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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十二章

2024-04-30 01:02:05 作者: 荒野大烤肉

  過了年節之後,朝中官員陸陸續續恢復了上朝。

  朝中吵吵鬧鬧了一早上,也沒爭論出來所以然。

  柳贇道:「這阿肯丹素來與我朝勢不兩立,如今夏朝已經俘虜了一位公主,他們又送來一位皇子,實在不知是何居心。」

  阿肯丹如今只有三位皇嗣,大夏抓了一個還嫌不夠,又上趕著湊上來一位。朝內官員雖然不知道阿肯丹國在玩什麼把戲。但總覺著這些人是不懷好意。

  沈檀舟懶懶地道:「阿肯丹前來求和,擺明了是忌憚夏朝。怎麼,柳大人難不成是當慣了縮頭烏龜,如今挺起腰板道有些不適應了?」

  「你——」他眉毛一豎,轉而撇了撇嘴:「這才辦成一樁案子,就如此趾高氣揚,當真是沉不住氣。這件事若非孟大人蟄伏布局,只怕依照你與鍾大人,還不知道查到猴年馬月去呢!」

  若說平常,沈檀舟興許看他一把年紀,能讓一讓他。可聽到孟初寒,他卻咽不下這口,正要叫囂,卻被身側的人拽了拽袖子,沖他搖了搖頭。

  對上鍾靈毓的視線,沈檀舟輕哼了一聲,到底沒再出聲。

  

  這柳贇是個倔老頭,越理會他,只怕他是越得寸進尺。

  見鍾靈毓那一隊沒人搭理他,柳贇自覺已經舌勝群儒,心滿意足地轉頭,對著姬華道:「阿肯丹國在夏餘孽未除,如今輕易放他們進來,斷然不是好事,還請陛下三思而後行。」

  姬華捏了捏眉心:「阿肯丹國素來詭計多端,先前朕以為這些人是遣來使進京,故而批了奏牘。如今探子來報,才說這使臣正是稚南。依朕之見,這稚南若是太太平平的到夏朝,還是小事。若是死在大夏的境內,怕是落人口舌,讓阿肯丹兵出有名。兩相斟酌下,倒確實難辦了起來。」

  稚南不但不能死,還要好好活下來,並且在夏朝好好活下來。

  這也是姬華即便不太相信姬嵐,但還是冒險用姬嵐去鎮守西海的原因。

  陸堯在西海孤木難支,不但要鎮壓起義軍,還要防止阿肯丹國的奇襲與偷渡,實在是分身乏術。

  更重要的是,原先姬華想要用稚楚去與阿肯丹協商,如今人家直接送來一個皇子當質子,說得好聽是求和,說得難聽點就是用十車寶物,打發要飯的。

  畢竟這稚南來夏,除了讓人心不安,還多了一項開銷,更讓大夏無法拿稚楚開刀。

  明面上大夏是威風了,但細細想來,實在是虧得不能再虧了。

  如今看來,這阿肯丹雖然是鴻蒙未開,但卻也不容小覷。

  孟初寒輕聲道:「那這樣看來,這四皇子還有四五月便要進京了,京城也來得及安排布防,免得他們趁虛而入。」

  「錯。」姬華語氣並不好:「阿肯丹國的使臣說他們皇子病入膏肓,帝京的風水養人,如今連驅十匹駿馬,快馬加鞭,眼下已經到了淄州了。」

  「......」

  阿肯丹國距帝京少說也得四五月的路程,若再加上來回書信往來,想必也得今歲末才能到。可如今這些人已經到淄州,只能說明——他們早就潛在大夏?

  抑或者是說,在稚楚落網之後,就有人回阿肯丹國通傳。

  更有甚者,也許稚南已經和鍾靈毓前後腳入了京,只等使臣前來,方可名正言順地出現在眾人耳目之前。

  誰也不知道他們想要做什麼。

  刑部右侍郎上前一步:「這群人實在是欺人太甚,真當我夏朝是無人之境?若非西海民生離亂,定不能教他這樣猖狂!」

  「微臣倒覺著,稚南入京,也許是好事。」

  沈檀舟微微抬頭,對上一眾人不解的神情,緩緩道:「誰都知道阿肯丹國只有三位皇子,除卻稚南與稚楚,還有一位稚元。稚元皇子雖然聰慧,但身體羸弱難當大任,料想阿肯丹王不會將重任託付於稚元。」

  「可若是稚南不前來夏朝,大夏必會以稚楚開刃,向阿肯丹國獅子大開口。可稚楚在阿肯丹也倍得民心,若輕易放棄稚楚,於阿肯丹也非善事。但割地求和也不像是阿肯丹的作風,如今派出稚南這一棋雖險,但卻是孤注一擲。此番棋勝,必然是一本萬利的買賣。」

