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百四十七章替身
2024-04-30 06:36:33
作者: 阿冪
為著怕孫氏阻攔,次日謝齊以散心為由將二郎抱了出去,在街上逛了兩圈,買了個布老虎,就抱著二郎進了王府。
要說張氏能選中容氏,也是為著容氏容貌秀美,二郎生得就像容氏,也是個面目俊秀的孩子,王綱只一看就滿意,不獨將一百兩銀子都給了謝齊,還另外封了二十兩銀子做謝禮。
就是謝齊依舊天南地北地做著行商時,一百二十兩也算不得小數目了,何況現在,簡直好算巨款。謝齊歡天喜地的抱起銀子回家,才踏進房門,孫氏已滿臉笑容地過來,一眼瞥見二郎沒跟著謝齊一起回來,臉上笑容就收住了:「二郎呢?」
謝齊充耳不聞地將銀子攤在桌上,笑吟吟地招呼孫氏:「阿娘,您看,明兒給您添幾樣首飾,做幾身衣裳,好不好?」
青布上亮閃閃的白銀幾乎閃花了孫氏的眼,她滿心歡喜地伸手在銀子上摸了摸,口中道:「我個老婆子要甚衣裳首飾,都留給大郎瞧病才是正經道理。」
謝齊這時還是滿心歡喜:「阿娘,都有的,都夠的。大娘也要周歲了,給她也打一對金丁香好不好?」
孫氏笑道:「你心疼孩子,只是大娘有了丁香,你也給二郎打個長命鎖才好。」這話一說,孫氏才想起二郎是叫謝齊帶出去的,怎地謝齊沒將他帶回來,莫不是二郎丟了?可二郎要真丟了,怎麼謝齊這做爹的又是一副歡歡喜喜的模樣?
這許多銀子又是從哪裡來的?
到底是親母子,孫氏曉得自家兒子樣貌也高大端正,性情也溫和體貼,有錢時也大方灑落,家裡支撐得起時,從不曾叫妻兒受過委屈,都能算個好人。唯獨一樣,常自以為聰明,以為沒有人能哄騙他,可被人哄騙了做出叫人啼笑皆非的事也不是一樁兩樁了。為著這個毛病,她們婆媳兩個不止一次說過她,無如謝齊嘴上說得好好的,轉頭便丟在了腦後,再說他倒也不惱。這麼個性情,要真弄丟了自家孩子,怎麼能這樣歡喜呢?
孫氏百思不得其解,更完全想不到謝齊將二郎換了這些銀子來,盯著謝齊問:「二郎呢,你帶了他出去,怎不將帶回來!你莫不是將他弄丟了?你好糊塗!阿容為著我們家給人做奶娘去,吃著辛苦,你倒弄丟她的孩子,你怎麼對得起她!」一面罵一面抬手往謝齊身上打過去。
本章節來源於𝑏𝑎𝑛𝑥𝑖𝑎𝑏𝑎.𝑐𝑜𝑚
謝齊吃了孫氏幾掌,才要說王尚書家的小郎君要個十年為期的替身,許了一百二十兩的報酬,他瞧著家裡艱難,只靠容氏一個,那他又怎麼好算個男人,所以舍了二郎。話到嘴邊,一眼看看孫氏霜白的兩鬢,就說不出口,想一想方說:「我今日抱著二郎去瞧阿容。不想正遇著王尚書家的小郎君醒了,兩個孩子一般兒大,能湊到一起去。尚書的娘子瞧著喜歡,同我說小郎君沒個玩伴也可憐,想將二郎留下與小郎君做個伴兒。我想著在尚書家錦衣玉食,使奴喚婢,豈不比在家受苦強?何況還有阿容在,二郎也受不委屈。」
這番話說得孫氏將信將疑,待要信,尚書家留個吃奶的娃娃作甚呢?旁的不說,二郎也小呢,也不會吃飯,難道也給二郎安排奶媽僕婦?待要不信,一時還真沒旁的話來駁他。只能道:「你要哄我,就別叫我娘!」
謝齊本來就心虛,叫孫氏說了這幾句,臉上不由赤紅,聲音也大了:「二郎是我兒子,我能害他麼?!」說了,將桌上銀子攏起,抱著要走,才走沒幾步又轉回來,摸了十兩銀子留在桌上,這才回房。
這一副做派正和謝齊從前做錯事之後的反應一模一樣,孫氏心上不由一沉,再瞧桌上,那哪裡是銀子,分明是亮閃閃的匕首鋼刀,她怔怔地看了會,忽然就哭了起來:「二郎。」
再說,謝齊將二郎送到王綱張氏手上時,再說沒說是他親子,反對孩子來歷含糊其辭,王綱也只以為謝齊是怕他與孩子父母見著面,發現他從中取利的事,倒也不放在心上,只親自將二郎抱去與張氏瞧。
張氏瞧了,臉上先要笑,轉而落下淚來,嘆息一聲道:「郎君,這孩子長得也可人呢,總是我們對他不起。」全不提買個孩子來李代桃僵是她的主意。
王綱便以為張氏不忍,反而勸道:「也未必就如何了,若是我能脫身,就帶著他來見你們母子。阿弟也沒個弟兄,到時我們就收養了他,也算給阿弟做個伴當。」
張氏這才露出笑容來,應了一聲,又伸指摸一摸二郎白白胖胖的臉頰。二郎哪裡曉得自家前頭未卜,他是個不認生的,看見張氏頭上的珠釵又光輝燦爛,咧開嘴笑,還伸手去抓。一旁的丫鬟連忙抓住二郎的手,不叫他動,二郎也不發脾氣,依舊呵呵地笑。
