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7章

  「綜上所述，我很特別。」馮曉棠補充得更貼切：「在你眼裡，我很特別。」

  葉崇光更正：「不能說只是因為你很特別。」

  

  跟這人說話真累，不痛不癢，有上句沒下句，累得馮曉棠打了個哈欠，不想追究得清清楚楚明明白白了，愛咋咋地吧！

  她輕巧地往被窩深處鑽去，喃喃跟葉崇光道了句晚安就秒睡了。

  秒睡前她又猛然驚醒，今天拍的東西還沒做成vlog呢，即使困成狗，她也還是強撐著拔了充電的手機，開始摸黑編輯素材。

  葉崇光瞄了眼屏幕：「都這麼困了還要玩手機？」

  馮曉棠敷衍：「你不懂。」

  葉崇光便不再管她，背對著她躺下，他折騰得也累極，未等馮曉棠發個朋友圈就入眠了。

  視頻中的葉崇光只有個輪廓，並未露正臉，重要的是意境。

  馮曉棠發完後繼續將手機充上電，她睡前就著屏幕未暗的光線，輕手輕腳湊過去看了眼葉崇光，他難得比自己提前入睡，想來是真的困意十足，經過了長時間的舟車勞頓，根本沒有倒好的時差，外加心理上承受的巨大壓力，想必這些天根本沒有過好眠的夜晚。

