想你怎麼辦
2024-05-31 14:15:14
作者: 相茶
裴氏集團是做新科技的,這兩年在裴駰的管理下越做越好,名氣不算小,前台查看了一下預約記錄,微微一笑,聲音溫和。
「總裁在二十八樓,您請。」
面前的人往下壓了壓帽檐,輕輕一點頭,「謝謝。」他邁開步子,羽絨服被脫下挽在手肘里,淺色毛衣勾勒出清瘦漂亮的脊背線條。
等人走遠了,前台才掩著嘴,激動地跺跺腳,手忙腳亂地拿手機拍了個糊掉的背影。
是許肆!
許肆進了電梯,電梯裡還有幾個穿著職業裝的女孩子,好奇地往他這邊瞅了幾眼,倒沒說話。
標著28的電梯按鈕亮著淺淺紅光,沒多久,電梯門打開,許肆邁了出去,隨手剝開一顆糖咬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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秘書從旁邊迎過來,態度溫和平靜,「許先生?」
許肆淡淡點頭。
秘書做了個「請」的姿勢,微微笑,「總裁在裡面。」
許肆沒說話,一邊摘了帽子,一邊敷衍地敲了幾下門,隨即推門進去。
裴駰抬頭望過來,眯了眯眼睛。
今天陽光很好,薄薄一層裹在門口的人身上,讓他身上的單薄感少了些,人是極好看的,肩寬腿長,眉眼懶懨地垂著,看上去有點不太好招惹。
很難想像,喻溫會喜歡這樣的人,這樣一個稜角滿身的人。
裴駰沒立刻出聲,雙手交握在桌上,拇指輕輕叩了叩。
許肆半點不客氣,拉開椅子在他對面坐下,隨後在羽絨服口袋裡掏了掏,摸出一把糖放到桌上,語氣慢悠悠的,顯得很放鬆。
「吃糖嗎?」
裴駰眼皮跳了跳,沒說話也沒有任何動作。
許肆咬碎了齒間含著的硬糖,聲音有些含糊,「喻溫喜歡的。」
她其實很少明確表明自己喜歡的口味,但只要稍微注意一下,總能看出來她哪樣東西吃得最多。
裴駰終於動了,拿了顆糖剝開。
「謝謝。」
許肆把羽絨服胡亂團了兩把抱在懷裡,他穿著柔軟的毛衣,黑髮長及鎖骨,被他隨手抓了兩下,顯出幾分雌雄莫辯的美來,瞧著很無害。
他支著下巴,偏頭看著落地窗外一幢幢商業大廈,有這些建築在,天空都虛無縹緲了些。
「東西你都看了?」
裴駰往後靠著椅背,食指習慣性地叩著桌面。
「不用你這些,喻氏這次也翻不起浪來。」
許肆哼笑了聲:「想得美,溫溫以前是裴家的,以後是我的。」
裴駰盯著他瞧了會兒,略有些好笑,「你倒是自信得很。」
他想動喻家很久了,只是一直在鋪墊,沒找到真正合適的機會,商人在位言商,講究的是「利益」二字,有些事情又不僅僅是用錢能擺平的,還得有權,打理這些事情其實並不容易。
許肆送來的東西大都是一些公司股份,他投資做得好,包攬的股份也很雜,這些東西對裴駰來說很有用,也算是瞌睡來了送枕頭。
「你打算做到什麼程度?」許肆點了點桌面,薄薄的眼皮垂著,隱約能看見細微的血管脈絡。
裴駰挑眉:「本來要再等等的,既然你都摻和進來了,不往死里搞豈不是浪費你的東西。」
他放慢語速:「喻淵平那個妹夫可不是個好東西,他現在內憂外患,撐不了多久。」
對喻淵平這種人,不從事業上徹底搞垮他,他永遠也不知道什麼叫痛苦。
許肆淡淡點頭,沒對他的話發表什麼意見。
他對喻家的事情知道得很少,也並不清楚喻淵平是個什麼樣的人,他只知道,喻家讓喻溫受委屈了。
許肆沒在裴駰這裡待多久,他答應杜澤生給兩首歌編曲,這會兒還要趕回工作室。
細長的手指握住門把手,裴駰垂眼看著桌上的糖果,突然出聲叫住他。
許肆偏過頭來,側臉線條凌厲許多,或許是因為瘦得狠了,骨頭的稜角就有些掩不住,像頭莽撞的狼崽子。
