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一章 戰書九幽離火
2024-05-22 13:28:58
作者: 孫晨露
十四年前:
瑞雪照豐年,早春之年,夜裡溫暖可人,美好又消愁。正如詩里所寫。
小閣重簾有燕過,晚花紅片落庭莎。曲闌干影入涼波,一霎好風生翠幕。幾回疏雨滴圓荷,酒醒人散得愁多。
一輪圓圓的明月高懸,三個道口上映著清幽的月光,送來股股清爽的涼風。一個純白色燈籠雕著火紅的桃花俏皮的一甩一甩。小夫子提起來照見前面一高大的仙風道似的人在練五擒戲。咧開興奮的笑顏跑上前,清甜靈秀道:「父親。」
玄聖轉過招式道:「小夫子好久沒有練五擒戲了。」小夫子綻開了笑,放下燈籠跑上前,笑道:「好啊,再比一比誰練的好。」兩人同步的耍著五擒戲。玄聖打的行雲流水,小夫子因個小看上去有幾分滑稽可笑,卻已然得其精髓。一白一紅兩個身影打的輕捷協調、遒勁有力。完美收式後,玄聖輕吐氣息,小夫子倉促收式跳上前一戳,擠著兩彎美美的新月似美目道:「小夫子特邀父親前去賞燈,」拱手深深作揖,伸手指路道:「玄聖先生請。」
玄聖望望那笑臉,撿起路邊的燈籠,細看那桃花泛著星星點點的光澤。轉望向他道:「此新做的?」小夫子已跑他身前,歪著小腦袋重重點頭。玄聖贊道:「頗有巧思,純白之上點綴如焰桃花頗有鬧春之喜,似看到桃花星星點點的金光,又生潔白無暇之感,更凸現桃花之妖嬈。」頗為滿意點頭。
小夫子已引路道:「今日吃的太多,思及父親的紅桃鬧春,便想添些彩頭。」玄聖開心的點頭。小夫子蓄意懸起左腿一歪砸到他腿上,瞪上紅桃點點的純淨烏黑的眸子,擺正高高仰起小肥臉,淘氣道:「父親是不是也吃多了?」見玄聖不語,壞壞的笑笑。
當時玄聖憂心撐兩人,又見他們難得如此開心,只得委屈的多咽了兩碗。見被小夫子嘲諷,也不滿的撒了嬌,嗔道:「若普通人家,會被小夫子一頓吃窮的。」賊賊的垂過目光道:「如此撐壞小肚肚,豈不使為父憂心?」
小夫子兩手撈起他大手,握在右手裡,體貼笑道:「小夫子日後定有分寸,節省糧食又不使父親憂心。」玄聖很開心的拉著他前行。兩背影在一片清輝中顯得格外的溫暖。忽然頓住腳步,他們只見一個單薄的小身影正在忙碌的量著尺寸裁剪,時不時又跑向已做好的燈籠前查看一翻怎生扎卷,他看的是一個龍形似燈籠。
回身忽撞見玄聖二人,嚇得後跳半步。嘿嘿,一聲傻笑。小夫子仰起嘟嘟的胖臉道:「哥哥也在做燈?」朝蘇其實不會,只是想試試,看看掛起的幾盞燈,不好意思道:「隨意看看。」
小夫子上前,轉擋住玄聖,左手背擋著小肥臉,認真道:「可是吃多了?」朝蘇猛的心虛,他一個沒注意吃了許多,方才練了一個時辰的劍好受多了,只是練武時不得用力也不能快,否則會頭暈。耐著性子慢慢的打完,心頭正沮喪,轉見一堆燈籠甚是有趣,看到桌上的材料,才要嘗試一番。不好意思的笑,撓撓頭。格外難堪。小夫子輕悄悄秘密道:「父親也吃多了,我也很撐。」朝蘇知道不應背後議論師長,仍忍不住笑了。
