一直服藥調養了八九個月，下紅仍是淅淅瀝瀝沒有止住。

  寒風呼嘯，王嬤嬤看見喬芒音悲愴地立在廊下，知道她又想起了傷心往事，連忙勸道：「王妃快回屋子裡歇著罷！自王妃今年小產過後，身子就一直不爽利，如今天寒地凍，可別再受了寒，這裡我來看著，量那賤妾也不敢偷懶！」

  葛飄絮直直地跪在碎瓷片上，不知過了多久，身形開始搖晃，意識逐漸渙散，終於暈死了過去。

  王嬤嬤氣得臉褶子都在發抖：「竟然敢給我裝死！來人！用冷水給她潑醒嘍！」

  說話間，一個小丫鬟端來一盆冷水，王嬤嬤一把奪過來，兜頭給葛飄絮潑了上去，葛飄絮一個激靈便被凍醒了。

  王嬤嬤粗魯地扯著葛飄絮的頭髮，將她拽了起來：「小賤人！你給我起來！好好跪著！宣王妃沒讓你起，你就不能偷懶！」

  濕透的衣服裹在葛飄絮身上，冷風在臉上刮過，她哆哆嗦嗦搖搖欲墜，不知還能支撐多久。

  一直到端木野遠遠走過來，王嬤嬤這才命葛飄絮自己回去，別在這裡礙眼。

  葛飄絮顫巍巍起身離開，聽到背後響起一道熟悉的聲音，是端木野在問王嬤嬤：「宣王妃現在身體怎麼樣，我帶了蜀地的燕窩，給她補身子。」

  王嬤嬤立即換了一副慈眉順目的樣子，抹著眼淚回道：「回稟宣王，這幾日天寒地凍，宣王妃受了些涼，正在裡面歇著呢。」

  裡間的喬芒音聽到端木野的聲音，連忙披上披風出門迎接：「宣王，你怎麼來了？」

  「門口風大，快去進去吧！你身子弱，不必出來迎我。」端木野一臉疼惜之色，連忙將喬芒音扶了進去。

  端木野從葛飄絮身邊經過的時候，不曾看她半眼，仿佛她就是一團空氣。

  葛飄絮抬頭仰望皓月，看那寒光淡淡穿過朱門庭戶，都說轉眼落盡繁花春去也，人非物逝星霜變。如今自己白衣散發，冷月酹愁，又是何等悲涼。

  她在這夜風中舉步維艱，無論如何也走不出這個自織的黑繭。

  她的心也開始下雪，雪無聲的覆蓋了所有，湮滅了迷惘、傲氣與哀痛……

  夜已深沉，天上下起鵝毛大雪，極目望去，四下白蒙蒙一片，白雪覆蓋的朱紅院牆聳立天地，略有貫穿蒼穹之勢。

  風裹挾著雪呼啦砸在窗戶上，屋檐下掛著的絳紗燈燭火搖曳。

  睡意朦朧中，上官千蕁依稀聽見外面似有人聲。

  「上官小姐已經睡下了，任何人不得打擾！你且回吧！有什麼事明日再說！若是驚擾了上官小姐，宸王問罪起來，你擔待得起嗎？」紫竹奉了端木野的命令，照顧上官千蕁的飲食起居，她看見葛飄絮的丫鬟小菊深夜前來叨擾上官千蕁，連忙出言阻止道。

  自家小姐哪裡還等得到明日？小菊心下一橫，將手中燈籠往地上一放，不管不顧跪倒在門外，拼死在風雪中大聲哭喊道：「上官小姐！絮姨娘快活不成了！求求您救救她吧！」

  上官千蕁聽到小菊的喊叫聲，趕緊穿好衣服，披上大氅急步走出來，風毛在烈烈寒風中簌簌抖動。院子裡的槐樹壓滿了厚厚積雪，饒是大氅裹身也難抵刺骨寒意。

  「小菊，你快起來！飄絮她怎麼了？」上官千蕁有些焦急，抬手示意小菊起身。

  小菊慌忙抹掉眼淚，在前面引路：「上官小姐，絮姨娘她……她快不行了，求你去看看她吧！」

  上官千蕁點了點頭，紫竹急忙提燈為上官千蕁照明。

  春桃還不忘囑咐道：「雪地滑，小姐腳底下可要留神，仔細不要摔了。」

  「好！你們只管前面引路！我自會小心。」上官千蕁跟著小菊和紫竹的腳步，深一腳淺一腳往葛飄絮所在的落英居走去。

  地上白雪皚皚，如同披上了白毛氈，踩上去發出「咯吱咯吱」聲音，留下一串高高低低的腳印。

  進得落英居，一路到了裡間，小菊急步上前打起帘子，葛飄絮氣息微弱地躺在床上，病體懨懨，臉色雪白，雙目緊閉，大有不勝之態。

  上官千蕁看見葛飄絮這般光景，不由悲從中來，趕緊對身側的紫竹吩咐道，「紫竹，快去請張大夫過來瞧瞧！」

  「是！奴婢這就去！」紫竹清脆應了一聲，急忙跑出門去。

  上官千蕁抬手摸了摸葛飄絮滾燙的額頭，不由蹙了眉：「白日裡見她不還好好的嗎？夜裡怎麼病得這樣厲害？」

  小菊在一邊抽抽噎噎地抹著眼淚，將喬芒音和王嬤嬤責罰葛飄絮的事，一一告訴了上官千蕁。

  上官千蕁聞言掀起被子一看，葛飄絮的雙腿早已染得血跡斑斑，上官千蕁心疼地皺眉，趕忙為葛飄絮重新蓋好被子，焦急地等待大夫前來。

  因著上官千蕁的到來，落英居燈光通明，如同白晝一般，院子裡烏泱泱站了數十個丫鬟婆子，腳步嘈雜，人聲鼎沸，鬧出不小動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