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二章 射御課木牛圖騰
2024-05-22 13:29:01
作者: 孫晨露
十四年前:
孩子們都愛上小學堂,這裡除了他們討厭的書數課,更多是他們喜歡的,尤其是春天。室外課特別多。近幾日他們除了每日背一個時辰的書,晚業做些算術,學得全是他們喜歡的,比如昨日的繪畫與音律,前日的烹飪與故事編。包括今日的射御,過些時日的嫁種。雖說種地辛苦,比起冬日的苦讀,他們很喜歡。何況,超額完成會放假三、五日,還上街採買食物聚餐。
明黃色的小院內沒有了讀書聲,卻也溫和、明麗。
鋤頭喜出望外道:「小夫子,今日我們可是讀射御之課?整個冬日多是五經、禮樂,這個春天是否不再學五經?」
小筐最是誠實道:「哪有?每兩日便有造物、詣樂,臨繪屬文之課,小夫子更時時帶我們擬禮樂。比起尚學館不知好多少倍呢?」所謂造物:造實物如桌椅、筆墨一類的;臨繪屬文:臨摹大家之作並附相關文字,可以摘抄;擬禮樂:模擬並講解那時的場景。
勺子怕起爭執誤了時辰,見鋤頭白小筐一眼,忙解釋道:「小夫子自有安排,我終會通五經貫六藝的。」
小夫子端坐階上,對鋤頭道:「依你之見,何為射御?」
鋤頭嘿嘿一笑略為難,拗頭道:「六藝出自《周禮》:養國子以道。乃教六藝:一曰五禮即:吉凶軍賓嘉禮。二曰六樂,即《雲門大卷》、《咸池》、《大韶》、《大夏》、《大濩》、《大武》六套重大活動的樂舞;三曰五射,乃,乃……」冥思苦想,一個字也想不起。
勺子拗頭補道:「乃白矢、參連、剡注、襄尺、井儀。四曰五御,乃鳴和鸞、逐水曲、過君表、舞交衢、逐禽左。五曰六書;六曰九數,算術計算,主要是《九章算術》。」仿佛每一個瞬間歷歷在目。
小夫子拗頭又道:「五射作何解?」認真的模樣似一位嚴厲的老師。
勺子望望鋤頭眯眯笑的眼睛便知他早已不記得,道:「所謂白矢即箭射穿靶子而箭頭髮白,說明發矢準確而有力;參連即一矢之後,三矢連發而去,矢矢相屬,似連珠相銜;剡注謂之發矢之疾如風;瞄時之短促如電,放箭而中;襄尺:臣與君射,二者並立,臣讓君一尺而退;井儀:謂四矢連貫,皆正中目標。」仿佛眼前特寫每一個動作要領。
小夫子望著勺子瞭然於胸的自信,認真的目光掃過一片學子,贊道:「善,半數學子昨夜之功課甚有裨益。如勺子一般直擊要害,仿若身臨其境。鋤頭越發多加努力,你之所答即死背;而勺子所言乃活用。鋤頭便說說,你以為當如何學習?」
鋤頭喜笑顏開,認為自己讀書比不過勺子,他認了。若說實練,嘿嘿。誰強得過他呢。喜道:「我昨夜也做足了功課,射法要訣早已熟記在胸。出去一試定中靶心。」看勺子一眼道:「講解不如勺子可箭術絕不弱。」不服輸的望向勺子。
勺子更不服輸的瞪過來。得意道:「雖然不知小夫子之騎射課,我定不會輸與旁人。」小夫子將六藝的內容改了許多。
小夫子道:「無論何所作為,必有強健體魄。故我們所修六藝一曰健體二曰安身立命、三曰保家衛國更要以護弱小為榮、以強大自身為耀,莫要爭勇鬥狠。」看看眾學子,十分嚴肅的強調道:「切忌贏未必有理,輸未為不可,莫要以輸贏論高下。」轉瞄他們道:「今日便不學騎射了。」
鋤頭大為失望道:「啊,可是昨日說好的,為人師要言而有信啊。」眾學子皆惋惜的小躁動。小夫子冷冷的望上前。鋤頭力爭道:「小夫子,一鼓作氣必能拿下;我們如今氣勢正濃,你反要不學了,改日必然三而竭之態,必不如今日。」
勺子一臉憂心的問道:「小夫子可是另有安排。」見小夫子點頭,鋤頭十分沮喪的冷哼一聲。眾學子也是輕輕的失神嘆息。
小夫子十分淡定道:「今日習騎術,坐騎在外。」一陣欣喜的歡呼,眾學子齊齊深深作揖道:「謝夫子。」大家跑至門口傻了眼。
鋤頭甩了甩臉皮,又甩了甩眼皮,望著眼前幾頭大黃牛,無法想像道:「這,這」指著憨憨的牛,望過可憐的學子,目光落在小夫子平淡的臉上,一句話喊出七個音符道:「這,是學騎射?」那個射字長長的尾音仿佛走過一條很極為顛簸的下坡路。
勺子目光也狠狠的砸了上去,叼著一根草,蹦到一頭牛面前,拍了拍前腿,道:「也太牛了吧?真真一頭大黃牛啊。」
小筐瞪著眼睛道:「本來便是牛,再長也不會變成馬。」
勺子搖搖頭道:「不牛不馬也好啊,哪怕弄頭驢呢,這要如何學騎射?」感到十分為難。
鋤頭已經圍著牛轉了好幾圈,他實在難於想像,騎牛射箭是何模樣,神神秘秘道:「小夫子,我表示懷疑,騎著它能射出箭去嗎?」
勺子別過目光,對他道:「不只你懷疑,我們皆懷疑。」
小夫子拗頭道:「事在人為。」指著一頭牛道:「我好容易借到的。射不出去,今日便不學射了。」
小筐呆愣愣的上前道:「小夫子,日後在我們的米糧里扣下點兒錢。我們以後不要這般窮了好不好?好歹養幾匹馬。」
鋤頭立即跳上前號召道:「我們大家捐些學費吧,小筐都快窮哭了。」指著小筐。
小夫子推出一掌拍死那非分之想,道:「不行,要捐便皆扣掉。」