玄聖望著鬼鬼祟祟的兩身影,心頭猜測道:「二人定是在嘲笑於我。」轉拿起做燈的材料,大方道:「小夫子消食之技甚為拙劣,為父甚為憂心啊。」
一聽到他父親憂心,小夫子十分難過,抬腿躥上前認真道:「父親,做燈很消食的。我已經不撐了。」十分關心詢問道:「父親可是撐的太厲害了?」上前拍拍他肚子,對號似的小眉頭滿是關切,道:「可是還難受?」臉上充滿憂心。
玄聖揉揉他小眉頭道:「父親可不似小夫子不識饑飽。」踏著行雲流水似的步子衝著蘇朝走來,望著那口含燈籠的小龍,此燈籠十分精緻,那小龍有大能量,吞整個燈籠在口中,而那龍身做成了燈籠柄,那小龍更是栩栩如生。顯得格外的活潑調皮。道:「你想做一個這樣的燈籠。」
朝蘇看他有些臉紅道:「我見此燈新穎別致,甚是可愛。便想依樣做一個白虎踏金烏。」
玄聖點頭道:「嗯,青龍吞日月,白虎踏金烏不錯,我們一起幫你。」
小夫子跳起來,拍手道:「好呀好呀。」驚喜的眼底煜煜生輝,道:「父親稍候做一個何模樣的燈籠,我們來幫你。」已待命到他腳下。
玄聖望天思考一下道:「為父做一個雄鷹蔽海天。」朝蘇眼下一亮,躍躍欲試。
小夫子笑道:「好雖好,不過,燈籠更要適用呀。最主要的便是照的亮,自各方向皆可照亮才好。我這裡書畫或做了鏤空雕刻或採用了雲沙絲絹,還有特殊的材料。」拿下龍形燈籠一照順光一照,那逆光的雕龍不僅不暗,反在地上投射出一束強光,其上隱隱龍飛鳳舞。
朝蘇眼睛一亮,笑道:「絕妙,小夫子做的燈簡直活了一般。」
玄聖輕輕一笑道:「先來繪製圖樣吧。」
小夫子蹦蹦跳跳的跟上前道:「我們比試一番如何?」二人點頭,提筆畫了起來。
次日傍晚下學堂,一輛馬車緩緩的停在醫館,三人下車。正是玄聖攜小夫子、朝蘇。此醫館正是賈大夫所在醫館本草仁心。朝蘇一愣道:「師尊是要尋賈大夫瞧病?」望見門外坐滿了人,不禁更為疑惑道:「為何今日病人如此之多?」他始終叫不出父親二字,這些年父親離他很遙遠。
玄聖仍溫若春風的望著他,道:「今日坐診的非賈大夫,」看向醫館道:「當世醫神、醫聖各有千秋,而民間有岐黃四醫:二岐二黃,專為貧民治病。只行蹤不定,昨日詢過賈大夫,方知他師傅岐叔今日坐堂。走吧。」
朝蘇疑惑道:「誰要醫病?」跟著走了進來。
賈大夫急急迎上來道:「玄聖先生來的剛剛好,家師方用完膳,休息了兩刻。」
玄聖道:「有勞。」
朝蘇見四下無人,眉間擰起一絲疑惑。見玄聖望過來,迎上不解的眸子,只聽他道:「去吧。」朝蘇十分不信的看看小夫子,覺得要瞧病也是小夫子。輕哦一聲疑惑的進屋。
賈大夫已上茶請玄聖單間休息,玄聖帶著小夫子就坐。玄聖見窗邊幾株盆栽草藥正是潤脾清神的,再見樑上吊的幾味裝在圓球內的薰香,知道他費心安排了一番。
小夫子疑惑道:「可是,父親門外如此多人,為何歧叔不開門接診?」
玄聖道:「諸事急不得,歧叔年事已高,必要飯後休息三刻方能全心診病。」
