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19哪來的農家俏妞兒

  夕陽斜掛天邊，春花競開，滿目綠意，光是賞景，足以讓湯斐君笑容綻開。

  本以為來義學讀書的張家族人都住在附近，應沒什麼人來接，哪料陸續來了六頂轎子，隨行的小廝們各拎食盒，等著主子們散學享用。

  「姐姐，那些轎子還不如我們以前坐的呢。」湯子康抱著紙鳶道。

  小小年紀，便知道比轎子……看來，她發家致富的速度須得快過他長大，不然日後總沉浸在以往的榮華富貴里不願面對落魄現實，那就糟了。

  「從前種種已經過去了，勿要再提。子康，你要相信我和哥哥們，定會讓你再過上好日子。當然，你也要儘快開蒙，用功讀書，以後像爹一樣當大官。」

  「姐姐，葉姨娘說爹當的不是好官，讓我學做豆腐，以後跟著娘賣一輩子豆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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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這叫什麼話！好好一個小孩，沒的教壞了！湯斐君按住他的雙肩，一臉嚴肅，「子康，爹是不是好官，不該咱們說，該讓百姓們評判。況且，好男兒該有大志向，你讀了書，考取功名，大可當個兩袖清風剛正不阿的好官……」

  恰在這時，書院的大門開了，穿著清一色道袍的學生們魚貫而出。

  湯子康聽說教很不自在，扭動肩膀看那一堆人，直看花了眼，生怕兩人走了，邊跑下牛車，邊喊：「大哥！竇耘哥哥！」

  「子康，別跑！」湯斐君趕緊將牛繩綁在榕樹上，前去追人。

  「大哥！」湯子康喊人。

  正巧張祥走過，「哪來的野孩子，像狗一樣亂叫？」

  「我弟認錯了人，你也犯不著爆粗口。」湯斐君將湯子康拉到身旁，單摟護著。

  「我當是哪來的農家傻妞兒？原來跟湯子賢和竇耘是一夥的。」張祥雙手抱臂，低頭譏笑：「這孩子是你生的，孩子爹是誰？」

  須臾，他又自問自答：「這野孩子喊湯子賢叫大哥，想必他爹是竇耘了。可你姓湯，你叫湯子賢大哥，你生的野孩子該叫湯子賢大舅，哪能跟著你叫他大哥呢？嘖嘖，瞧這輩分亂的……」

  「你胡說什麼？」竇耘衝上前，一臉兇相。

  張祥鼻孔朝天，斜視道：「竇耘，你這護妻的樣子，真像我家養的旺財護它媳婦翠花，一旦有其他公狗靠近，旺財急得像啥似的，恨不得變成豺狼把公狗給吃嘍……」

  「我看你豬狗不如！」竇耘氣急，忍不住破例罵人。

  張祥怒氣填胸，高聲呵斥：「你再罵一句！」

  凡是張祥在的地方，必有幾個狗頭軍師，再加上剛散學，學生們必走大門口過，這般吵鬧，他們早聚攏在一起看熱鬧。

  如果真打起架來，雙拳難敵四手，竇耘極難占上風。即使湯斐君對張祥張口閉口罵人是狗極為厭煩，仍是平心靜氣地勸道：「竇耘，走吧！」

  竇耘擺出「好男不跟你斗」的表情，準備息事寧人。

  「惹了我就想走，沒那麼容易！」張祥毫不讓步。

  「祥爺，你這就沒必要了。竇耘是憑真本事進來讀書的外姓人，咱們張家這麼多人在場，你要打他，一呼百應，一人一拳就能要他的命。可咱們張家是一方富紳，善名在外，你這般欺壓竇耘，被人傳出去，百姓們再添油加醋一傳十十傳百，清明掃墓的時候，你先祖父定說你是不肖孫，壞了他的好名聲，讓義學蒙羞，夜夜要託夢給你呢。」

  張升說的這一番話，引得其他學生連連點頭。

  風頭被搶走，張祥不悅，「死胖子張二斤，這有你什麼事？敢拿死去的糟老頭子來嚇唬我，我才不吃這一套！哪涼快哪呆著去，不然我連你也一起打！」

  這時，一位狗頭軍師湊到張祥耳畔，「祥爺，你跟這種人動怒，犯不著！義學是你先祖父辦的，趁著合族人祭掃的時候，你只要在他墳前掉幾滴淚，說被竇耘欺負了，還怕你大伯不給你主持公道？」

  張祥一聽有理，撅著嘴道：「看在大家都給你求情的份上，我就放你一馬，識相點，趕緊給我滾！」

  說完，他猛推竇耘一把，再將雙手背在身後，大搖大擺地進轎。

  竇耘不以為意，輕拍衣袖，「我們走。」

  湯子康眨巴著純真的眼睛，「竇耘哥哥，這人誰啊？他怎麼那麼凶，還喜歡罵人？」

  「子康，他是張家混世小魔王，甭再問了。」

  坐上牛車，湯子康跟湯子賢聊家裡家外的事，竇耘趕牛車，湯斐君若有所思。她前世讀了二十年書，沒少看過霸凌事情，輕則讓人產生厭學、抑鬱情緒，重則喪命。沒想到，大臻王朝作為禮儀之邦，竇耘又是寡言少語不惹事的性子，還是會被霸凌。當初，她想著湯子賢和竇耘進張家族學，她可以求張必強和張三夫人照應，現在想來才明白夫妻倆不是夫子，又不管義學的事，即使叮囑夫子多關照他倆人，又有什麼用？興許，從一開始她就不該動這個念頭。

  「大哥，竇耘，看樣子張祥經常沒事找事，要不借著這幾天放假的時間，你倆重找書院？」

  湯斐君一提，湯子賢忙搖頭，「斐君，張祥那人不是東西，可我交了束脩，要是再去其他書院，起碼多花一倍的錢，起初交的六兩銀子也要打水漂了。娘不是常說世上什麼人都有，要學著跟各式各樣的人相處，哪能一被刁難就畏難想逃？」

  「張祥現在是條龍，我把他治成一條蟲是遲早的事。」竇耘信心十足。

  經過張升家門口時，「你們幾個等一下！」他端出一碗剛出鍋的艾糍，「我娘剛做好的，很好吃，你們嘗嘗。對了，你倆答應我這幾天放風箏，可別忘了進城來接我下鄉玩去。」

  四人各吃了一個，直夸味道好，再趕車往家去。

  湯斐君笑道：「我聽你們叫他張升，看他那麼喜歡笑，人也熱心，你們能交到這樣的朋友，我都替你們高興。」

  「張升人不錯，其他同窗也都是好的，唯獨張祥這粒老鼠屎……」

  「甭再講了，不然一路說回去，老夫人和夫人聽到該擔心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