勺子道:「那,我們,便這般窮著。」迷茫的指指牛望著小夫子。
鋤頭又勸道:「小夫子日前不是說窮什麼不能窮讀書嗎?用黃牛如何練騎射?」沮喪的一跺腳。
小夫子道:「莫要斷章取義,我所言窮什麼不能窮讀書,說的是窮什麼不能窮禮義,窮什麼不能窮志向。二者源於讀書。讀書要克服艱難險阻,這點困難也克服不了嗎?如何談立志?」
小筐十分為難道:「真不太容易,騎牛怎麼看怎麼像個小牧童。再錯把弓射當笛子用?」
鋤頭捏一把冷汗道:「哎呀,死的夠慘的。只學騎射如何還丟了命了?」勺子瞪他兩眼,揪揪他衣服。鋤頭望他一眼,牙縫裡微微擠出幾個字道:「瞪我幹嗎?」
小夫子嚴肅道:「說的十分有道理,正是上車後,吹奏昨日之曲子,若到場地仍有錯者,不得練習騎射。吹過關的,立即背誦、研討車上的騎射要義,凡是再關的,方可騎射。」
鋤頭極為頭疼道:「騎個牛要不要這般複雜?」
小夫子毫不理睬道:「出發。」眾學子們立即蹦上無篷木板大拉車。鋤頭見狀也匆匆上了車。
來到一處青山綠水間的山坳平地上,勺子瞪著明亮的歡呼道:「有馬,有馬。看啊,那裡有馬。」只見南征與朝蘇一人一匹駿馬,手裡還牽著一匹。
小筐驚喜的瞪過去,指著馬,激動的語無倫次道:「真的有馬,有真的馬,馬真的有,馬有真的。真的,真的有,馬。」轉見眾人奇怪的望著他。弱弱道。
鋤頭狠狠的跺腳,道:「要知道有真的馬,我一路好好練,好好背了。完了,完了,時間皆浪費了。現在用功可還來的及?」鋤頭與幾位未過關的學子急急的拿起笛子,又緊緊的拿起書。
勺子哈哈大笑道:「哈哈,鋤頭,你浪費的時間還少嗎?每次皆此番模樣。」
數十人紛紛沮喪道:「哎呀,完了,完了。還有兩關呢,來不來的及呀?小夫子,如何又不說清楚?」煩燥的擰起眉頭,心頭扎了千萬顆草,早已無心讀書。
小夫子道:「總是於一條溝內翻船的,只能守著那條溝過日子。永遠見不到江河大海,若再不上進,那條小溝也要乾涸了。」
車停住,小夫子站起來道:「勺子整隊,四人一組,按序排好。一組先練騎馬,二組用牛練習。其他組總結他人成敗之經驗,趁空抄寫騎射要義。下學前抄寫過關者,今夜無課業。」
勺子作揖道:「弟子領命。」轉對眾學子道:「過關學子,下車於此處站隊。」指著旁邊一片空地。
小夫子對坐在車上正在賭氣的十多學子,道:「未過關的學子於周遭割草,凡是有弄虛作假、打架鬥毆與同罪者,明日抄誦國學,不得參與寫生與書畫課。」
鋤頭抗議道:「還要打草?哎呀,小夫子,你也太賊了吧?怪不得三年不長個頭兒,全長了腦子了,一肚子壞水兒,光算計人。哼。」
小夫子委屈的對鋤頭道:「我去年長了呢。」又轉對呆呆的眾人道:「凡下學前割草過十五斤者,可排隊騎射。」鋤頭不信甩過頭,望著平淡的臉色穩穩的,不似有陷阱。眾學子也呆呆的滿含著希望望過來。小夫子道:「莫要猜了,實心臉色。穩穩噹噹的。」話音未落,鋤頭已抓起鐮刀躥了出去,一瞬間車子空了,眾學子已飛跑去打草。
小夫子望著那跑遠的身影,喊道:「當心安全。凡是有傷者,今後不得參與騎射課。」
很快輪下一圈,人人覺得小夫子好有先見之明,果然騎牛好。儘管他們做足了功課,真騎到馬背上慘成一片,在高頭大馬上看著地上好嚇人,尤其是馬跑起來簡直不敢看,只顧緊閉著眼睛,抓著馬鬃大呼大叫。好在此處是一片沙土地。勺子與幾個勇敢的少年被摔的很慘。其他人更是嚇的大氣不敢出。
朝蘇望著坐在地上一堆堆低落的學子,他們只呆呆的坐著,安靜的一動不動。摔傷的幾名少年疼的呲牙咧嘴的相互擦著藥,望著神情極為嚴肅的小夫子,擔心道:「看樣子大家不想再學了。」
南征也道:「小夫子,讓眾學子直接學跑委實有困難,畢竟昔日連馬不曾騎過。」
朝蘇望著小夫子,思及昨夜看到小夫子在門前的千秋下聚精會神的畫著什麼。上前道:「小夫子,還沒有休息?」
小夫子道:「我正要找你呢。」
朝蘇道:「所為何事?」
小夫子道:「自然是比賽之事。」
朝蘇道:「可是因為那戰書?」
小夫子點頭凝重道:「與中原第一蹴踏對局,我們要極為重視呀。他們的教學乃當今蹴踏第一人,所帶的每一批少年戰隊皆天下最強。無論戰術、戰力,我們與其皆望塵莫及;我們的器具、練習條件更是不可企及;他們夫子此行最為精深,學子雖年少卻也身經百戰。我們與之比便是處處差、樣樣差。」
朝蘇道:「既如此,他們為何要挑戰我們?」很想不通他們在圖什麼。
小夫子道:「他們是御上戰隊,為保持戰力,每年要挑戰十場。俱選在風景奇佳之地,許是聽聞了汶榮雪上燈節,慕名前來的。本來他們已將十支戰隊盡數相邀至此。而於汶榮各學堂,教授競技的只有我們與城西姜家學堂。」
朝蘇道:「姜家學堂?在汶榮城有四大家族分東西南北居於城最中心。此人們便以四大家所在的位置而分城之東西南北。此次他們可是也邀了姜家學堂,共挑戰十二支隊。」
小夫子點頭道:「我們與姜家皆屬不入流球隊,然姜家球隊有登峰造極者。」言外之意他們是炮灰。