小夫子一驚道:「如此父親擠用了歧老先生的休息時間?」見玄聖點頭,又微歉意道:「那改日,我們當帶禮物登門致歉啊。」玄聖只搖頭笑笑,小夫子又憂心道:「那歧老先生稍後豈不是不能專心診病?」
玄聖盤膝坐在鋪團上,打坐道:「偶爾為之也無妨。」
小夫子盤膝坐在他腿上打坐道:「朝蘇哥哥,所患何病?」
玄聖道:「本來多養些時日便可痊癒,只是他體內兩股道派的功法相剋。加之,心脈受損嚴重,不及時醫治武學再難精進,或有性命之憂。」道長臨走時,憂心他小小少年受氣,便將畢生功力傳給了他,而這其間他在修煉另一個人的功法,怕道長傷心同時也答應了他們不向任何人提及。而那人也教他許多心法及隱蔽之法。他小小年輕,只知勤加練習,有些不適全忍下。當日,氣血昏聵才導致了嚴重的內傷。
小夫子自然也不知道,不解道:「父親可告訴朝蘇哥哥了?」
玄聖道:「待他傷勢好轉,我自然會告訴他的。」覺得他此刻方心情好些,不能再受更多打擊。其實,朝蘇的情況要比他所提到的嚴重的多。這孩子太能忍,昔日裡窮,捨不得為自己看病,後來一心讀書練武,總以為那是練武正常的反應,全忍下了。殊不知傷了經脈、五臟。
小夫子仍憂心道:「若朝蘇此間再度練功,可是要有影響的?」
玄聖道:「如今想練也練不了了,除非歧先生診完病。」
門帘掀起,朝蘇見父女二人,微向後一縮總覺得與他們越發疏遠。他覺得自己是多餘之人,更有意識的想要疏遠。小夫子昏昏沉沉的險些睡著,蹦下來跑上前,關心道:「哥哥可好些?」
朝蘇微微退卻,難為情一笑道:「好多了。」
玄聖已站在他身邊,對小夫子道:「車子已回去了,來,父親背你。」小夫子蹦到玄聖背上。朝蘇心頭酸酸的,垂下頭,莫名想哭的委屈。孤單的轉身走開,越發心頭堵的難受,自己終歸只是一個人。一個溫潤的聲音叫住他。轉身,見小夫子伏在玄聖右肩,探頭朝他笑笑。他不能相信的是玄聖向他張開了手臂。瞬間緊緊揪起的心頭掀起巨大的旋渦。多年積壓的委屈與硬撐的脆弱;強裝的堅韌與心頭的渴望;無盡的酸楚與孤單的絕望……百感交集,心頭爆發了太多,太過沉重,太過狂烈,太過兇猛。他呆呆的愣著,玄聖已然在眾目睽睽之下抱他在左肩。朝蘇不能相信,一滴憂傷的清淚直接垂在了地上,他仿佛聽到淒麗、清脆的碎裂聲。通紅的眼睛裡噙滿了婆娑淚水,他整個人昏昏沉沉的,感覺一切似在做夢。淚光涌下來,他卻幾欲想笑。他怕小夫子撞見,左手托著左臉枕在玄聖肩頭。又怕淚水打濕玄聖的衣衫,胡亂抓起衣袖墊了起來。
小夫子似乎懂得他的心事,朝向另一頭枕在玄聖的肩上。而玄聖似乎也懂的,走的又輕又慢,特有緩緩回家的溫暖。一背一抱一雙兒女,在他人看來也是極幸福的,何況齊齊的聰明體貼。朝蘇試了千百種方式勸住自己流淚,可是,越勸越洶湧,他也不知是如何一回事。他唯一的小小願望便是此路長一些,再長一些。
然而事事端的聚散苦匆匆,此恨無窮。今年花勝去年紅,可惜明年花更好,知與誰同?
