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20遇良機，解難題（一）

  清明時節雨紛紛。

  因湯耀宗及湯家先人們的墓皆在南昌，高氏便教男丁們用草紙折成紙錢，朝著家的方向，燒紙、磕頭。合家打算踏青、放紙鳶，因陰雨綿綿而作罷。眾人閒不住，要麼幫高氏種菜，要麼幫湯斐君給荔枝樹剪枝、施肥、鋤草等，要麼下水摸魚，要麼插柳，各自玩樂。

  清明假期最後一天辰時初，湯子康摘了一簍子桑葉準備餵蠶，忽見一輛馬車奔來，忙進屋喊人。

  傅氏領著大傢伙兒站在屋檐下，紛紛猜測來者何人。

  湯子義開口道：「娘，咱們在這沒有親戚，就算常家寨有幾個相熟的，他們也買不起馬車，該不會是子敬找到了？」

  「子敬……我的兒……」葉氏滿懷期待。

  

  「吁……」

  車夫勒緊韁繩，跳下馬車，「管家，到了。」

  身穿藍布長袍的張府管家掀開車簾，彎身遞出一樣又一樣的禮，車夫接了，往湯家搬。

  湯子賢、湯子義、湯斐君和竇耘四人都認識管家，彎身行禮。高氏和傅氏並不知張府管家帶來這麼多禮是所為何事，但來者是客，含笑迎進屋，上茶寒暄，打發女人們洗衣或摘菜，只留下男丁們作陪。

  管家只略微掃了一眼，屋裡擠得很，勝在乾淨，上茶用黑漆描梅花的茶盤，倒有幾分講究。他端起舊窯十樣錦的茶盅，杯中茶水碧綠，茶香清新，入口一嘗，「好茶好茶。」

  「既然管家喜歡，待會兒裝些回去喝。」高氏慷慨地說。

  「老夫前來是有事相求，哪能再帶東西回去？」管家說了，放下茶盅，又道：「老夫冒昧打擾，是有事求湯姑娘幫忙。」

  湯家只有一位姑娘—湯斐君！

  傅氏開口吩咐：「子義，管家不是外人，去喊你姐姐過來。」

  湯斐君抱疑進屋，早就知曉竇耘寫碑文是管家引薦的，此前他倆求去張家族學讀書，管家也多有幫忙，便道：「管家，您待我們湯家人恩重如山，但凡用得著我，您只管開口。」

  「湯姑娘，你是爽快人，那老夫也就開門見山地講了。張家作為一方富紳，有祖傳下來的貢園，專種荔枝進貢。聽三老爺講，你對種花栽樹頗有建樹，不知你可懂種荔枝？」

  前世，湯斐君最愛的水果便是荔枝，還曾參與荔枝改良育種的課題，從育苗、開花到結果，可謂是瞭然於心，新手捏來。此外，山上種的那麼多荔枝樹，全都是張員外給的，若是她能在這個節骨眼上盡力，屆時求一些老樹來嫁接，便容易多了。想到這，她謙聲回道：「略懂一二。」

  「姐，咱們長這麼大，連荔枝長啥樣都不知道，怎麼可能懂種荔枝？」

  一母同胞，為何要當眾拆台？湯斐君恨不得拿雞毛撣子狠揍湯子義幾下，礙於面子，只得編個謊話來圓：「子義，這你就有所不知了。自打我來了增城，這地方山清水秀又暖和，再也不病懨懨的，常常夢到一位妙齡仙子種樹栽花，並對我口授秘訣。先前祖母說想吃荔枝，仙子見我很有孝心，便教我如何種荔枝能高產又好吃。」

  「姐，你誆我！」湯子義不信鬼神的，更不信什麼夢裡有仙子教種東西。

  「仙子，童言無忌，還請您大人有大量，不要跟子義一般見識。」高氏合手閉眼，念念有詞。

  管家道：「世界之大，無奇不有，湯姑娘有慧根，在夢裡得仙子傳授稼穡之術，也是有的。既然湯姑娘懂種荔枝，可見三老爺沒薦錯人，請湯姑娘移步馬車上，再做詳談。」

  雖說管家為人正派，但張家人不全是好的，有張祥那等紈絝，只她一人去，萬一羊入虎口，後悔便遲了。竇耘想完，張嘴道：「管家，我和子賢兩個明兒又要讀書，不如順道捎我們回城，煩請稍等片刻。」

  「既是如此，我先去將馬車理一理。」管家出門上了馬車。

  湯子賢不樂意提早走，「竇耘，管家專門來請斐君幫著弄荔枝樹，咱們又不懂，去湊什麼熱鬧？況且，這一走，只怕到端午節放假才能再見到大傢伙兒，咱們提早走，未免無趣。」

  「大哥，你不想去有你的道理，可竇耘想去！他嫌棄牛車慢，想坐馬車！你就捨命陪君子……」湯子義自認為猜得不錯，自鳴得意。

  「你倆要去就趕緊去，甭讓管家久等了。」傅氏催促。

  於是，湯子賢和竇耘抓緊撿了衣裳、吃食等，與湯斐君一同上了馬車。

  管家嘆了一聲，「湯姑娘，咱們閒話少敘，長話短說。以往清明節時，貢園裡的荔枝花漫山遍野地開了，蜜蜂采蜜忙，員外爺總笑得合不攏嘴。哪料今年開花極少，只有往年的三四成。況且，連日下雨，被雨打掉的花滿地都是，掛在枝頭的寥寥無幾。俗話說開花結果，花開得這樣少，結出的荔枝更少了。若是尋常果園，不是豐年也沒什麼大不了的，少掙幾個錢便是。此地在南，京城在北，恰逢今年端午節便是太后六十壽辰，她喜食荔枝，皇上命御廚們做荔枝宴討太后歡心。貢園裡的荔枝得多挑些好的進貢，路上折損，再加上荔枝宴，少了可是要掉腦袋的事。不想老天爺不給面子，連日下雨，荔枝花又少，老爺為這事急得病倒了，已找了些種荔枝的熟手們想法子，三老爺讓老夫找你去看看。」

  新鮮荔枝最好吃，等八百里加急送到京城，雖不至於全部壞掉，但早已變了味。荔枝進貢勞民傷財，湯斐君反感這等驕奢行為，奈何人微言輕。不過，她已想出個法子，既可保張家榮華富貴，又能滿足皇室時時刻刻吃上荔枝！

  「管家，辦法總比困難多，員外爺急壞了身子，實在沒必要。」

  管家又嘆氣，「湯姑娘，我也時常這樣勸員外爺，只是皇商不易做，靠天吃飯，福建、蜀地等也有種荔枝的，想分一杯羹。員外爺不想家業砸在他手裡，哪裡甘心拱手讓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