朝蘇道:「他們每到一個地方,當地的競技隊可盡皆挑戰。」
小夫子略憂心,搖頭道:「不曾。」
朝蘇道:「故他們另有企圖?」他覺得如此便說的通了,而他第一想法便是他們要挑戰的是小夫子及玄聖的名號。所以,小夫子才憂心忡忡的在此研究對策。
小夫子搖搖頭道:「這個,不曾知曉。南征哥與北戰哥正在打探。」
朝蘇道:「那小夫子可有對策?」
小夫子思索道:「我計劃明日裡練習騎術。快馬跑。」
朝蘇驚道:「不可。騎馬必要循序漸進,否則很容易受傷。所謂一朝被蛇咬,十年怕井繩。倘若受傷嚴重,便是長期,甚至終生不敢騎馬。」
小夫子道:「我已備齊了。另外,明日你與南征哥帶幾人先將沙坑挖好。」
朝蘇仍不解道:「小夫子,為何今日如此心急?僅因為比賽?」
小夫子搖頭道:「如今日一般,我們將來所要面對之事永不可測,倘若沒有一顆堅強的心,何談勝啊?我們面對的是中原第一蹴,已經全部輸掉了,再不使信念堅定。真真無甚可比啦。」
朝蘇道:「所以,故意擊垮眾學子所有信念。再讓大家找回並越發堅定信念。」
小夫子道:「說到永遠容易,以為永遠理想。只有眾學子親自走一番才知道如何強大自己。彼時你與南征哥分別用馬、牛、木桿、繩梯助眾學子練習。」
朝蘇眉頭緊鎖道:「看樣子眾學子怕是一時間難拾信心了。」
小夫子見委蘼不振的眾學子,道:「我自有辦法。」南征一把將小夫提到馬上。朝蘇十分擔憂的嚷道:「小夫子,小心啊。」眾學子望去一掃挫敗之態,望上前盡皆議論道:「看小夫子那腿夠不到馬蹬。」「小夫子那小個頭能坐穩嗎?」「小夫子沒看到勺子都摔成那樣了嗎?」「就是,此馬,我們騎著尚感高大威猛。」「不可能吧,小夫子若摔了,可是小命不保呀。」「是呀,南征哥太冒險了。」
勺子跑到朝蘇身邊道:「為何要小夫子上馬?他那小個頭,哪有力量拉住馬?」憂心忡忡的望著小夫子。
朝蘇道:「小夫子說他自有辦法。」忽然,眾人心提到嗓子眼,衝出一小步,驚呆呆的望著場中,烈馬長嘶飛跑,而小夫子穩穩的坐在馬背。見一圈跑下來,眾學子飛跑上前細看,小夫子確在馬背上,南征站在場中緊盯著那人馬。
勺子細究道:「我知道了。」望著望過來的眾學子道:「看小夫子與我們騎馬不同。」眾人望去,朝蘇解釋道:「小夫子由於個小,一來不能控制馬,二來很容易墜馬,故他採取最為保守的姿勢。」眾人開始研究起來,紛紛總結心得:「小夫子雖拉緊馬韁卻與他無易,只有緊緊抱住馬頭才最安全。」「不錯,只要安全,便夾緊馬腹穩住身形。」「如此不會墜馬。」「半懸坐。怪不得方才我顛的屁股疼呢。」「看,小夫子放開馬頭了。」一人望著坐直身形的小夫尖叫。「我懂了,不要急於怕摔,更不要急於平穩,只穩住便自然做到了。」忽然一人又注意道:「看小夫子的腳並未懸空。」「不錯,可他又不曾踩到馬蹬上。」眾人看到他腳下長長的繩子。
勺子恍然大悟道:「他於馬蹬與馬鞍間重新拴了一條夠得著的馬蹬。」
南征將小夫子帶回。望望眾學子道:「掌握好要領騎馬並不難,現在學子們分別說一說你們發現過誰騎馬中的錯誤。」幾個積極的學子分別發言。此為小夫子第二步:
昨夜:小夫子道:「首先由眾學子指出他人的錯誤,並結合他們第一輪的表現重新分組。如此,組員之間建立起最珍貴更積極的信任及互助。經過第二輪的練習會有一部分學子創造適合自己的方法,再好的話組員之間會相互指導。」
朝蘇道:「如此一來眾學子遇到困難,便會先找方法而非絕望。便是具備了小夫子說的信念。」不免又暗自擔憂:終是不可能與他們身經百戰的信念相提並論。但是,他不想小夫子失望不曾出口。
小夫子道:「總有措手不及之事,此戰書便是挑戰了我們最弱處。然而,我們還是要努力一試的。」
場上更加有序的進入練習,練習中有一部與蹴踏有關。比如用投石練習射箭完全用的蹴踏的規則。一學子道:「不是說騎射嗎?為何是蹴踏之基本功?」
另一學子道:「我覺得,二者頗有相通之處。會不會是觸類旁通呀?」
又一學子道:「不可能,我們學了書,照樣要從頭學五經。人家在騎牛騎馬,我們在砸石頭,莫不是打好石頭,便會騎馬了?」
被一學子否定道:「不可能,那樣子便都來砸石頭了。反正丟人的不是自己。」
又一學子眼睛雪亮的發現了真諦,激動道:「會不會就是摔跤秘籍?胳膊練壯了,直接摔胳膊。」左右歡呼。
左右兩學子質疑道:「斷胳膊嗎?我寧可坐等摔屁股,費這勁啦。」
那學子牽強道:「說不定,說不定,一直練下,胳膊摔不斷了。」
右側學子道:「一年的書白讀了,若真能練成銅牆鐵壁,那士兵便日日丟石頭。練什麼刀槍劍戟?」
左側學子道:「我寧可練刀槍劍戟也不願練成一堵牆,那麼厚的城牆都經不起炮火。」
勺子走來道:「看看你們都丟哪兒去啦?」眾學子一呆,望著一學子屁股上點點的泥痕,與射過來的一道委屈的目光。他們方才說話間早走偏了,石頭抹了泥隨手便扔。皆砸在一個在此爬繩梯的學子的屁股上。眾人深深作揖道歉道:「對不起。」
