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58湯家興衰，人人有責

  屋裡沒有點蠟燭，只有灶膛口露出的火光亮著，飯香味誘人，可大家對故事後續更感興趣。

  湯子義一見湯斐君進來，趕忙說：「姐，你跑哪去了？我有件大好事要跟你說！」

  「啥好事？」她佯裝不知，面露淺笑。

  「有人要娶你！是不是特驚喜特意外的大好事？」

  「啊？」

  前世，她專攻學業，無心戀愛，屢被催婚都被她以博士畢業再說搪塞過去，結果博士畢業時，卻來到這個世界。現在的她，生理年齡僅十三歲，比以前足足小了一輪多，怎麼可能談婚論嫁？

  

  傅氏見玩笑來過了頭，開口道：「子義，瞧你沒個正形的，你姐還沒及笈，嫁什麼人？況且，你們的爹去世了，要守孝，怎能談婚論嫁？」

  「娘說得極是，不過，我想子義也不是拎不清的人，且聽他講後面的事。」

  湯子賢一說，湯子義又成為焦點，他頗為浮誇地咳了兩聲，打赤腳站在床邊上，「當時我就急了，直接拍案而起，怒罵你常小六算哪根蔥，也不撒泡尿照照自己那熊樣！」

  「嗐，人家想娶斐君，只是存了這門心思而已，你就把人罵得狗血淋頭，要我是常小六的娘，非把你趕出去不可。」葉氏道。

  「葉姨娘，人家常小六的娘可沒你這麼潑辣，她還誇我說得對，也把常小六給罵了。」湯子義洋洋自得地說。

  傅氏道：「子義，這真是你的不對。他們原不知道你和斐君是姐弟，你這一罵，興許他們以為你喜歡斐君呢。」

  「我姐，我當然喜歡，管常小六他們怎麼想做什麼！」湯子義雙手掐腰，滿不在意。

  湯斐君看著大活寶—湯子義，再看其他家人，這麼多人，一天到晚都熱熱鬧鬧的，有她前世當獨生女所沒感受過的快樂。此番，她從湯子義嘴裡得知常小六對自己的喜歡，婚事不成，多一個人喜歡還是值得高興的事。

  「大家早就餓了，趕緊吃飯。」

  雲珠給眾人盛好野菜燜飯，各人便埋頭吃飯。

  高氏吃了幾口，對傅氏說：「繡華，當初你想讓表少爺當斐君的如意郎君，我那是一百個贊成。可惜，老天不長眼，給咱們擺了一道，本來門當戶對變成了痴心妄想。等出了服，斐君也及笈了，要是那個常小六還沒娶妻，不如玉成此事。」

  「祖母，你咋還看中常小六了？他那麼缺心眼，我才不要他當我的姐夫！」湯子義用筷子敲碗抗議。

  傅氏勒令：「子義，不許像個乞丐一樣敲碗！」

  「娘，你就知道說我，難道你想要常小六那樣的女婿？你可別忘了，女兒就姐這一個！」

  湯斐君的丈夫……傅氏豈會不想挑人中龍鳳？可是，自從下了抄家、流放聖旨的那一天起，她們連平民都不如，在四子一女的婚姻大事上，哪輪得到湯家挑三揀四？

  傅氏不忍戳穿，只說：「子義，還有你們幾兄弟都記著，婚事講究門當戶對，不管是斐君嫁人，還是你們娶妻，要想挑到合適的另一半，不如先光耀門楣！」

  「光宗耀祖的事，就交給大哥了！」湯子義故作深沉地拍了拍湯子賢的肩膀。

  「湯家興衰，人人有責。子義，你豈可指望子賢一人？況且，子賢是戴罪身，不能參加科舉。」傅氏說話聲音越來越小，說到最後幾個字，細如蚊吶。

  屋裡一下子變得死氣沉沉。

  雖沒人唉聲嘆氣，但都快速吃完了飯，放下碗筷，出門透氣。

  月如熟芭蕉，發出黃光卻那麼無力，以至於閃爍的群星看起來更耀眼。

  湯子義指著夜空中寂寂無名的星，「大哥，我們湯家真的很難東山再起麼？」

  湯子賢點頭，過了好久才說：「你我從小就被人伺候，不識人間疾苦，現在才慢慢體會居家過日子大不易。有道是窮人的孩子早當家，我們這個年紀不算大也不小，正是奮鬥的好年華。別想著一夜暴富，腳踏實地慢慢來，我就不信咱家這麼多人就沒一個混出頭。」

  「大哥，以前爹總說我要是把玩的心思分一半到讀書上，考個舉人如探囊取物。可是，我討厭之乎者也，字寫得也不好像狗爬似的，種田我又不會，除了耍嘴皮子厲害，我真的一無是處……」

  平日玩世不恭的湯子義反省起來，把自己貶低得不成樣子。

  湯斐君走近，「子義，你嘴上功夫厲害，是多少人求之不得的能力。」

  「會說算什麼能力？」湯子義還像以前一樣，覺得自己插科打諢是瞎胡鬧。

  「你去城裡走一走看一看，哪一家店不要能說會道的店小二？你再去集市上瞧瞧，賣針頭線腦那樣不起眼的小玩意，要是嘴甜會做人，養家餬口並不難。」

  「姐，你的意思……我是塊做生意的料？」

  湯斐君明說：「眼下，家裡積了不少柴，山上還有那麼多樹，柴不會少。你大可趕牛車去賣柴，試試自己是不是做生意的料。」

  被寄予厚望卻沒機會參加科舉的湯子賢，他幹活不快又常覺得太累，內心苦悶了一個多月，藉機問：「斐君，那你覺得我能幹點什麼？」

  「大哥，你能文，平時可以替人抄書、代寫信，等到了過年的時候可以寫春聯賣。」湯斐君答道。

  「我的字不錯，抄書、寫信容易得很，可我不想去街上擺個攤拋頭露臉的。」

  湯子賢是湯家嫡長子，開蒙早，又聰慧，準備效仿湯耀宗走科舉之路，再入仕途。可惜，這條路忽然被斬斷，他仍有他的驕傲，放不下架子。

  湯子賢說：「大哥，你不好意思，我好意思！反正我臉皮厚，到處賣柴，到時候你跟我同去，我逢人就問要不要抄書、寫信的，問多了，總有需要你的。」

  如果湯子賢抄書、湯斐君種花、湯子義賣柴，每個月便有收入。即使其他人在家種田、砍柴，也能慢慢攢些錢。

  一直被迷霧籠罩看不清前路方向的湯家人，在這一夜想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