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護著她,守著她

2024-05-31 14:15:12 作者: 相茶

  立冬那天溫度驟降,療養院那個倔脾氣的老太太不肯穿棉襖,被護士哄了兩三個小時才不情不願地套上,氣哼哼地自己推著輪椅去外面曬太陽。

  護士累得夠嗆,把外套團吧團吧脫下來,打算透透氣。

  老太太眼尖,一下子就瞅到了,扯著大嗓門訓她。

  本章節來源於𝑏𝑎𝑛𝑥𝑖𝑎𝑏𝑎.𝑐𝑜𝑚

  「給我穿上!」

  護士:「……」

  她心好累,還沒走回去喝口水,就被同事塞了一手的信件,無奈,又挨個挨個去敲門送信。

  療養院住了很多文縐縐的老人,跟老朋友聯繫都用寫信的方式,這些東西都見慣了。

  護士翻著信封上的收件人,腳步挪得飛快,餘光瞥到一個名字時,突然「咦?」了聲。

  她拐了個彎,敲敲緊閉的房門。

  「喻小姐?」

  喻溫遲了點才把門打開,她剛洗完臉,鬢角濕了些,膚白更顯得白,沒有血色的那種白,跟個紙人似的。

  護士本想囉嗦兩句的,看到她的臉色又噤了聲,直接把寄給她的那封信遞了過來。

  「喻小姐的信。」

  喻溫微怔,小聲重複了一遍,「我的?」

  誰會給她寫信?

  護士瞧了眼信封:「鼓鼓的,應該也不是信。」

  喻溫沒說話,把信封接了過來,看到上面熟悉的字跡,手指驟然緊了緊,有一瞬間的無措。

  許肆沒有給她寫信,或許是不知道說些什麼,也或許是想說的話太多,信封里只有一個平安符,寫著「安康」兩字,看上去有些皺了,像是被人在掌心裡攥了很久。

  喻溫看了很久,半晌才揉揉泛酸的眼睛,把平安符放進了她帶來的行李箱裡,她行李很少,除了衣服就只有季姝帶來的幾本書,零零散散,從未打算久留。

  入冬了,太陽再好也驅不散骨頭裡浸的寒,棕紅色的地板上落了斑駁的光影,眨眼的時候,仿佛看見它們晃了晃。

  孟浮去機場接許肆,來接機的粉絲們規規矩矩地在外面等著,沒等多久,許肆就推著行李箱出來了。

  上鏡都會顯胖,他這樣看著更讓人覺得瘦了,寬大的羽絨服也遮不住骨子裡的清瘦,帽子口罩全都沒戴,瘦下去之後臉上細緻雕琢的骨相便更突出,懶懨地垂著眼皮。

  他面無表情的時候,跟真正心情不好還是很好辨別的,一眼就能看出來,現在或許是覺得累,臉上有掩不住的疲色。

  孟浮連忙接過他手裡的行李箱,又幫忙接了點粉絲遞過來的小禮物,虧得都是信件之類的小玩意兒,他拿著還算輕鬆。

  黑色的邁巴赫就停在外面,許肆一手扶著車門,彎腰低頭的一瞬間突然轉頭,眉眼驟冷,在擁擠的粉絲里搜尋著什麼。

  孟浮看他沒有立刻上車,不明所以。

  「怎麼了?」

  許肆抿著唇,下唇微微泛白。

  「有人看我。」

  準確地說,是盯著,遠不是粉絲和路人對他的關注和打量,而是一種讓人心裡惡寒的窺視。

  孟浮更懵了,順著他的視線往後看。

  「這——」

  當然有人看他啊,這麼多粉絲呢。

  許肆沒找到視線的來源,彎腰上了車,給龔喜撥電話。

  「最近粉絲送的禮物你都查了嗎?」

  他因為活動好久沒去公司,那裡應該攢了不少粉絲送來的禮物。

  冷不丁被他這麼一問,龔喜愣了會兒才反應過來,皺緊了眉頭。

  「你又感覺到不對了?」

  許肆垂著眼皮,手指輕輕摩挲著外套低端的扣子。

  「嗯,還是得查查。」

  上次龔喜連公司監控都查了,沒找出什麼不對勁兒的地方,這事也就放下了,權當是個錯覺誤會,但現在——

  龔喜煩躁地「嘖」了聲:「我下午就回公司,到時候我去看。」

  這段時間發生的事情太多,他大多數時間陪在季姝身邊,忙的時候就兩邊跑,累倒也不覺得,就是擔心許肆的狀態。

  他張張嘴,有些猶豫,「你想去看看喻溫嗎?」

  9月份開始,季姝忙得厲害,在片場一待就是一天,不能閒,要不就把自己關在房間裡,他費了好大工夫才把人哄得開心點。

  但許肆這邊卻是另一個極端,他沒有推掉任何通告,一連接了好幾個節目,全國各地到處跑,看上去無比正常,也沒有闖禍,沒給龔喜添麻煩,但跟他親近一點的人都知道,這才是最不正常的。