勺子道:「過來,繩梯在那邊。莫要隨意訓練,看屁股沒摔成兩半倒被打成刺蝟了。」原來,那學子欲獨自訓練,便將車上綁草的繩子藉此撐鑼的架子拴了繩梯。
下午許多學子已割完草,鋤頭美美的帶著眾人裝完車,小夫子十分滿意道:「鋤頭,為何你們如此之快?」
鋤頭得意道:「只多不少,我已與他們說好了,午間吃完飯便來割草,早此練騎馬,必要把早上那些都比下去。」嘿嘿一笑,露出一排整齊的牙齒,不得不說他很努力,割了半天不喊累。笑道:「小夫子,我們是不是可以上場了?」
小夫子搖頭道:「騎射要義……」
鋤頭一擺手道:「方才割草之時,已背熟。我們上午看過他們練,午飯時便已打探清楚。」一副一切準備就緒的模樣。
小夫子點頭。午間與南征、朝蘇籌謀:
小夫子道:「半日已過。練會的學子必然沾沾自喜,而不會的越發氣餒。」
南征道:「小夫子已有主意?」
朝蘇攔道:「我猜與鋤頭有關。」
小夫子道:「鋤頭見勺子半日便學會騎馬必然士氣大增,有了早上的經驗他們一定會很快學會。」
南征笑道:「加上小夫子的伎倆。」見朝蘇不解的眼神道:「鋤頭割半日草,身上草已浸透了芳草之氣,而馬正吃了那裡兩頓青草。」早上與午時朝蘇與南征在那裡餵飽了馬。
朝蘇道:「哦,難怪小夫子騎馬那般順利。」
小夫子道:「也多虧了南征哥。」南征素擅騎術,很懂馬的性情。早已與那小馬達成了協議。
南征笑笑,自懷中取出一個本子正經道:「小夫子,你的欠款該結了。」嚴肅的一副公事公辦的模樣。
朝蘇不解的望望二人道:「欠款?」
小夫子道:「那便加息,不出三月,我定還上。」
南征為難道:「這,可是,小夫子,我們還要墊許多呀,你又要春種又要買肥料還要織布造器,處處要錢啊。」望著朝蘇愣愣的眼神道:「小學堂處處一年一花錢,學子們沒心沒肺,處處浪費。便是那種子也比他人多兩倍;他人的農具用十年八年,小學堂或兩日換一批;他人造紙賺錢,小學堂造紙如廁也無人用。」
小夫子道:「只是暫時的,我與父親正在研究竹藤粗布紙。會好用的。」思考一番又道:「征征哥啊,我們今年冬天造兵刃,各式金銀鐵玉、珍珠瑪瑙是要備的。」
南征一口答應道:「沒問題。」轉又看著小夫子認真道:「得先結帳。」十分禮貌的嘿嘿一笑。
朝蘇無比汗顏,道:「千古小神童、汶榮小商典竟欠錢還不上?」他太震撼了,簡直需要好生再好生理一理。
南征道:「那是為他人賺錢,小夫子只有一個小學堂,絕對的賠大本的買賣。」打開本子指道:「小夫子啊,此為你欠下的帳目沒錯吧?」
朝蘇仍在驚詫中,道:「想不到為他人賺的盆滿缽滿,竟自己偷偷做賠本買賣。」說的他自己十分不信。
小夫子與南征對望一眼見他疑惑的欲哭無淚的臉色道:「有些事情,總是要有人做的,我所求不過是國富民強。實現了便是賺了,輸也是一種財富。」
南征道:「莫要懷疑人生,非凡的想法決定非凡的行為。那高尚咱比不了,不要去煩惱。」轉對小夫子催促道:「小夫子,快對帳。」
小夫子點頭道:「嗯,不錯。」
朝蘇望一眼南征,輕輕拱手道:「小夫子只一眼便對了帳目,可有何秘訣?」
南征轉對朝蘇道:「莫不是你不知小夫子乃神算子?」微湊近臉道:「算帳很快的,這些東西心頭早有數。」
小夫子道:「我更相信征征哥。」兩人望仰面得意的望著的南征,看得出他很開心,小夫子擰眉道:「如此,現錢買一批如何?」見南征開心點頭,道:「先買一千兩銀子的。」
南征乾脆的張手道:「現錢。」
小夫子道:「按息歸還再多加十兩。」
南征一驚道:「又欠。」十分為難道:「不好吧,你這新帳、舊帳。」
不等南征說完,小夫子道:「一起還。放心不出三月定然全部還上。」
南征放心的爽快道:「那行。」
小夫子又道:「征征哥,我們還要買幾頭小牛。」
南征制止道:「哎哎,小夫子,坑爹錢,你還沒完了?」
小夫子道:「我們地處山間,早種。耕牛便可租借,彼時錢全歸父親。」
南征為難道:「我一併問問。」
見他走了,朝蘇道:「多少錢?我墊上吧。」
小夫子道:「不可,小學堂花費少不了,你總不能時時墊。若因此出現矛盾你如何解決,他人又找你墊其他錢,又如何處理?不出三月我定能歸還。」自信的笑臉讓人十分安心。
朝蘇道:「小夫子發現賺錢之道了?」眼神很是雪亮,他只見小夫子為他人賺錢,不曾為見他為自己賺錢。
小夫子笑道:「生財之道條條大路。」賺錢計劃早已開展。
果然有了前人經驗,鋤頭學的很快。那些氣餒的學子再度雀躍起來。太陽映紅了西天邊,學子們紛紛坐在綠綠的青草上。鋤頭仍得意道:「哈哈,如何?我說過當真學起來不比你差,哼。」得意的敲起腿躺在青草堆上,枕著左手,叼著一根草,聞聞著濃濃青草香十分愜意。望著勺子補道:「此為後來者居上。哈哈。」靈活的翻身,大俠似的道:「承讓。」
朝蘇笑道:「不錯,卻也多虧小夫子派你們割草,牛馬才安穩些,否則你那架式,不摔斷腿便求神拜佛了。」