  他的睫毛長而卷，眼皮的褶皺較寬顯得眼窩深邃，眼皮下是淡淡的烏青，從來看起來刀槍不入的精英人士，是因為無人深究他們背後所付出的艱辛。

  馮曉棠俯身，在他眼皮上落下一個吻，像蝴蝶不經意間扇動了一下翅膀，動作是輕的，後勁卻十足。

  一夜轉醒，昨夜的雨已經停了，葉崇光清早拉開了窗簾，打開窗戶的縫隙，昨晚在這間房裡上演的情節旖旎眩暈，空氣里飄浮著絲絲曖昧的氣味，適當通風透氣是有必要的。

  馮曉棠幾乎是在睡夢中被晨光擾醒的，她困得睜不開眼，對葉崇光一點不體諒她的舉動感到不滿，她將被子往上扯了扯，打算蒙頭繼續睡。

  「起床了。」葉崇光扯開她的被子。

  即使只扯到脖子以下，冬天的風悄然滑過皮膚，激得她一陣顫慄，起了一身雞皮疙瘩。

  加之昨晚的戰況有多激烈根本沒臉看，此刻她身上一絲不掛，雖說屋內有暖氣，可耐不住一陣暖一陣冷的來回交織，倒是漸漸消彌了她泛濫的困意。

  她頂著一頭雞窩爬起來，葉崇光見狀，走去浴室給她拿了件厚的女士浴袍出來。

  「你一大早折騰什麼，自己不要睡懶覺非得連累我也睡不成，居心何在！」馮曉棠來了起床起，沒好臉給他。

  葉崇光好脾氣解釋：「今天去拜訪你爸媽，早點過去，凸顯誠意。」

  「哎呀，我家又不講究這個。」

  葉崇光見她懶洋洋跪趴在床被之間，一點不願動的樣子，跟只懶貓似的，他只好上前兩步，伸手將她從被窩裡拽了出來，惹得馮曉棠大叫大鬧，十分抗拒。

  「幹什麼動手動腳的！」馮曉棠是有色心的，可是天光大亮，她也有一顆羞恥心，讓她就那麼毫無預兆和葉崇光坦誠相見，她著實沒法淡定。

  馮曉棠急急披上浴袍，腰間系好帶子，系得相當緊，然後抬眸白了一眼葉崇光。

  葉崇光摸摸她亂糟糟的頭髮：「好了，去沖個澡。我要訂早餐了。」

  馮曉棠不情不願挪動著步子，刷著牙，想著葉崇光都沒問她想吃什麼，她邊刷牙邊走出洗漱間，一嘴的泡沫呢，就含混不清對葉崇光說：「給我點碗小餛飩。」

  「點了。」

  「我還要杯冰的柳橙汁。」

  「你確定？」

  「降降火！」

  脾氣還挺大。

  葉崇光哭笑不得，只好打電話給她加了杯冰的柳橙汁，這才順了她的毛，退房時跟他有說有笑，心情頗佳。

  回城要兩個小時的車程，葉崇光對馮曉棠說：「你犯困的話可以稍稍打個盹。」

  馮曉棠不是很能確定，他說是的正話反話，不過她是睡不著的了。

  她無聊刷了會兒手機，沒想到昨晚她發的那個vlog在朋友圈掀起了挺大波瀾，底下留言一眾讓她曬葉崇光正臉照。

  ——背影和側面看不出是個老頭子耶！

  ——哇噻噻~~雨天露營不算還要虐狗，大過年的居心何在？？？

  ——慕了慕了

  ——露營為什麼不帶我，是我不配？

  ……

  留言多到目不暇接，馮曉棠沒有一一回復，嘴角不禁咧成一個上揚的弧度，那個「老頭子」到底是什麼梗？

  大七歲就形容成「老頭子」未免誇張，葉崇光聽了估計得哭暈在廁所。

  除此之外，上次聚會的一個女同學居然因此私聊了馮曉棠。

  辛菲菲：【你怎麼不早說你老公是Lamp……哭唧唧！」】

  信息是昨天凌晨發來的，馮曉棠剛看見，於是回復她。

  馮曉棠：【哈？你倆認識？】

  辛菲菲秒回：【醫藥行業沒人不認識他這位「網紅博士」】

  馮曉棠：【哈哈哈不過這樣你都能認出他來也是真的厲害，看來他果真出圈了！】

  辛菲菲：【嗐~說來話長】

  馮曉棠：【怎麼說？聽著有故事。】

  辛菲菲：【聚會那次，我事後發了個小視頻，就是你和談茂丘互動對視的那段……】

  辛菲菲：【不是我拍的！我從別人那裡搬來的！】

  辛菲菲：【不知怎麼就被Lamp發現了[噓]】

  辛菲菲：【然後Rick跑來跟我說，馮曉棠的老公是Lamp，我整個人直接orz……】

  馮曉棠壓根不知還有這一茬，偷瞄了一眼面無表情認真開車的葉崇光，葉崇光察覺到來自馮曉棠不懷好意的目光，便出聲：「一大早跟誰聊天聊得這麼起勁。」

  「同學。」馮曉棠言簡意賅。

  辛菲菲：【對不住啦馮曉棠！那之後我都不敢聯繫你呢，嚶嚶嚶~~Lamp沒為難你吧？】

  呵！

  他冷落了她好久的說！

  狗男人！

  還老公呢，證拿出來給她瞧瞧。

  馮曉棠自然不能和辛菲菲吐槽這些，而且風波也已悄然過去，往事重提可不是她的作風。

  馮曉棠：【沒事沒事，不用放在心上，是他小題大做哈哈哈】

  辛菲菲：【嘿嘿，那就好！對啦，新年快樂哦！】

  馮曉棠也回了句新年快樂，話題就愉快收尾了。

  葉崇光眼疾手快發現她的手指沒有在屏幕上噼里啪啦繼續打字，整個人一下消停了不少，「聊完了？」

  「嗯哼。」

  馮曉棠等著他再開口盤問些什麼，可惜他什麼也沒問，那她也什麼都不說，這個悶葫蘆還真是外冷內熱。

  但那一聲「老公」，委實值得讓她回味良久。

  他們出發再早，途中花去買禮品的功夫，到馮曉棠家裡已經接近中午，正趕上吃飯的點。

  巧的是，那天他們家裡挺熱鬧的，來了幾個關係好的親戚，馮如至也在，正在廚房幫著煮湯圓兒下水餃，忙得腳不沾地。

  看見馮曉棠回家，他仿佛看到了救星，探出頭朝廚房門外嚷嚷著：「馮曉棠，快來幫我忙！」

  馮曉棠一回家就挽起袖子讓她幹活，於梅朵不樂意了，輕聲埋怨道：「妹妹剛回家就讓幫忙，有你這麼做哥的嗎？」

  馮如至不為所動：「她是客人嗎？快來！」

  馮曉棠沒骨氣回應道：「來了來了！」

  葉崇光則已經被親戚圍著問東問西開始調查戶口了，他自然沒道理再和馮曉棠黏糊在一塊兒，只是風度翩翩地與眾親戚打過招呼，並致歉：「抱歉叔叔阿姨，因為臨時上門拜訪，並不知你們都在，沒給大家準備禮物。」

  「說什麼禮物不禮物的呀，都快成一家人了，不帶這麼客氣的！」馮曉棠的小姨熱情開朗，是家裡最為好客的，見了葉崇光喜歡得緊，笑逐顏開，「你對我們曉棠好呀，就是送給我們最大的禮物了！」

  葉崇光答得不卑不亢，沒有抓緊機會趁此表忠心：「當然，我會的。」

  「我們曉棠啊，真的是個活寶兒，這孩子我從小看著長大的，雖說沒心沒肺了點兒，但一點沒有花花腸子和壞心眼的，小區的一些老鄰居可喜歡她了！」小姨這純屬於自賣自誇，誇得有鼻子有眼睛，「你不知道哦，咱們小區裡面同齡的小伙子的家長，老托我要來說媒，奈何咱們曉棠早就名花有主了！」

