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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百一十一章苟且

2024-04-30 06:35:24 作者: 阿冪

  王綱臉色發白,口中卻說:「信口雌黃!婦人生產原就是九死一生。依著你的說辭,莫不是是每一個難產死的婦人都是叫人害的!誣陷朝廷命官,就不怕死嗎?」

  劉麗華嗤笑:「韓娘子身死道消,連著收生婆子也一命嗚呼,自是不好查。可歸娘子屍身還在呢。」說了閃開幾步,將她身後的人讓出來,卻是那個貌不驚人的僕役。

  他一掃低頭彎腰的拘謹模樣,腰板挺得筆直,整個人仿佛是久埋地下的寶劍洗去灰泥露出鋒芒來,

  

  自稱羅大的男子將他三次投貼的經過,又怎麼調虎離山,趁他不在府里,劉麗華趁機混進府,熟門熟路地混進廚房,在歸氏的吃食里下了手的經過說了。說到結尾竟是笑了,「這還得多謝歸娘子,不是她容不下韓娘子用過的舊人,以至於你家裡沒人認得劉氏,劉氏也不能這樣輕易就得了手。」他不但笑,笑的時候兩眼還在王綱脖頸上轉了轉。

  王綱聽見說辭已然心驚,再被他瞧了這眼,不禁陡然而驚,出了一身冷汗:若他們要的是他的命,他還能活得成嗎?所幸這些人另有圖謀,所以手下留情。

  就在王綱遲疑的時候,劉麗華身後的另一個男子,自稱鐵小郎,怡然自得地說道:「為著新人,連著害死兩任懷孕的妻子,世人會怎麼看你,你不知道嗎?你的皇帝能不能容下你這樣毫無人倫的臣下你不知道嗎?你也是聰明人,不妨為自家想想。」說到這裡,這人竟是笑出了聲,「也為你列祖列宗想想。」他一面說一面抬頭,露出一張白皙的面龐來,眉目清秀的,若是客棧里的人瞧見,倒要驚訝,那個沉默的臉帶傷痕的僕婦原來是個秀氣的男人。

  鐵小郎容顏秀氣,說出來的話卻是刻薄至極,便是王綱身在險境都有些發怒,險些拍案而起,可想到把柄在人手上,到底還是坐下了,臉色忽青忽白,難以決斷:要是答應他們,萬一走漏消息,高暢先不能讓他活。可要是不答應,這些人又怎麼肯放過他呢?

  王綱左右為難,心上似滾油熬煎一樣,臉上忽青忽白,變幻不定。

  看著他臉色變更,鐵小郎自然更得了意,笑幾聲:「你不妨慢慢想,想到明年去也不妨。只不過,那時候王郎在哪裡想,可就不知道了。」

  這話更是赤裸裸的威脅,王綱氣得臉色鐵青,可也不得不屈服,終於道:「我也不是名將更不是名臣,能有什麼用,要你們這樣費心。」便是他得高暢信任,可高暢那人,獨斷專行,又哪裡是能輕易受人影響的呢?

  「王郎這就太謙了。誰不知,你們的皇帝肯信你呢?」羅大笑嘻嘻地說,「你說一句兩句,比旁人捨命的效忠還好用些,譬如楊將軍,就及不上王郎你啊。」

  聽到他落後一句,王綱好比頭頂炸響一聲驚雷,牙關叩響,連著頭髮根都豎了起來。

  他在高暢面前詆毀楊棟一事,知道的人不算多,可對面這人偏就知道了,不但知道,還確切地說了出來,難道高暢身邊也有他們的暗線嗎?

  要高暢身邊還有暗線,那麼,這兩人來見他,那也不是秘密了。若是不肯聽從他們,宮裡的下人只消透露一絲半點的消息,高暢就放他不過。便是他先將這幾人賣了,日後也得不著信用了,有個風吹草動的,他的性命也一樣保不住。罷了,不如這回先從了他們,再做道理,

  想到這裡,王綱心灰意冷地問:「你們要叫我做什麼?」

  做什麼?當然是發揮你的長處啊,兩國交戰,一方勠力同心,一方內耗爭鬥,贏的會是哪家呢?拿下王綱,他們可都算是立了功了,回頭論功行賞,還能少了他們的好處嗎?羅大與鐵小郎都笑得十分得意。

  可王綱這人生性狡猾,便是將他架到了牆頭,怕也能尋著路爬下來,所以劉麗華他們也不敢輕忽,依舊在京里住著。只是這一回,他們分了開來,羅大住到了王綱家裡,鐵小郎和劉麗劃以夫婦的名義賃了個臨街背河的小樓住著,只小樓一賃下劉麗華就悄悄地出京了,因他們對外說娘子有病才進京求醫的,是以不見劉麗華,倒也沒多少人奇怪,這是旁話,表過不提。

  在王綱府里的,能時刻看著王綱,住外頭的,前有路後有河。萬一有變,跑起來也容易,更何況,高暢身邊還有他們的人,只不知是哪一個,王綱哪裡敢亂動,不但不敢亂動,還乖乖地照著他們的吩咐行事。

  高暢這些日子來,頗覺得不順。

  這不順不光在和蔣璋的交戰中,也不在蔣璋已自立為魏王上,更在京中。

  高暢行軍打仗時,很有些揮灑有餘,就是蔣璋、傅廷芳這樣積年的老將、家傳的手藝和他對上都得打疊起精神,不然就要吃虧。可登基之後,起先還不顯,慢慢地就有身在溫水裡,仿佛四肢也叫無形的繩索綁住,常有難以施展的感覺。

  這倒也不能全怪高暢多疑,實在的說,便是真的風子龍孫,先憫太子後裔,這些人拋了成平帝來奉承他,都能算個貳臣,更何況高暢到底是什麼身份,他自己知道,又哪裡是什麼皇裔呢?

  有了這點認知,高暢再看朝中原來那些大臣們就彆扭起來,總覺得這些人既然能拋了成平帝來奉承他,他日出賣他只怕更是順手。有了這個想頭,高暢的疑心一日重過一日。

  一旦起了疑心,那真是看什麼都不對勁,所以一起起事的那些人漸漸地格外得著他的信重,王綱便是其一。

  便是高暢曉得王綱這人涼薄,甚而對他連著死兩個妻子也有懷疑,卻架不住他對朝廷里原來那些大臣們的疑心更重,所以王綱有時說著哪個大臣的陰私,高暢面兒上嘴上都不信,心裡卻是影著了,進而疑人投斧,從旁的地方尋出錯處來發落。

  要真正人君子,在成平帝駕崩,高暢正位時就辭官掛印了,能留下的,在人品上多半兒有缺陷的。既然不算好人,存心要挑錯,哪裡挑不出來呢?

  是以,不過三個月時間,朝中大臣因錯被貶獲罪的,已有五個了。

  這人數瞧著不甚多,可在經歷了這些年的波折之後,梁朝的大臣們實際已經不起這樣的磋磨了,更何況,獲罪的全是梁朝舊臣,而高暢自家帶過來那些人,毫髮無損。如此一來,固然跟著高暢的那些老人得意,朝中舊臣們卻是漸漸心寒,兩派暗中竟是涇渭分明起來。

  要在承平年景,朝中大臣不和也是朝政衰弱的跡象,更何況現在正是爭天下的要緊時候,原先實力略強的梁朝,漸漸地開始勢弱起來。轉過數月,也是因位高暢慣常地偏向他那些老人,果然就出了大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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