鋤頭驚道:「原來我是因禍得福?據說,牛是天上的麒麟下凡,本有神仙本事。現在覺得此圖騰最合小夫子。那是牛,真牛。簡直一頭巨大黃牛牛。」學子們一陣鬨笑,自此黃牛牛成了他們表達驚詫、震撼的口頭禪。
小夫子敲起小樂鼓。鋤頭爬起來拿起他畫的樂譜道:「此為我們戰鼓樂?」
小夫子道:「我們賽前有賽舞以示戰隊精神,賽中有戰鼓以鼓舞士氣,賽後有祭儀以祭典前人與成敗,同時感恩對手、共求進步。方才我編了戰鼓的樂譜。」
鋤頭將鼓繫於腰間拿過兩錘,道:「此事交與我,小筐上樂譜。」
小筐一骨碌爬來道:「好咧。」
小夫子憂心道:「鋤頭還是坐好,將鼓繫於胸前,免得翻下車。」
天邊的夕陽越發的和藹可親的似一位老爺爺,張著慈祥的笑臉,遠遠目送那生機蓬勃的少年在鏗鏘頓挫的戰鼓聲中回到了天邊的家。一片片飛鳥點綴在深藍的天空中,一陣陣歡笑活躍在每一片綠葉上。似在為他們今後的比賽獻上華麗的樂章。
十四年後:
一片清冷的屋檐上泛著暖融融的清幽白光,一陣疾風吹彎了新柳。一個黑影背別一短刀,右腰間別一柄長鞭。身影一晃消失後,此處顯得越發黑暗、清幽。
一間屋檐上傲立著一個黑色的身影,他高高的直立著仿佛要跌下屋檐,微微別過犀利的目光,微風吹起他的亂發。手緩緩的按在劍柄上沒有轉身,只靜靜的等著。突的疾風一驟,他眸光爆亮已舉劍劈出。
蕭澤昱望著已被燒的一片破敗的屋子,望見四周並無異樣,上前。十分警惕的進入其中,扒出一個罈子。清理乾淨,輕輕放在地上,解下布包。當看到那灰之時,一滴清淚在他眼底滑落。他無意識的握緊了斑駁滄桑的指南針,胸口猛的被刺痛。腦海中浮現了它們轉身望著家的方向那渴望的眼神,像柔軟的綠草鋪滿了整個大地。渾身散發的柔軟的情意似綿延的大海,滔滔的滾向了每一個角落。
如今這一堆灰灰的塵埃帶著幾千年的渴望化在他的手上,他心頭激盪著幾千年來不滅的靈魂中唯一的牽掛。他覺得無論身在何方,無論時光多麼久遠,家是人的靈魂中最柔軟、最靈動的不變牽掛。心中想起一個人,輕咳一聲。沉重的心頭翻滾的也似沉甸了數千年的裹著溫暖的心痛。溫熱的喉間吐出幾個字:「小夫子。」一下子莫名的傷感,兩行清澈的眼淚如珠子一般眨眼之間滾了下來。他記得數年前,他在那一片灰燼的地方,孤單的仿佛天下只有他一個人倖存。
八歲的朝蘇恨不得把自己化成灰,他焦燥的抽泣著在一眼望穿的灰濛濛天地間尋找著自己的親人。他感到自己的腿已酸軟的斷掉,不僅走路成了問題還麻酥酥的蔓延到了全身,他感到自己應該快死了。可是,他顧不得,他一心只想找到他們,找到小夫子,找到師尊。一路上不管自己栽的多狼狽,他只爬起來在沒有盡頭、沒有一絲生機的天地間,焦急的尋找。其實不需要找,在蒼涼的天地間沒有一絲生的氣息。可是,他倔強的堅持。他覺得那是他走過的最長的一條路,他拼命的拖著腿,越是著急的要跑到籬笆小院卻越是走不動。他泣不成聲的跌倒在那裡。唯一找到的便是他手裡的指南針,小夫子親手做的那個,他記得那時小夫子的得意,記得這上面承載著他的希望。
許久再沒有一絲所獲。他跪倒在地,脫下外衣把這一片灰土小心翼翼的、很輕很輕的捧在裡面。紅腫著雙眼只有出的氣,卻又不敢出氣,生怕吹散了這脆弱不堪的生命。他瞪大眼睛很小心、很仔細的收起每一點浮動的灰土。不知道反覆的包了多少遍,生怕漏掉一點,將布包緊緊的抱在懷裡,朦朧的視線里看到前方蒼茫的天塌在了淒冷的地上,他放聲大哭。感到沉悶不透風的天地間驚雷滾滾卻不曾下雨。沙啞的嗓子泣出一片片如梅的血,倒為沉悶的天地間增了哀痛的顏色。
他緩緩的捧起骨灰輕輕的裝入壇中,仿佛在那幾位前輩中看到了小夫子,他還是那個五歲的活潑可愛的孩子。他又將那瞳晶緩緩放入其中。再用大布包包住罈子,背在身上。暗道:「不知前路如何,帶壇雖然沉了些卻多了一層保障。晚輩定竭盡全力將眾前輩帶回中原,帶回家鄉。此林有陣法,再出來未必會找到此處,只得委屈前輩們與我顛簸一陣子。」
蕭澤昱清理完入口,望著漆黑的深不見底的洞穴感到似是一個直上直下的洞,臉色凝重的點燃一根火把丟下去,疾風吹的火把嗖的燃燒起來又猛的熄滅。憶及少年時,剛來到小學堂的冬季。正在小學堂里讀書,程管家匆匆跑來,急道:「小夫子,出事了。」
眾學子一驚,不約而同的停了下來。小夫子見穩妥和藹的管家急躁躁,轉對眾學子道:「寫十篇《春秋》。」已跑出去。
朝蘇也感到事情的嚴重,迷茫的悄悄道:「出事了,何不報官?」
鋤頭道:「一定是出了大事。人命關天。」
朝蘇疑道:「更當找官府啊。」
鋤頭道:「八成官府束手無策,小夫子小神童麼。」
朝蘇與勺子急道:「如此,我去看看,我有些身手,說不定可以幫上忙。」
在一個洞口邊上已圍滿人,嘈雜成一片,紛紛給小夫子讓開路,小夫子望見黑漆漆的洞有一個拐洞,對南征嚴肅道:「可準備好?」已蒙面的南征鄭重點頭,向裡面扔一火折。