直到程府,遠遠的衝上來三人正是勺子三人。鋤頭急急道:「朝蘇,朝蘇,我們把小院子收拾好,你家的東西全搬來了。」
玄聖放下兩人。朝蘇尚在詫異,小筐一臉欣喜的拉起他道:「朝蘇,快去看看你的新家。」
勺子制止道:「等一下,」轉對小夫子道:「我們收到了戰書。」三人一臉失落,沮喪的低下頭。
小夫子鄭重道:「是何人之戰書?」見三人神情,他已猜到此戰非同小可。
勺子遞上戰書,小夫子大驚。朝蘇見狀接過來,但見那上好的紙,便知此人不一般。轉對勺子道:「此何人?」
勺子道:「中原第一蹴踏隊。」
小筐愁暢的眉頭擰作一團道:「我們素日裡只湊合練練。哪裡上的了場?」
玄聖笑道:「暫且回去看看新家罷。」見朝蘇不解的眼神道:「府上有一處閒置的院落,你母子搬來,倒也物盡其用。」
鋤頭立即笑道:「特寬敞,好幾間房子。」悄悄湊近笑道:「日後我們可時常來找你玩耍、寫課業。」
有了自己的小領地,勺子也很開心,儘管那是給朝蘇的院子,他們仍然覺得那是他們共同的小天地,哈哈笑道:「下學後,學堂里學子們一齊收拾的妥妥噹噹。」神采飛揚的臉孔格外的耀眼。便將挑戰的煩惱遠遠的拋在腦後。
十四年後:
蕭澤軒聽到那熟悉的聲音,咧開了嘴,滿眼的光全部聚焦在他的身上。再容不下旁人,時已飄出門口迎上她,溫柔似蜜道:「涵兒。」
陸亦涵臉上既緊張更焦急,心頭只關心一人,道:「昱哥哥怎麼樣?」
蕭澤軒急急安慰道:「你好生在府上休息,皇兄,需得靜養。不可見人,那神醫說了必得醒來才可見人。」十分嚴肅的表情給她使了個眼色。
見南醫一臉奇怪的望過去,范則上前解釋道:「此女相府小姐。」
南醫心下越發奇怪,暗道:「相府小姐在此?」
范則笑道:「相府小姐似與二位王爺不同尋常啊。」挑了一下眉頭。
南醫思索道:「緣何深更半夜來此?」托起下巴,范則有些難堪的壓下右眼皮,深更半夜他們不也沒走嗎?
陸亦涵心急難奈,直拉著他道:「究竟怎樣了?」眼淚汪汪的哭了起來,又道:「我一回府便聽聞范大人帶神醫前來,致昱哥哥病情加重。」
范則心下一驚,急上前道:「陸小姐消息甚是靈通,似對王府之事格外關心啊。本欽差方到此不足一日,連王爺的面也不曾見。何人大膽傳此謠言,其罪當誅。」
陸亦涵上前道:「街上人人皆知,昱哥哥養傷不可見人,此時大人帶人前來是何居心?」
范則道:「我帶來的非普通之人,正是南疆樂正太溪族長,專解王爺之毒。」
蕭澤軒冷笑道:「我們不曾尋訪名醫,這來的未免有些巧合。」
南醫道:「我好心來瞧病,你何苦一再折辱於我,這便是中原人待客之道?」
陸亦涵上前堅決道:「今日誰也不可見昱哥哥,否則,便是要自我身上踏過去。」
南醫蔑視道:「王府之事,如何輪到相府小姐來管?」
蕭澤軒道:「我北郡人皆深明大義,不似某些人不分是非。」
南醫明滅著眼眸,暗道蕭澤軒奸詐,倘若皆是男子一切好說,可偏偏來了身份高貴的女子便有些棘手,打不得,怪不得。讓人窩火。
他不客氣,陸亦涵自然也不會客氣,道:「你可知王所中何毒,便自稱可解。」
