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4章：新仇舊恨

  咯吱——

  老舊的病房內還是木製的門，年久失修，發出一聲乾澀的吱吱響動。

  一個小小的身影從門縫內探進來一個腦袋，看了一眼病床上靜靜躺著的女人，回頭問身後的男子，「爸爸，蕭蕭阿姨什麼時候能醒啊？」

  沈明哲握著門把手的那隻手微微一緊，只見床上的女人聽到聲響已經轉過頭來，滿是疲憊的目光之中泛著微紅，怔怔的看著他們父子二人。

  十天了，她終於醒了過來。

  沈明哲本以為不會再見面的，為她續了半個月的住院醫藥費，想著今日就要帶孩子躲出去避避風頭，想著來見她最後一面，算是道別。

  看看就走的。

  

  她卻睜開了眼睛，看那狀態，大概醒來有一會了。

  乾脆把門敞開，坦然的走了進去。

  沈明哲覺得自己這輩子乾的最糊塗的一件事就是害了蕭瑤，而她臨死都在護著他的兒子。他僅存不多的良知都在墜江的瞬間激發了出來，若按照之前，他一定只帶著兒子逃走，不會管她死活。

  幸好救下來了，這一刻，沈明哲心底發出這樣的感嘆。

  不知道她會這時候醒來，手裡什麼禮物都沒拿，就這麼空著手，牽著小寶走進了病房。

  蕭瑤愣愣的看著由遠而近的父子二人，從噩夢中微微緩過了神，記起前因後果，下意識的伸手摸上了腹部，臉色再次煞白一片。

  「蕭蕭阿姨！」小寶驚喜的聲音在蕭瑤耳邊炸開，興奮的拉起她冰涼的指尖，「蕭蕭阿姨，你睡了好久，我好害怕，蕭蕭阿姨你餓不餓？爸爸說你醒來一定想要吃東西，你想吃什麼？我買給你吃。」

  蕭瑤有氣無力的抬起手摸了摸小寶的臉頰，艱難的扯出一抹笑容。

  「怎麼……活下來的？」明明是必死之局，竟然再次死裡逃生，該說她幸運？還是倒霉？竟然在一個人手上栽了兩次。

  目光轉向沈明哲，沒有愛恨情仇，只是平淡而麻木的冷漠。

  「我從綁著我的那兩個小混混身上順了把刀子，你和小寶剛掉下去，我就跳下去了，割斷了繩子，拽著你們順著下游飄出去很遠。江水太冷了，都受了涼，我和小寶恢復的快，你睡了有十天了。」

  想起當時順刀子的經過，沈明哲心下還是有些遲疑的，因為當時那個小混混站在他的面前，刀子就掖在後腰處，就好似故意把刀子露給他看的，等著他拿走的。

  也不知是有意幫襯，還是無意識的行為。

  蕭瑤靜靜的聽著，點點頭，目光四下看了看破舊的病房，有一股發霉的味道，雪白的牆皮看起來是新刷不久，但因潮濕的緣故很多地方都鼓起了包，崩裂開了。

  「這裡是什麼地方？外面，現在什麼狀況了？十天了，我的家人……沒人來找過嗎？」

  沈明哲瞬間就想到了自己的前妻，莫名死在了家中，警方斷定是自殺，可是以他對金玉的了解，自殺是不可能的，怕是那些人怕事情敗露，而殺人滅口。

  那是一群瘋子，什麼都做得出來。

  沈明哲見識過其瘋狂的程度，好不容易保住一條性命，現在只想帶著兒子遠遠的躲開，平安的活著多好。

  「這邊有些偏僻，是嶺安縣的村鎮衛生院，距離北濱城兩百多公里。我在這邊有個表弟，是衛生院的負責人。警察還沒查到這來……」頓了頓，他又說：「聽說，莊凌云為了找你，把北濱城都要翻個底朝天了，幾乎住在了警局，一有風吹草動比警察跑的都快。我們現在是失蹤人口，我做的那些事，也不敢去警局自首。」