小夫子望著熄滅的火折,急急道:「挖洞之人可有在場?」一女子哭哭啼啼的搖頭。南征將飛索纏在一株樹,飛身踏壁而下。小夫子嚴肅道:「丟燈籠。」南征將一盞盞燈籠打入拐洞,望見兩人道:「夠了。」已丟出繩子套住一人,眾人抓齊齊外拉。南征套住另一人一把揪出來,再將人們拖動了幾步的人一把拽出來,翻滾而下的同時提起兩人踏壁而出。
眾人讓出一片場地,小夫子同時急道:「快快大夫,大夫。」兩名大夫急急上前施救。
里長上前擦汗道:「多謝小夫子。」
小夫子作揖道:「冬季人們貫用地窖取物,里長可好生指教啊。」
里長抬手一揮,人們紛紛走來,施禮道:「有勞小夫子。」
朝蘇混在人群里,跟到門外,小夫子施禮,眾人恭敬還禮,小夫子道:「如今,人人富足,地窖存入食物之家多了起來。然而,當心地窖之危險有二:下窖最好舉火把,一、若火滅,不得入;二、若火燒的厲害,有毒更不得入。也可在地窖拐洞處灑石灰粉,倘若石灰潮濕結塊定要小心。取物前,最好地窖多晾些時辰。存放食物有多種方法如醃製、干制、鮓、醬制、沙窖、冰窖。自明日我命程管家與大家一一講解,望大家奔走相告。」小夫子作揖。
大家深深施禮,里長臉色難堪的跟著小夫子道:「唉,人們總是不長記性。此事我已挨家挨戶的說過了。可……唉。」
小夫子道:「里正可是要挨罰?」見他臉色十分難看的嘆氣,又道:「無妨,里正可先去連正認錯,並與連正同去府衙認罪。」
里正大驚道:「這……」
小夫子轉道:「大人勿憂,只肖請連正立功。大人自被保下。」
里正不明所以,道:「此為何道理?」
小夫子道:「未雨綢繆之道,」見他一臉困惑,道:「只肖請連正報府台大人已有解決此危之道,便是由程管家與眾講道。只派各里正同修,後講於民,自可安枕無憂。如此連正大功,里正責可免。」
里正有幾分遲疑,如此便是為眾里正添了一項很麻煩的工作,笑道:「民難訓啊。」他此一言道出許多為難:有人不予理睬、有人充耳不聞,有人不依計而行……
小夫子笑道:「恭喜大人。」
里正見作揖的小夫子,忙還禮道:「喜自何來啊?」
小夫子笑道:「大人自會知曉,大人只需與眾里正談及今日之兇險。所謂綢繆自然不可避免。只大多人照做便好。儲物之道製作的盡皆美食。而眾里正以此先去饋贈、親朋好友、恩師、連正俱是顏面大增、忠心可嘉呀。再集眾教授,便是淵博本事,人人信服啊。將學的好、學的快的教授學不會的,沒學的,如此大大省力。此時,便將輕謾者全部分人幫管,自分擔里正大人些許煩憂。」
里正大喜,深深作揖道:「多謝小夫子指教。」
蕭澤昱睜開雙眸道:「既爆燃又熄滅何意?」撕下一塊布蒙住口鼻,撈起十根木棍紛紛點燃,縱身而下。
灰色的屋頂之上,兩黑影飛踏閃掠,鞭如蛇舞,柔軟而危機四伏。真似一條長長的蛇吐著紅信飛襲而上,繞著銀白色的劍緊追不放。那銀劍似一抹銀輝虛無飄動,被蛇信吞噬卻又分毫不傷。一陣疾步,南醫舞動的紅鞭似一條鮮紅的長蛇在黑暗的夜空中顯得陰森駭人,更如一灘鮮紅妖嬈的血,飛速吞蠶侵食著夜空。不斷追逐、挑釁著銀輝。遠看似山舞紅蛇,天兵力戰。
他們打的是東風夜放花千樹。更吹落、星如雨。寶馬雕車香滿路。鳳簫聲動,玉壺光轉,一夜魚龍舞。
便是像東風吹散千樹繁花一樣,又吹得煙火紛紛、亂落如雨。豪華的馬車熏得滿路芳香。悠揚的鳳簫聲四處迴蕩,玉壺般的明月漸漸西斜,一夜魚龍燈飛舞笑語喧譁。那劍光鞭影疾如東風,只瞬息間便似千樹繁花綻放更似煙火紛飛,剎那間紛落如雨,勁光如星。兩人飛打的一路繁花、煙火盡去,空中獨留道道不見的傷痕。只聽那聲音似悠揚的簫聲四處迴蕩,聽的人找不到它們所在的方位。他們太快了,似旋轉在光影之下的玉壺,眼看隨時碎掉。兩人似隨時要了對方性命,細看似飛舞的魚龍燈,細聽又有歡聲笑語。方知兩人俱有驚無險。
蛾兒雪柳黃金縷。笑語盈盈暗香去。眾里尋他千百度。驀然回首,那人卻在,燈火闌珊處。
美人頭上都戴著亮麗的飾物,笑語盈盈地隨人群走過,身上香氣飄灑。我在人群中尋找她千百回,猛然一回頭,她卻在,不經意間卻在燈火零落之處。
再看他們招式美的似美人頭上戴的精美華麗的髮飾,有流蘇的夢幻、珠花的精緻、玉簪的清冷。再看兩人卻似信步閒庭的少女笑語盈盈的走去,安然無羔。打的酣暢淋漓,正是世間遍尋敵手千百轉,驀然回首間,對手正在月黑風高下。
飛過垂柳,踏過冷花。拱橋橫鋪,闌干飛繞,劍光劃開萬里波,鞭影激起千層浪。越戰越激烈,越戰越棋逢對手。
蕭澤昱如一道疾風飛速下落。四散開五根指路,他沒有太多的時間研究理論,只根著正常的木棍走,他覺得既然此處為入口。而方才石像有與外界連接的通口,那麼便是人可以進入的。換言之,此空間並非完全密封,當初的建造者為某些人留了活路。具體如何行走便與那幾個口子有關係。而他時間緊迫,便用了小夫子的方法。如此很快摸到了規律。