南醫眯著眸子,不善道:「本尊本不想與小姐這般不通醫道之人論醫,倘若小姐非要見識本尊之醫術,本尊便勉為其難的讓小姐試一試。」
蕭澤軒一驚,已擋在她身前,警惕道:「你要做什麼?」
南醫得意道:「其實也容易,你們以身試任意南疆之毒,本尊為你們解。」壓低眼瞼望過來,又輕蔑一笑道:「只怕你們不敢,你們根本不會在意北親王之死活。」湊近臉,目光極為意味深長的掃向陸亦涵。
陸亦涵被那鋒利的目光驚的心頭打鼓,她只感到一股強大到窒息的危壓之力,不由後退一小步,震撼的望著他。蕭澤軒擋在前道:「你個瘋子,以為我們傻嗎?誰要聽你的話。」
南醫眯起眸子道:「本尊要醫治北親王,自會為你們解毒。根本不存在兇險,你們竟連舉手之事也不願嘗試?」冷冷的望著陸亦涵。盯著她的眼睛道:「本尊來歷不明,先前與你們王爺治病的所謂的神醫便來歷清明?既如此為何遲遲不見你家王爺醒來?倘若再耽擱下去,你們王爺一命歸天。你們豈不是幫凶?本尊青天白日來你府上聲稱救人已是人盡皆知,還會害你們不成?」一席話說的陸亦涵驚心膽顫。她臉色蒼白起來,明眸有些顫抖,他說的不錯,已許久,蕭澤昱仍然不曾醒來。莫不是真的出了差子?她心頭越發的慌亂,眼底不由焦急起來。誰也不曾見過,誰知道他是不是神醫。萬一真如他所說,自己豈不是害了他,不,絕不,無論如何一定要救他。
南醫自是看穿了陸亦涵十分關心蕭澤昱,所謂關心則亂。他只要再推波助瀾,便可以將她拉入自己陣營。適時拿出一個小瓶道:「看來,你們當真不關心他,試一試都不肯。哪怕庶民尚有以命換命,如今看來王府當真令人心寒啊。可惜了,北親王空有一身好名聲卻不曾有一個知己,可悲可嘆哪。」他說甚是讓人心寒。
陸亦涵道:「胡說,若能以命換命,我們自是毫不遲疑。」
蕭澤軒一把拉開她,輕道:「自然可以更簡單,你若在一月之內查出我皇兄所中之毒並且抓到害他的兇手,我便考慮讓你為我皇兄醫病。南疆之毒千奇百怪,或許你可以解當下所流行之毒,卻未必解得了我皇兄之毒。」見陸亦涵堅定的神色是鐵了心的要試毒,知她心急等不得。便道:「既然你樂正太溪族長,我便不瞞你。想必你聽過九幽離火。」
南醫猛的望過來,震驚的無以言表,微擰起眉心似再度確認,見蕭澤軒一臉淡定。仍不敢相信的垂眸思忖,他不相信的是九幽離火出現了。而蕭澤軒自是想試探一番,除了解燃眉之急道出詳情,他真的希望有人可解這離火之毒。軍醫的醫術他是信的過的,卻是束手無策,想必那初一說的是真的。再見南醫如此艱難困惑的表情,心頭涼了一半。陸亦涵腿一軟,緊緊拉著他,一眨不眨的盯著南醫莫名驚詫的不斷變換的表情。
南醫仍堅決否認道:「不可能,不可能,九幽離火乃世間四大神火,存於秘境之內,不可能出現在人間。」堅定的望著蕭澤軒道:「不可能,你皇兄若是中離火之毒。不可能活著。」十分堅定的喊道。微紅的眼眶透著一股烈烈的恨意。
范則簡直莫名其妙,他極速的眨著眼睛,實在理不清今晚發生了什麼,看來,今夜諸事不宜啊。一個個都在失控。
陸亦涵腿下一軟,栽向地面,淚水梨花帶雨的滾落。腦子一片空白。蕭澤軒扶她坐在椅子上。