  「金玉死了，小寶如果在沒了爸爸，就成了孤兒了。蕭瑤……」沈明哲看著她，有些難以啟齒，想讓她別追究自己的責任行不行？看在自己救了她一命的份上？

  可話到嘴邊，又說不出口。他錯的離譜，卻還心存希冀的望著她。

  蕭瑤聽到那句『莊凌云為了找你，把北濱城翻了個底朝天』時，心頭猛的一痛，又想起了那個將她折磨的如瘋似魔的狠厲訣別的場面。

  曾經一度失控到心跳驟停，在鬼門關徘徊了數次才被搶救了回來。

  她現在回憶起來卻已有些分不清那到底是個夢，還是真實發生過的畫面，太清晰刻骨了，即便被她忘卻了這麼多年，可在回憶起來，仍然錐心刺骨，痛的讓人難以呼吸。

  當年的他，為什麼就消失不見了？他到底知不知道那個孩子的存在？時隔五年又再一次出現在她的面前，甚至還將她娶回了家，他到底想怎麼樣？

  他到底，怎樣才滿意？

  「咚——」

  寂靜的病房內，沈明哲突然跪在了地上。膝蓋與木質地板發出碰撞的聲響吸引回了蕭瑤的視線。

  沈明哲拉著小寶一道跪在了病床前，蕭瑤偏頭看他們，神情冷靜，毫無波瀾。

  「對不起，蕭瑤，我知道現在說什麼都晚了，對你的傷害已經造成，我知道我錯的離譜。我也不奢求你的原諒，只希望，如果我入獄了，你能幫我照顧一下小寶。我家裡沒有人來，她媽媽那邊的親人……還不如陌生人，所以我只能祈求你，我看的出你對小寶的好，所以……」

  小寶在一旁眨巴著大眼睛，想起來，卻又被爸爸給摁了回去，有些不高興的扭了扭身子。

  「你走吧，帶著孩子，」蕭瑤輕聲開口，語氣疲憊的說：「走得遠遠的，這輩子別再讓我再看見你們了。」

  沈明哲驀地抬頭，「你……肯放過我？」

  不是肯與不肯，她是絕對不會原諒他的。

  可小寶……蕭瑤如今才明白，自己為什麼會喜歡這個孩子，生死關頭也下意識的護下他。

  記憶雖然隱藏了，但潛意識裡，還是沒有忘記她失去過的那個孩子，所以看到喜歡的小男孩，總會下意識的去保護，這難道就是隱性的母愛？

  呵——

  念頭一起，心底立即嗤笑一聲。母愛，這稀奇的感受，她這輩子都不可能有了。

  「走吧。」蕭瑤嘆了口氣，撐著上身坐了起來，十日來不吃不喝，只靠著靜脈注射了一些營養物品，能維持身體生機，卻解決不了身體的虛弱和飢餓感。

  「臨走之前，給我準備一頓飯，我餓了。另外，」她朝他伸出手，「手機借我用用。」

  沈明哲站了起來，將手機從口袋裡摸出來遞給她。蕭瑤接過後播了一串號碼出去，接通之後，她聲音低低的叫了一聲哥，緊接著報出了衛生院的地址，讓對方安排車來接她。

  沈明哲全程在一旁聽著，見她掛了電話，下意識的問：「你現在回去不怕她再對你在下毒手？」

  「一而再，再而三，次次都栽在她手裡，我就未免太蠢了些。必須要回去，和她清算清算，我這些年遭受的。」蕭瑤臉上的神色漸漸的變得有些冷厲，新仇加舊恨，她現在都有將鍾靈秀生撕活剝了的心情。

  莊凌雲若不知情就算了，倘若知道當年害她墜橋被車撞了之事，卻還讓她逍遙法外這麼多年，還相安無事的過著，那麼他也將被歸在仇人的一列，一併清算。

  反正，光腳的不怕穿鞋的，她什麼都沒了，就只有這條命。豁出去拼死也要拉他們下地獄！償還這麼多年她所受的苦楚，點點滴滴，都還給他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