他一路順著自己的推測的前行。果然,路徑正確,他的推測依據便是《山海經》,做出此猜測源於骨屍乃伏羲氏之時所創,而此地石像為巨人。傳說伏羲氏為華胥族的姑娘踩踏巨人腳印而生,既高大又聰明,而關於巨人傳說多為雷澤氏。於《山海經·海內東經》有載:「雷澤中有雷神,龍身人頭,鼓其腹則雷。」《山海經·大荒東經》記載:「其狀如牛,蒼色無角,一足能走,出入水即風雨,目光如日月,其聲如雷,名曰夔。黃帝殺之,取皮以冒鼓,聲聞五百里。」雷澤氏的圖騰是夔,是一種牛首龍身的水獸。
人生而頭先行,亡而腳先行。並不是說頭朝下,而是按牛頭的形狀去走,而牛的標誌並且是武器的便是兩角。作為圖騰,人所崇拜的是他的力量。自然是那角。至於形狀,他靠著火把已探索出來。他得出形狀後第一想法竟眼眶濕熱,心口莫名激動的熱浪蔓延,在此寒冷的洞穴中感到的溫暖,很快被濕漉漉的寒冷所湮滅。他還沒來得及溫暖四肢。澎湃的巨痛使他輕咳一聲。被那一股強大的回音震的一陣眩暈。
因為那形狀,他想到一句便是鋤頭所言:「據說,牛是天上的麒麟下凡,本有神仙本事。現在覺得此圖騰最合小夫子。那是牛,真牛。簡直一頭巨大黃牛牛。」此巨大的牛角正是延著兩壁倒插而下。本只是感慨牛角巨大,不想憶及往日的心傷。
忽然間,他眼神一凜。眼下忽然無盡的寬廣,他飛行間,眼底撞入一根冷冷的、堅硬的黑色東西如一座幽冥鐵石。定然撞的人魂飛魄散。他頭皮一緊,急忙收住力量,反手以火把另一頭敲那鐵石,翻身其上。一口氣未松盡,那石地動山搖似的抖了起來。原來還有三長一短四根巨柱與此共疊為一面牆,他所在正是中間。上面兩左右橫掃開來,他翻身橫踏在柱面的左切面。本來兩根橫上便形成一面牆,卻不料最上面的向他劈砸而下,他所踏之柱猛然斷裂,而最下面的向上擠壓而出,如獵戶捕獵陷阱中布下的棍釘。鐵冷冷的猙獰恐怖,望著坍塌、粉碎的石柱,他迅速向柱端平移。任誰也覺得方才那是一面牆。
而他再度被顛覆認知,幾根柱子竟是懸空的,那邊什麼也沒有,他瞬間產生一個不好的想法,舉著火把只看到前三根柱子各兩個上古文字,沒來的及看清後面的兩根,那柱子突的整個下移。同時強烈的震盪很快粉碎斷裂。他無處躲閃,只得下移。又是一驚,只見下面兩層是兩副壁畫。他踏著四散飛揚的碎石,終於回望了一眼上面那猙獰、恐怖的畫面。跟著碎石墜了下去。
微風習習,夜色如水。不覺間打了一個多時辰的兩黑衣人已收了兵器,於屋頂換為拳腳之戰。最後一擊均被彈飛出去,站在廊檐上冷冷的望著對方。此二人正是南征與陸千塵。兩人皆料中對方會深夜偷襲。
適才南醫肯離開,便是從蕭澤軒後來的臉上發現,他知道的並不比自己多。再說問起他那般麻煩,倒不如自己一探究竟。與范則至府中,便冷冷道:「此中仍有蹊蹺。」望著范則不解的眼神上前兩步,壓低緊眸冷冷的低聲道:「那神醫便在我們眼下。」
范則一臉慎,指路輕輕道:「借一步詳談。」南醫跟著他進入房間,他小心的四下張望一番,關門。緊張兮兮的溜上前,急急道:「究竟是何人?」
南醫瞥過目光轉動道:「那房間裡有一個內力高深之人,我料不錯便是神醫。」見范則神色驚詫的認真望上前,又道:「大人可還記得我們打開門,便有一陣風?」見他眼神猛的一抖,范則感到一陣陰風進了自己的脊梁骨,可怕極了。不禁打了一寒顫,空白的腦海中才翻出了方才那畫面。見他點頭,南醫甚不滿他臉上那白茫茫的無知,不由皺了眉頭。范則表示很冤枉,那是被他嚇的呀。
南醫覺得不能浪費時間,繼續用力似指著風道:「那是一陣極強的內力。」
范則一呆,嚇倒在凳子上,南醫輕輕撥過他白登登的臉色道:「依我之見那神醫方才便在屋內。」很堅定的盯著。
范則別上一個異樣的目光,好似在問僅此而已?他也猜到了,他只是想知道為什麼蕭澤軒咬定那神醫走了。南醫見那仔細盯著他似一臉詢問的眼神一呆,甚至有幾分氣惱。
在他發作之前范則立即解釋道:「為何昭王咬定那神醫走了?」他很急切的擺著雙手,認真道:「此欺君之罪呀。」
南醫倒冷靜的坐下來道:「欺君的又非你,你慌什麼?」不解他比蕭澤軒還急切。
范則道:「此言差矣,食君之祿,忠君之事。人要言而有信啊,無論如何禮義不可廢。」
南醫見那正氣凜然的身影,不屑道:「范大人當真如此忠君,莫不是於此感慨出來的?」
范則一臉嚴肅道:「南公子如何打算?」
南醫道:「我們分頭行動,我倒要看看那神醫是何人物。」
范則道:「南公子確定關門的是那神醫?」又沉思道:「想必我們在門口之言,他聽了去,出來一見,說不定得些封賞,為何要避而不見呢?」
南醫道:「或許他不想要封賞;或許他性情乖張不想被打擾。」微眯起迷離的眸子暗道:「又或者他有不可告人之秘密,正是我要找之人。」
范則拱手道:「本官願聞公子詳策。」
南醫走向窗外,眯起莫測的眸子望著黑蒙蒙的窗外,道:「你派人潛伏在王府附近,我引開那神醫。然後,派人去那房間探查。切記不可太近,免得被發現。」他拿不準「神醫」的本事,採取了最穩妥的方法。
范則望著冷冷的身影道:「好。」微微垂下眸子想著自己的心事。那日,在茶館與崔尚書的交談:崔尚書意味深長的看他一眼笑道:「倘若大人發現異樣當如何處理?」