南醫仍激動的不能自已,指著他怒喝道:「你撒謊,不可能,世間不可能有誰得到九幽離火。且不論那火深藏地下千萬丈,便是尋也極難,無人得知那火在何處。」
蕭澤軒道:「既然你有所了解,便好辦了。」對管家道:「上兇器。」
南醫望著那一柄躺在盤內的匕首,掀開那類似羊皮的東西,只覺烈火寒如雪刀撲面而來。猛的瞪大眼睛移開,只那一瞬,這無形之火震的他慌亂間斷了一瞬的呼吸。搖晃一瞬瞪大眼睛,艱難的搖頭,無法相信,不能相信。他慌亂著手抓起一個裝著茶水的茶杯,隨手放在刀上。由於刀具不平,按理那茶杯是要歪在一邊,可卻一側懸空平穩的立在刀上。幾息間,只砰的一聲,連杯帶水碎成一股輕煙。
所有人瞬間石化,誰也不曾想到九幽離火是什麼東西,今日一見更是無法相信。南醫震驚道:「不可能,不可能。九幽離火,可化世間萬物。包含人及妖魔鬼怪。若你皇兄中此毒必是連血肉骨頭一起化為白煙,絕不可能活著。你可以隨意找人來試。」
蕭澤軒也是一臉蒼白,他只覺得中毒與生病一樣,只是難受些罷了,不曾想到這離火竟生化了茶杯。在他認知里水淹火,不可能憑空消失。哪怕化成煙也要足夠的時間,不可能幾個呼吸間只一道輕煙便沒了。此時,方知他皇兄忍受著怎樣的痛。後悔萬分,暗道:「早知如此,便是想方設法留下那初一,說什麼也要憑自己三寸不爛之舌套出些有用的來。如今天下之大,要去何處尋來。真乃放虎容易,縛虎難呀。」
南醫忽的眼前一亮,拿起那塊布急急的翻來覆去,只砰一聲盤子化了。急拿起刀,用它蓋住刀,卻沒有任何反應。道:「可一直是如此包著的?」
蕭澤軒道:「似乎原來有刀鞘,只是我們不曾找到。你若真要問也只能去問將侯。」他此刻希望從南醫處得些線索,態度緩和了許多。
南醫捏著那布,最終放棄了嘗試。蕭澤軒見他一臉沮喪,道:「此布便是那神醫留下的。」他覺得無甚線索尋回他,或許南醫找起來事半功倍。南醫仔細的看了又看,此布極不普通,說不出是什麼皮。其實,與材質沒什麼關係,主要是裡面藏著一個八卦演變的陣法,所謂世上萬物相生相剋。實在找不到克星,可以暫時封印。在道與易經八卦結合之後,產生的所謂的神之又神,玄之又玄的作用,其實道理簡單,不過,是運用八卦之術調配五行,相當於產生現在的化學元素。用此元素隔離了彼元素,比如在鐵器、木頭上刷一層漆,隔離空氣使其不生鏽、不腐敗一樣。只不過,由於易經是宇宙的演變之理,它所調配的元素遠比我們發現的多的多。故南醫研究不出什麼名堂。
二人雖那麼走了,可蕭澤軒感到奇累無比,寧可與他們在此爭執。安頓好陸亦涵。他回房躺倒在床上,一動不想動,呆呆的望著床頂。想著那刀化了茶杯,思及見到那初一的每一個瞬間。實在是累的不想再想任何事。無奈一嘆。忽然一陣涼風吹來,陸千塵已坐於桌前,悠悠道:「累死人了。」
蕭澤軒如賊一般躡手躡腳的上前,輕聲道:「你如何出來了?」
陸千塵無奈道:「太累了。不信你躺上幾日試試。」
蕭澤軒坐在桌前道:「快回去,莫要再生事端。」
陸千塵望著他,道:「我們換一換,每人冒充一日。」
蕭澤軒望著他道:「這不是明擺著要告訴人家其中有蹊蹺嗎?快些回去。」