  於梅朵見姊妹只顧夸馮曉棠了，她笑著打斷：「小葉啊，別站著了，快坐！」

  「好，謝謝阿姨。」

  「什麼謝不謝的，快坐快坐，喝茶還是咖啡？」

  葉崇光看見茶几上有礦泉水，就說：「我喝礦泉水就好。」

  「行，先吃點水果，千萬別客氣哈！」於梅朵熱情招待。

  葉崇光坐了會兒，有兩個小朋友從衛生間跑出來，是一對龍鳳胎，小姨家的外甥和外甥女，今年三歲半，明年就要上幼兒園了。

  兩個人穿著同款不同色的衣服褲子，模樣生得俊俏，可愛極了。

  他們對葉崇光有淺淺的印象，但不熟，看著有點怕他。

  葉崇光笑著對他們招招手，倆小淘氣一看就是在衛生間玩水，弄得衣服的前襟濕漉漉的，他們看見葉崇光招手，卻你看看我，我看看你，猶豫著沒有立即上前。

  小姨叫來他們：「米妮米奇，快過來！叫叔叔！」

  米妮和米奇是他們的小名。

  「叔叔！」

  「叔叔新年快樂！」

  小朋友們講話奶聲奶氣的，很是好玩，米妮明顯比米奇要自來熟一些，叫過人拜過年就不怯生了，她開始纏著葉崇光，用小大人的語氣問了他許多問題。

  最後，葉崇光一隻腿上分別抱了一個孩子，對於米妮的十萬個為什麼，他很認真一一作答。

  「叔叔，你是我們曉棠阿姨的男朋友對嗎？」

  「對的。」

  「外婆說你們很快會結婚有小寶寶的，還讓我和米奇到時候帶你們家的小寶寶一起玩，說有我保護小寶寶，小寶寶就不會被人欺負了。」

  被小孩子這麼一說，弄得小姨倒面露幾分尷尬，她呵呵笑了兩聲。

  葉崇光坦坦蕩蕩承認：「外婆教育得很好。」

  「那你們什麼時候生個小寶寶陪我們玩呢？」米妮人小鬼大，電視看得多人也跟著早熟一些，她的問話應該就是在場所有長輩想問而不太好意思問出口的。

  葉崇光狀似思考，須臾，他說：「我和曉棠阿姨先要結婚再可以生小寶寶。等我們結婚的時候，請米妮和米奇做小花童好嗎？」

  米奇問：「什麼是小花童？」

  米妮不屑：「笨死了！就是跟在叔叔和曉棠阿姨身後撒花瓣和送鑽戒的小天使！」

  葉崇光笑著說是。

  在座所有人都被米妮逗笑了，也多半因葉崇光的鬆口而長舒一口氣。

  說話間，湯圓和水餃煮開了。

  馮曉棠問葉崇光：「你吃水餃還是湯圓。」

  葉崇光說：「水餃。」

  小姨和葉崇光接觸的機會有限，如是感慨：「小葉和如至是校友呀？」

  「是的，一個學院，研究方向不同。」

  小姨一誇誇兩人：「你們都是學霸！」

  這句話有歧義，馮曉棠樂呵地接話：「哈哈，家裡只有我是學渣！」

  於梅朵附和：「你還說得出口！」

  「這有什麼！你之前不還說，我哥是學霸，可現在人家都說他讀書太多讀成書呆子了，三十好幾的人連個女朋友都找不到！」

  馮如至黑下臉，趁機給馮曉棠嘴裡塞了個水餃。

  馮曉棠咬了一半，罵他：「你想噎死我啊！」

  馮如至：「我想你少說幾句。」

  「偏不！」

  一頓飯就屬馮家兄妹倆鬧騰，鬥來鬥去還沒斗出個結果，反觀另一對龍鳳胎，米奇吃飯很好，一個人吃完了三個水餃，而米妮就不行，餵她都不肯吃，還哭著說要看動畫片，邊吃邊看。

  外婆依了她，但她的邊吃邊看不過是戰術性逃避吃飯，把外婆氣得不輕，但也沒轍，畢竟是小女孩，只得軟聲軟氣哄著。

  可小女孩是越哄越不聽話的主，一口都不肯吃。

  葉崇光對小姨說：「小姨，你去吃飯吧，我來試試餵米妮。」

  「那哪成，你吃你吃！」

  「我吃好了。讓我試試吧。」葉崇光堅持。

  馮曉棠聽得目瞪口呆，他居然敢一聲不吭攬下餵小孩子吃飯的活兒！

  活久見！

  她迅速吃光碗裡的水餃，準備拭目以待去瞅瞅葉崇光的表現。

  當然，小姨對他也是半信半疑的，既然葉崇光這麼說了，怎麼說她也不好當場駁了他的好意。

  沒成想葉崇光挺有模有樣的，端著小碗，用銀勺將一隻水餃分成了六份，好言勸哄道：「米妮，說好了一邊吃水餃一邊看動畫片的哦，來，張嘴，啊~」

  不好意思，馮曉棠笑了。

  她還真沒見過這麼違和的葉崇光，想到什麼，她目光不由意味深長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