見他眼色幾度變幻,范則心下凝重,慎重的思考道:「自當稟公處理。」
崔尚書輕輕搖頭,見范則提著心,謹慎的略顯拘束,道:「那可是北郡!?」見他仍不解的張望著,壓低聲音道:「人人盡擁護北郡王,」直直的望著他道:「如何稟公處理?」
范則十分為難道:「大人所言有理,下官當如何是好?」
崔尚書抬眼皮道:「必要有充足之證據,所謂欽差大人明察暗訪。否則莫要輕舉妄動。」讚賞道:「范大人如此一心為公,本官深感欣慰。你我皆一心為皇上辦事。」
思及此,范則撈出「明察暗訪」四字,在心頭思索起來。
在冷冷的對視中,南醫最先開口道:「你是何許人?」陸千塵只冷冷的抬上眼皮,閉口不答。南醫輕笑一下道:「你如實回答,」轉過無所謂的眼珠,又冷冷的壓上目光,頗有威脅之意。道:「我便幫你解燃眉之急。」
陸千塵冷冷的盯著他,目光一凜。幾度明暗明白了,心頭暗自驚道:「調虎離山。」飛身回退。南醫眼中凌光一閃。全力追殺。
蕭澤昱感到自己經歷著如天塌地陷一般的天災人禍。整個空間似在坍毀,又似在被埋葬。他踏著石子碎片的同時,踢飛其它石子碎片,飛旋的石子碎片被他改了方向,又撞擊在其他的石子碎片之上。如此往復,他踏出一條生路,逃出那片空間。仍心有餘悸的飛奔。在此未知的神奇之地,他無暇多想,因為新的問題又出現在眼前。他望著這一片詭異之地又想起方才心頭之念,兩個字「懸棺。」他覺得,此地比懸棺更詭異,此處懸的是石頭。便如天上綴滿的星星一般空懸,且大小不一。看上去毫無規律,甚至是石頭相疊,而且多為小石子上堆懸著碩大的石塊。然而,看上去非常優美、夢幻,那小石子是泛著光芒的。宛如天上綴著的寶石。
他望著自己飛速墜入的黑暗空間。那裡純黑成一片,什麼也不見。毫不猶豫的翻身跳上大石。然而,他剛剛落腳,那大石迅速翻轉將他掀了下去。在虛空中的凌光如一串流星雨飛逝。他眼神一冷道:「竟有暗器。」已飛旋流轉身形,揮動木棍。借力飛彈向其它石頭。腳尖即將點在其上,那石頭竟如滾軸橫向自轉,同時繞著支點飛轉。好似地球自轉的同時繞著太陽公轉,當他點在石上之時,驚訝的發現自己所在的位置變了,方才分明選了一塊沒有正對著其它大石的位置。而此時腹背受敵。已驚見流星暗器。他一邊躲避暗器一邊急速飛逃,快的似一陣一陣的旋風沖向了四面八方。眼見越來越空曠,心頭越發著急的尋著道路。急急的思索道:「一定有出路,莫不是闖入了何等古陣。」忽然驚見腳下所踏之石面熟,心頭泛起一個可怕的猜想道:「又轉回來了?」眼神一冷,轉向了一條直上的通道,一路飛旋而上。忽然之間踏在了一塊一點便碎的石上被其上突現的一個牛角所裹挾的爆力彈了出去。那巨大的牛角有他腰一般粗壯,同時噴出一片黑乎乎的毒煙融入空氣中,並攔下他的去路。他跌了下去,丟下了一木棍,聽見一陣沉悶的回聲。
他飛身落在了地面上,轉下目光,心頭大駭。此地如水中的一片孤洲,邊緣是萬丈深洲。又似大海中獨島。他正欲回身撿那木棍,突然感到一陣地動山搖。心頭一驚,猛的躲掉一個他心頭感到很危險的東西。飛身落地,警惕的抬起目光,只見那一隻木製的壯碩巨牛轉身。只見它似恐龍一般粗壯有力的腳踏飛陣陣塵土,每走一步引的大地隨之顫抖,那空曠沉悶的聲音似山崩海嘯。那體型抵得上兩頭肥壯的大牛,很像傳說中諸葛亮的木牛流馬,然而要早的多,他確定比魯班都早的多。他緊緊的一雙鋒利的目光落在那牛角上。
那牛角讓人感到心寒至墮入地獄,像碳炔一般。據說那是目前世界上最堅硬的東西,強度為鋼的100-200倍;金剛鑽的20-40倍。可謂最堅硬鋒利的武器,似尖錐一般傲立於頭頂,那形狀似當下鬥牛角。光滑的如打磨極細的鏡子,似沉靜無風之深潭之水一般悠遠厚重,透著來自遠古的滄桑。極細小的深藍、黝黑、黛紅三色似碎花一樣閃著星星點點的、淡淡的光。任誰都想的出來這牛本身沒有角,這角是後來加上的巨獸的角。
蕭澤昱感到來自遠古的強大的震攝力,強大到讓人心不由自主的急擂戰鼓,不禁感慨道:「當真的千年不滅的戰魂,如骨軍一般。不論如何皆讓人肅然起敬。」他恭敬的施了一禮算是對它的尊重,卻無絲毫畏懼。方才的毒煙沒有毒到他,此刻他十分警覺的將那蒙面向下拉拉,見它沒有攻擊,再拱手施禮道:「晚輩無意冒犯,只為尋人。」他決定不要衝突為好,緩緩起身,盯著那牛慢慢後退。轉身望見身後之石壁上有兩個削成牛角的木角綴在門上,先不說那那巧奪天工的栩栩如生,便這材質讓人震撼--金絲楠木啊。只是究竟該如何開啟?他上前仔細看一番,盯著周邊的石壁。想要找出些蛛絲馬跡。
整個來看這像一間茅舍,石牆前面兩尊石頭似圍欄。連著兩根筆直的木頭架起的小草棚頂,後面便是此石壁。
他抬腳欲向左行,一陣巨響,地動山搖。如千千軍萬萬馬齊喑,似海嘯山崩之力已壓頂而至。他飛身急轉,避開牛角的攻擊。只往牛的身後飛旋,想要找出破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