  龔喜甚至希望他能像季姝那樣頹廢幾天,然後快點好起來。

  車窗蒙上淺淺白霧,外面車水馬龍,霓虹燈四季不停,一切都跟以前沒有變化。

  世界可以少一個喻溫,天照樣亮,風照樣吹。

  可許肆不行,少了喻溫,他都有點不像自己了。

  孟浮開了空調,許肆只穿著單薄的黑色線衣,額頭虛虛抵著車窗,嗓音拖著慢吞吞的腔調,聽上去頗有幾分散漫味道。

  「想見啊,」

  做夢都想。

  他自嘲般地低笑一聲:「可現在見了她,我就走不了了。」

  他捨不得這個人,一定會裝傻耍賴地留下陪喻溫,喻溫也一定會生氣的。

  許肆很久之前就說過,自己不會惹她生氣的。

  龔喜喉嚨有些哽,他突然就意識到,許肆好像變了。

  他披著一層人皮,在人間煙火里走走停停幾十年,但其實從沒長大過,像個幼稚又有點討人疼的孩子,可遇到喻溫,他無聲無息地抽條,在所有人都沒注意到的地方,長成了參天大樹。

  龔喜有些說不出的難過,他從許肆身上覺出幾分人味兒,喜怒哀樂愛嗔痴。

  他咽咽喉嚨:「那你休息幾天,我不給你接節目了。」

  許肆這段時間接了不少綜藝節目,一大部分都不是固定嘉賓,他是真的各個衛視跑,兩個月接的通告比以往一年都要多,那些製片組看出苗頭,一個勁兒地聯繫他,龔喜自己的想法是讓他多休息幾天。