  一本萬利。

  朝中臣子都不約而同地望向座上的九五之尊。

  姬華背後頓時發寒,總覺著人在而魂先死,硬生生被這群人看出幾分要駕崩的驚悚。

  他乾咳一聲:「沈愛卿,不要危言聳聽。」

  沈檀舟聳了聳肩膀,識趣地退了回來。

  可在座的鮮有幾位聰明人都知道,沈檀舟這話,絕不是什麼危言聳聽。

  ……

  下了朝,剩下的一眾人,也都知道這不是危言聳聽。

  畢竟朝中那鮮有的幾位聰明人,都被叫到勤政殿議事去了。

  從晌午一直議到天黑,鍾靈毓與沈檀舟是最後出來的。

  瞧見鍾靈毓心事重重,沈檀舟輕聲道:「無礙,本也不是什麼大事,大人只要按照我說的做便是了。」

  正是因為要按照他所說的,鍾靈毓才憂心忡忡。

  她目光落在沈檀舟的那張笑面上,緊皺的眉頭才稍稍鬆了下來:「你竟敢如此篤定。」

  沈檀舟笑著:「我只是篤定大人的才智罷了。」

  畢竟滿朝文武擔當得起智極近妖的人可沒幾個。

  當年姬華冒天下大不韙,敢立青史第一位女官,其最重要的一點,便是她的手段。

  自然,鍾靈毓也給出了姬華答案。

  她雖然心慈,卻也絕不手軟。

  有鍾靈毓在的皇城,料想誰都會添了幾分忌憚。

  兩人對視一眼,到底是彼此收回了目光,靜靜地走在這條路上。

  積冰未化,大雪稍霽。兩人並肩而行,一時間,倒有幾分歲月靜好

  沈檀舟問:「棋盤街上新開了一家書鋪,一同去看看?」

  「嗯。」

  ……

  年關雖過,大街上也熱鬧了起來,街上多處張燈結彩,正等著元宵佳節。

  大年初一到正月十五這幾日,京城並無宵禁,長街上多半是才子佳人,借著放花燈的名義,為自己尋一位心上人。

  「算日子,今日也是十五啦。」

  鍾靈毓白了他一眼。

  他連上朝的日子都沒錯過,哪裡能不知道今兒是十五。

  鍾靈毓沒拆穿他,畢竟她也知道今日是什麼日子。

  平日裡鍾靈毓鮮少來湊這樣的熱鬧,街上除了花燈里的煤油味,還有一些香粉雜糅,甚是刺鼻。

  一入朱雀街,沈檀舟就貼心地遞給了她一塊帕子,笑盈盈地瞧著她:「大人的鼻子可是國之利器,若有分毫受損,倒是我的不是了。」

  除了幾次油嘴滑舌或是情急之下才叫她的名諱,除此以外,他總是叫她大人。

  旁人都喊她大人,但她總覺著,沈檀舟這聲大人,比旁人多了幾分甜膩來,讓她情不自禁地起了一身雞皮疙瘩。

  不知道是不是她的錯覺,自那夜之後,她與沈檀舟之間的關係,總有些說不清道不明的微妙。

  好像隔了層霧蒙蒙的紗,始終也看不真切。

  她接過那帕子,輕輕道了聲:「多謝。」

  人潮往來,鍾靈毓只覺著手腕一熱,剛想再說,就見沈檀舟笑得矜持靦腆,甚至有些不太好意思:「街上擁擠,怕大人與我走散了。」

  鍾靈毓心中腹誹,這條街她走了不知道多少遍,就算閉著眼睛也能蹦到棋盤街去。

  剛想抽回手,她腦袋裡又響起了月娘與白執玉的話。

  時間回到大年夜,沈檀舟等人走後,幾人並沒有睡,只是坐在爐火邊聊起了家常。

  月娘好奇地問白執玉:「執玉,若是你與傅將軍定情,他年你們一個戍守東山,一個前往西海,豈不是山南海北,再難相見了?」

  白執玉笑而不語,兩人東扯西扯,轉而落到鍾靈毓身上。

  彼時鐘靈毓正與白無塵棋盤廝殺,正將白無塵殺得面紅耳赤之際,忽而被揶揄了一聲。

  「我是不愁你,我是愁大人。」月娘嘆了口氣:「殿下看著油嘴滑舌,好話是一句不會說。大人就甭提了,三句出不來一個響,我看著都干著急。」

  兩人說話聲音小,也沒顧上鍾靈毓,反倒是白無塵興奮起來:「大人,你落錯了子,這劇我贏定了。」

  月娘還在繼續:「要我說,大人哪哪都好,就是這心,太夯實。你有空多教教她,可別因為嘴硬,讓人家會錯了意。」

  白執玉也笑了:「我看他們二人的福氣在後面呢。」

  總歸那晚上,鍾靈毓那一局還是輸了。

  她回過神,到底沒有從沈檀舟掌心抽回手,任由他虛虛地握著。

  街上人來人往,饒是鍾靈毓再小心,也不免被推搡了好幾回。可身側那隻手,始終溫溫柔柔地,陪著她到了棋盤街。

  .....

  第二日,街上便風言風語地傳開了。

  一說昨夜瞧見了鍾大人正與那紈絝世子攜手同游,到底是英雄難過美人關,都怪那世子殿下貌美如花,這才勾了鍾大人的魂。二說兩人同去幽州,生米煮成熟飯,眼下鍾大人怕是再甩不開那坨爛泥,只能鮮花插在牛糞上了。

  千言萬語,傳到各部堂,自然是有人歡喜有人愁。

  刑部。

  右侍郎對天長嘆:「苦矣苦矣——」

  徐澤正巧前來送文書,眼睛一瞪:「你苦什麼?信使前來,說是明日那稚南皇子便入京。我奉旨前往蘇州辦事,大理寺的要事日後由寺丞與你對接。」

  「那鍾大人呢?」右侍郎幽怨地望向他。

  徐澤詭秘一笑:「大人自有安排,這些日,刑部與大理寺全仰仗大人了。」

  「!」右侍郎表情一變:「你們又想做什麼?上次一走七月,我一人操持兩部堂,如今又想撂擔子走人?」

  徐澤拍了拍他的肩膀,語重心長地道:「能者多勞嘛,大人素來讚許勤懇為官者。上次大人還同我誇你來著,說你勤勉肅親,實在是後生可畏,十分了不起。」

  「當真?」右侍郎狐疑地看向他,見徐澤一本正經,表情也緩和了許多:「既然如此,那你就放心去吧。」

  徐澤笑嘻嘻地點頭,心滿意足地離開了刑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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