裴駰看著這樣的他,心裡僅剩的那點猶豫突然就沒了。
他甚至還愉悅地笑了聲:「喻溫昨天聯繫我了,想知道她說了什麼嗎?」
許肆站在門口沉默半晌,動動嘴唇才發現沒發出聲音來,手背抵唇,輕輕咳了聲。
「說了什麼?」
裴駰垂著眼:「她要去貧困山區支教,我已經給她安排好了。」
他抬頭,看向許肆的目光平靜又深邃。
「你知道這意味著什麼嗎?」
許肆良久才回:「知道。」
意味著她的情況轉好,也意味著她還是不願意回來。
裴駰在商場多年,見人說人話,見鬼說鬼話,這時候他也不耍嘴皮子,直截了當。
「我不希望你去打擾她。」
喻溫小時候在醫院裡住了一段時間,後來就來了裴家,那時候裴駰跟她一點也不親近,對這個整天把自己關在房間裡的小妹妹沒什麼好感。
後來一次放學,裴駰看到有一個高年級的小孩攔住喻溫要搶錢,這種事情很常見,一個個都是小屁孩,專挑軟柿子捏,很明顯,他這個便宜表妹就是個軟柿子。
他眉頭一皺,還沒走過去就見喻溫從那人手裡搶過棍子,反手砸過去,然後朝他這邊喊了聲「哥!」
喻溫那一棍子是用了力氣的,硬生生把裴駰砸懵了,等人跑到自己身邊的時候才回過神來,拎著那傢伙領子,挑眉看向喻溫,「你想怎麼處理,揍一頓?」
那時候她還很小,個子也不高,因為那場大病瘦得厲害,只有眼睛是又黑又亮的,她看著那個比她大不了多少的小孩,說,「我已經打過他了。」
一棍子敲下去,那小孩疼得眼淚鼻涕都下來了。
裴駰攤手:「那我把他放了?」
喻溫突然笑了,她笑起來時才有幾分孩童的溫軟天真,漂亮得不像話。
她說:「當然不,」
小姑娘彎著眼睛,甜甜地喊他:「哥哥,你幫我報警吧。」
回憶戛然而止,裴駰無奈地笑笑,看向一直沉默的許肆。
「喻溫有她自己的打算,她心裡明白著呢,你安心做你自己的事情,別去找她。」
許肆沒說話,沉默著推門離開。
這次電梯裡沒有人了,空蕩蕩地站著他一個,許肆把帽檐壓低了,良久才難過又委屈地呢喃,「那我想你怎麼辦?」
不讓我去找你,那我想你怎麼辦?
——
公司前台簽收了一堆快遞,她看了看快遞單,把屬於許肆的那一份給挑出來,東西比較多,她收拾的動作也快,一個玩偶被她不小心掃下去,掉在了地上。
她連忙彎腰去撿,手伸到一半,突然覺得有點不對勁兒,玩偶都是軟的,掉在地上沉悶而沒有聲響,但她剛剛怎麼聽到了聲音呢。
是她聽錯了?
她狐疑地把玩偶撿起來,試探著把玩偶又往地上丟,這次沒有聲音了,玩偶軟乎乎地彈了彈。
果然是聽錯了。
「你在做什麼?」
前台一抬眼,正好撞進許肆眼裡,嚇了一跳,連忙解釋,「玩偶不小心掉在地上了,我好像聽到了什麼磕在地上的聲音,就想、想再試試。」
許肆看著那隻貓咪形狀的小玩偶:「我的?」
前台小心翼翼地點頭:「對。」
許肆把玩偶拎起來,一路上樓回自己的工作室。
工作室里只有杜澤生在,他在聽昨天錄好的錄音樣帶,沒注意到許肆回來。
許肆盤腿坐在地上,拿剪刀剪開那個小玩偶,把裡面所有的棉絮都掏了出來,一點點摸過去。
杜澤生停下來,喝了口水,偏頭看見許肆盤腿坐著的背影,推開錄歌室的玻璃門走出去,「幹嘛呢——」
瞥見許肆手裡拿著的東西,他皺了皺眉,「這什麼東西?」
「竊聽器。」
杜澤生愣住,再去看他腿邊散落的棉絮,慢慢反應過來,眉心皺緊。
「誰做的?」
許肆把那個竊聽器扔進杯子裡泡著,揉了揉眼睛。
「混在粉絲寄來的禮物里。」
杜澤生一下子就炸了:「私生?!」
他低罵兩聲:「這哪裡是私生,這是神經病!」
許肆有點累,事實上他一直都很累,眼眶發酸,他含糊地嗯了聲,要站起來去自己的休息室。
杜澤生摁住他:「你都困成這樣了,在沙發上湊合著睡唄。」