  「我下午去找你,給你預約了明天的體檢,你最近瘦太多了,萬一累出點毛病怎麼辦?」他越說越愁,「你都沒個人樣了!」

  許肆不太在意:「不去,我好著呢。」

  他拿出個鏡子照照自己,摸摸瘦削的下巴,挑了下眉。

  「我覺得還行,沒瘦脫相。」

  龔喜氣笑了:「真瘦脫相就沒人找你上節目了!」

  他氣得踱步走來走去:「你上那麼多節目幹嘛?自己不嫌累得慌嗎?」

  真是轉了性了。

  許肆沉默了會兒,看著窗外飛速流逝的街景,聲音有些低。

  「萬一她能看見呢?」

  他上那麼多節目,萬一她打開電視看到了呢。

  龔喜一下子哽住,想說的話都說不出口了。

  他抹把臉,把這個話題帶過去。

  「我這就開車回去,你直接回公司?」

  許肆「嗯」了聲。

  「工作室有住的地方,這兩天我在公司不回去了。」

  家裡空蕩蕩的,倒不如公司有人氣。

  龔喜聽出他話里的意思:「你又接杜澤生的活兒了?」

  許肆揉揉眉心:「他新寫了兩首歌,我正好有時間,把曲給編上。」

  龔喜氣得牙疼,糾結半天,到底是沒多說什麼。

  「多休息兩天!」

  真是把自己當鐵打的了。

  許肆敷衍兩句,把電話掛了。

  季姝從化妝室出來,見龔喜剛放下手機,抬眼問了句,「許肆?」

  龔喜沉默著點頭。

  季姝撩撩頭髮,垂著眼看自己腳尖。

  「他沒問溫溫?」

  龔喜苦笑:「他自己從來不提,只有別人跟他提的份兒。」

  哪裡敢提啊,恐怕許肆自己都不知道一開口會說出些什麼來。

  季姝勉強地扯扯嘴角:「我知道。」

  她也有些難過:「溫溫——」

  她沒能說下去,猶豫半晌,揉揉眼睛。

  「你回去陪陪他吧,別讓他太難過了。」

  龔喜點頭:「我知道,我回去陪他兩天,有事就聯繫我。」

  季姝抿唇,忍不住又說,「我之前見溫溫了,她最近狀態好了點,許肆——」

  再等等,再等等吧,別放棄她們溫溫。

  龔喜笑起來,一下沒忍住,揉揉她腦袋。

  「行了,我知道你想說什麼,我都知道,許肆也明白。」

  剛做好的造型被揉亂,季姝那點悲傷的情緒一下子就沒有了,她捂住腦袋,氣得瞪他。

  「龔喜!」

  龔喜手一抖,僵著胳膊後退幾步,眼神飄忽。

  「那個,我先走了,許肆快到公司了。」

  許肆到公司之後,先去拿了粉絲寄過來的禮物,零零散散一大堆,孟浮幫忙抱上樓,一股腦兒地丟到桌上,揉揉腰。

  「你怎麼突然要拿這些,我還想著過兩天去收拾收拾,都送你公寓去呢。」

  許肆沒吭聲,把一堆禮物攤開,扔給孟浮一堆。

  「檢查一下。」

  孟浮不明所以:「檢查?檢查什麼?」

  許肆冷冷吐字:「私生。」

  一次是巧合,他可不相信第二次還是偶然。

  孟浮一個激靈:「艹,什麼情況?」

  他想起之前許肆問過他開車是不是察覺到什麼不對勁兒,雞皮疙瘩都起來了。

  「怎麼又冒出來了——」

  前幾年許肆風頭最盛的時候,不是沒遇到過私生,又是跟車又是故意偷進酒店,噁心地讓人渾身難受,但當時沒鬧出大事兒,他都快把這事給忘了。

  許肆不說話,孟浮也很快安靜下來,逮著玩偶一陣亂摸,許肆把信封都撈到自己面前,一目十行地掃過去,臉上沒什麼表情。

  一人看信,一人拿出高考的認真勁兒檢查其他東西,龔喜趕過來的時候就看到這麼一副詭異畫面,車鑰匙在食指上繞了圈兒,故作輕鬆。

  「玩兒呢?」

  孟浮哭喪著臉:「哥,我有點怕。」

  好歹在圈裡混了幾年,他就算沒見過,也聽說過各種各樣的私生,要是普通的私生還好點,頂多是噁心人,怕就怕那種精神完全不正常的。

  他嘀嘀咕咕:「前段時間還有個新聞呢,說是一個私生跟蹤女藝人好幾次,被警告之後直接開車撞上去了。」

  龔喜瞥他一眼:「出息。」

  他沒坐下來,在房間裡轉了一圈,琢磨著這邊什麼都有,許肆要是在這兒湊合兩天也沒什麼問題。

  孟浮一連檢查了幾十件禮物,沒看出有什麼不對勁兒的地方,精神不知不覺地就松下來了,嘴倒是還沒閒著。

  「光檢查這些不行啊,我回頭把車載攝像頭檢查一遍。」

  龔喜走過來,踢踢他小腿。

  「我訂的外賣到了,你先去樓下拿外賣。」

  孟浮拍拍手站起來:「好嘞。」

  許肆也放下了手裡的信,朝龔喜攤開掌心。

  「手機。」

  龔喜嘴角一抽:「你幹什麼?」

  他頭也沒抬:「我不是讓你去找裴駰的聯繫方式了嗎?」

  龔喜睜眼說瞎話:「沒找到。」

  許肆緩慢地抬起頭來,眯了眯眼睛。

  他瘦了很多,眉眼卻沒多少變化,不過龔喜有時候會覺得那雙眸子的墨綠色澤深了很多。

  龔喜塌下肩膀,把自己的手機遞過去。

  「你真要找他啊?」

  喻溫沒說過自己跟裴家有關係,這還是季姝說漏嘴才透露出來的,裴氏是個大企業,裴駰就是這個大企業里一手遮天的資本家,可能是職業後遺症,龔喜本能地有點怵他,不太想讓許肆跟這個人接觸。

  許肆在自己的手機上存上裴駰的號碼,聲音淡淡,「我名下的股份分布都整理出來了吧,回頭給我一份。」

  龔喜咬著後槽牙:「敗家玩意兒。」

  許肆不是資本家,沒有強大的家族做後盾,他在娛樂圈走得沒有那麼容易,房產、股份,都是一點一點攢下來的,不是說拿出去就能拿出去的東西。

  他多了解許肆啊,從許肆讓他找裴駰的聯繫方式開始,龔喜就隱約猜到許肆的目的,他跟一個資本家能有什麼恩怨,無非就是要給喻溫出氣罷了。

  以前不知道,也沒覺得喻溫一個成年人獨來獨往有什麼不對,現在細細想來,才琢磨出其實哪裡都不對勁兒,她不是普通人家的姑娘,被喻家棄之如敝履,但也是裴家的寶貝。

  以前有裴家護著她,現在有許肆守著她。

  左右得給喻溫出了這口惡氣,讓她平安回來,安心過下去,許肆這是想和裴駰一起給她鋪路呢,龔喜雖然嘴上心疼這些年來許肆攢下來的財產,但也不打算阻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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