二郎的可愛倒真叫張氏生出幾分憐憫來,可人家的兒子與自家的兒子比,自然比不過,張氏直起身,吩咐左右:「將容娘子請來。」想了想又說,「不用帶阿弟了。」
容氏投身到王府做乳娘,簽的是個三年活契,三年之後,還是要回家去的,張氏又一貫以溫和有禮面目來待人,所以但凡叫她,多下請字,所以容氏一點不覺異常地跟著丫鬟過來,進門先行了半禮:「夫人安好。」
張氏忙笑道:「容娘子來了,快坐。」
容氏見張氏滿臉堆歡,心上反忐忑起來,小心翼翼地挨著半拉椅子坐了,才要抬頭問張氏有甚吩咐,眼角一瞥,就看見張氏身後的榻上躺著一個男嬰,身量兒比阿弟略瘦,正東張西望地轉頭看,轉向她這面時,烏溜溜的眼盯著容氏看了一會,忽然張開小嘴咯咯笑出身,向她伸出了手。
這才真真是母子連心。就是容氏自投身進王府做乳母后沒見過二郎,也一眼認了出來,雙目立時通紅,淚珠在她眼中轉了幾轉,好險沒落下來。
張氏把這一副情景看在眼中,也生了疑竇。她在王綱面前素來是個溫柔婉轉面目,可實情果決聰慧,不然也不能哄住王綱這樣的男人,只一看容氏神色就覺得有異,再將她和那孩子來回瞧了兩眼,倒是瞧出些相似來。她心上猜疑,臉上倒是一點異常也不露,還笑說:「我瞧著阿弟連個伴也沒有,特地請王郎到外頭尋個父母雙亡的孩子來,也虧得王郎能找著。」
容氏聽見這幾句,連著坐也坐不穩,心上也跳得厲害。
張氏依然是個若無其事的模樣,「你這就將孩子抱回去,廚房裡會得煮米糊來,你只消看著他同阿弟作伴就是了。」容氏答應一聲,提著心向前,雙手抱起二郎,垂頭退出去。
一看容氏出去,張氏便遞了個眼神與身後的阿喜。阿喜是張氏自娘家帶來的丫鬟,向來能知她心意,這回也一眼,張氏看過來一眼,都不用明說,她就輕手輕腳地跟了上去,容氏心情激盪,竟是渾然不覺。
再說,在張氏房中時,容氏唯恐叫張氏看破還掌得住,一出房門,母子之情迸發就將二郎緊緊地貼在懷裡,腳下也越走越快,幾乎將阿喜都甩開了,三轉兩轉回到正房背後的琢玉軒。
小弟是王綱好不容易得來的兒子,自然愛如珍寶,照說不願也不忍將他放得遠遠的,無如有個容氏,王綱又是守著許多密辛的人,哪裡敢將容氏放在眼前,所以特地將雖然位置就在正房琢玉軒撥了出來。琢玉軒坐西朝東,離正房雖不近,可中間沒隔著什麼高大樹木,在正房西側,一推窗就能看得清清楚楚,也算就在眼下了。
容氏一進琢玉軒,回身就將房門關上,抖著手去解二郎身上衣裳,不想因她手抖得太厲害,一時竟是解不開,要吸幾口氣才能定下神,將二郎身上衣裳一件一件解開,一直到脫剩最後一件肚兜,鮮紅的肚兜上繡了個同胳膊腿兒肥壯入藕的胖娃娃,懷裡還抱了一條鯉魚,正和她進王府前留下的肚兜一模一樣。
看見肚兜,容氏雙眼中就落下淚來。到底還不肯就信,又將二郎抱起,往他後背一看,肩胛處指肚大一點紅記瞬間映入眼帘。
看見紅記前,容氏還能說句物有相似,可這塊紅記再做不來假,全不明白,怎麼她的二郎會成了無父無母的孤兒,還叫王尚書抱入了府中。更沒察覺阿喜站在窗外將一切看得明明白白。
再說石秀那頭,因梁軍龜縮不出,而魏軍也需休整,是以兩軍在榆江陂相持。蔣璋念及石秀還沒見過新生的幼子,特許他一月的假,好叫他回去見一見蔣苓母子。
這道命令正中石秀下懷,只帶了一隊護衛急匆匆地往回趕,六日的路程只走了四日,到益陽候府甚至連馬也不及下,竟是騎馬長驅直入,一直到蔣苓所住的正房前,就看蔣苓懷裡抱著嬰兒立在院門前,淺淡梳妝,眉目分明,依稀就是從前模樣。
石秀不及等馬停就翻身下馬,幾步衝到蔣苓面前,小心翼翼地伸出手,似乎是想摸一摸蔣苓的臉,又像是想摸一摸蔣苓懷中的嬰兒,到底顧慮一身的風塵,將手縮了回來,「我,我先去沐浴。」
看著石秀腳步匆匆地往院內走,蔣苓嘴角彎彎,看著懷裡的兒子:「福郎,你阿爹回來了。」
福郎似聽懂了,在蔣苓懷裡咿呀一聲。
「郡主。」阿蘭的聲音在蔣苓耳邊響起,順著阿蘭的目光看過去,就見劉麗華遠遠站在門前的樹下,整個人隱在樹蔭下,也瞧不見她面上是甚個神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