許肆揉揉眼睛,越揉越不舒服,乾脆自暴自棄地不管了。
「毯子不在。」
杜澤生沒反應過來:「毯子?你旁邊不就是嗎?」
許肆看也沒看,推開他的手站起來,「不是這條。」
杜澤生一臉茫然:「毯子還有什麼區別嗎?」
他跟著許肆進休息室,扒著門框嘀嘀咕咕。
「不是說好今天去體檢嗎?你又放龔喜鴿子。」
許肆把床頭的淺紫色毯子抱在懷裡,連被子都懶得蓋,一聲不吭地沉沉睡去。
杜澤生噤聲,無奈地嘆氣。
他出去給龔喜打電話:「你不是說把人砸暈也要把他帶去醫院做檢查嗎?」
龔喜苦笑:「那就指不定是誰先砸暈誰了。」
他破罐子破摔:「不檢查就不檢查吧,我給他空出來幾天時間,不給他接通告了,讓他好好休息。」
杜澤生往後看了眼:「喻溫她——」
龔喜打斷他的話:「我也不知道什麼情況,等著吧。」
杜澤生嘆氣:「行,等著,就怕許肆這樣子等不下去。」
龔喜沒出聲。
真有那麼一天,許肆也只會再往前走一步,而不是後退。
杜澤生把地上被掏空的玩偶收拾了,窗簾也關上,給許肆創造了很好的睡眠環境,導致他醒來時有些摸不清這一天過去了沒有。
他在床邊坐著醒盹,按了按空到發疼的胃。
外面天還亮著,有些昏黃的色彩漸漸往天邊蔓延,正是該吃晚飯的時間。
許肆發了會兒呆,拎上鑰匙出門。
喻溫公寓的鑰匙在季姝手裡,許肆遙遙看了眼,去了她公寓附近的超市。
超市沒多少人,許肆高高瘦瘦地往海鮮區一站,頗為顯眼。
趙蘭英感冒剛好,現在正是有精神的時候,態度熱絡又溫和。
「要買魚?」
許肆點了點玻璃櫃:「拿三條。」
超市開著熱烘烘的空調,面前這個年輕人也沒有要脫衣服的意思,口罩帽子戴得很嚴實,估計是怕冷,趙蘭英動作利索地裝好三條小黃魚,自顧自地嘀咕。
「這魚煎著好吃,人愛吃,貓也愛吃。」
許肆安靜地站著,看著她把袋子放到稱上,又回頭好奇地打量他,「你自己做飯?」
他含糊地應:「嗯。」
趙蘭英笑道:「那可得小心點,你一看就是不會做飯的。」
許肆抬眼:「這也能看出來?」
趙蘭英樂呵呵的:「能啊,像我這個歲數的都能。」
她說:「男人不如女人靈巧,我家那口子結婚半輩子都沒學會做飯,要想日子過得好點,可少不了女人。」
許肆把袋子接過來,自然地應和,「對。」
趙蘭英樂了:「你應得倒快,有女朋友了嗎?」
這邊沒什麼人,她說起話來喋喋不休,是這個年紀的阿姨都有的通病,許肆竟也不覺得煩,靠著玻璃櫃打量,拖著懶洋洋的調子。
「有了啊——」
他點點小黃魚:「她總給我做這個。」
說起這個,趙蘭英恍惚一瞬,喃喃道,「我認識一個姑娘,家裡養貓,也總來買這個。」
許肆垂著眼,食指拎著袋子一晃一晃。
「就住在附近嗎?」
趙蘭英拿毛巾擦擦手,點頭應:「對啊,就住在旁邊那個公寓,她就熟悉這個超市,買菜都來這邊,說起來好久沒見她了,也不知道是不是搬家了。」
她說著,又自我否定地搖頭。
「應該沒搬家,搬家她會來跟我打個招呼的,」
趙蘭英笑得和藹:「那姑娘人好,跟我也熟,要是搬家不可能不告訴我一聲。」
她琢磨著:「可能是工作太忙了?要不然是出去玩了?」
說是熟,其實也就是能說上幾句話的關係,趙蘭英還真不了解那姑娘,只想著最後見她時,姑娘也沒那麼瘦了,看著精神了些,讓人舒心。
肯定是越來越好的,哪怕是真的搬家了。
許肆進來時含著的糖已經化沒了,他齒間咬著一點碎塊,略微揚了揚眉眼,口罩下的唇角翹起來,聲音愉悅。
「出去玩了吧,這邊天太冷,可能找個地方度假去了。」
他垂了眼,不知道是在跟趙蘭英說,還是在告訴他自己。
「等天暖了,就該回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