陸千塵伸出右手張著五指,商量道:「好兄弟有難同當,每人五日。」
蕭澤軒望著他,難以置信道:「你說真的嗎?如此緊急關頭還有心兒戲。」坐於桌前。
陸千塵道:「今日多虧有我,若不是我去放了一把火,范則便闖進來了。你不知道,當時多兇險。」侍衛與范則爭執到一半,陸千塵眼神明滅間肯定道:「不能指望蕭澤軒,必須要設法拖住他們。」思來想去,只有放火可靠,於是,翻出窗放了一把火。剛入房,門被推開了。急躲在房樑上。同時甩上內力砸上未完全打開的門。否則火也白點了。轉又道:「為何將涵兒也牽扯進來。」門響了,兩人對望一眼,飛到床上,門被打開了。
陸亦涵抽泣著衝來,她心急如焚,顧不得許多。陸千塵拽拽被他壓住的衣服下擺。蕭澤軒嘿嘿笑道一把塞回去,將他露在外的腿狠蹬回被子裡。陸千塵恨的咬牙,暗道:「決不能將涵兒嫁與他。」
陸亦涵絕望的啜泣著,躺在床上翻來覆去想著離火的畫面,越想越心焦難奈,坐立不安便飛跑了來,抽泣道:「他到底怎樣?」更加悲上心頭,淚水衝垮堤岸。
蕭澤軒臉上十分為難,心亂如麻。想要衝下來,被被子裡的陸千塵揪住衣袍。望著那垂首悲泣的單薄身影楚楚可憐,急的手足無措,那一口伶俐的舌頭打了捲兒。諸事盡拋腦後,一心滿臉只憐眼前人,眉心愁作一團險些說了真像,聲音格外輕柔的急急道:「放心,皇兄很好。那那神醫很厲害。」瞪著崇拜的眼神,搜刮著理由安慰道:「你也看到了,他隨手拿出的一塊兒布便包裹了那兇器。」自己覺得很可信,又笑道:「過些時日皇兄自會醒來,屆時我一早帶你去看他。嘿嘿。」十分甜蜜的一笑。
陸亦涵十分悲傷的身影顯得格外的柔軟,她一心以為蕭澤昱多年爭戰沙場,苦守邊關甚為不易。日後要全心全意的好生照顧他。思及那離火如此毒辣,他要受怎樣的痛?心頭不禁痛不能擋。聽蕭澤軒如此說,心頭略寬。一臉的清淚猶自泛著淒涼涼的寒光,輕咬著下唇,輕聲道:「可否,讓我去看看他?遠遠的一眼也好,我保證不打擾他。」
蕭澤軒輕「啊」一聲,很為難。他想,可做不到呀。他也不知道他在哪裡,見她格外失落的表情,傷心泛濫。正欲坐起來答應,突的一震,輕呼一聲「啊」。一隻手落在他胸膛上。他一把推開道:「哪兒來的狗?」陸亦涵一愣轉身急急的走了。
蕭澤軒急呼道:「涵兒。」飛身沖向前解釋,差點兒摔的趴倒在地上。陸亦涵已匆匆出了門,頭也不回的將門帶上。陸千塵坐起來,嘲笑似拉著他一條腿。蕭澤軒氣急敗壞的蹬著,恨恨道:「涵兒,你放手,涵兒,放手啊。」
陸千塵一把將他拽坐到床上,扔掉那腿,幸災樂禍道:「走啦。」滿滿的嘲諷的望著那張臉。
蕭澤軒卻極認真的弱弱道:「都怪你,涵兒一定生氣啦。」百般擔心他不理自己,擔憂的重重道:「她一定氣死了,說不好明天不理我了。」越猜測越可怕。下定決心急急道:「完了完了,我必須要解釋清楚。」臉上從未有過的嚴肅。
抱著支起的右腿猶自得意的陸千塵笑眯眯的踹他一腳道:「清醒點兒,青天白日做著白日夢又說著白日夢話的是你吧?」
蕭澤軒厭煩的拍一下那搗亂的腿,滿懷的心事,沒空與他浪費時間。厭惡道:「走開。」急急起身,盯著抓自己胳膊的手狠狠警告道。一臉不客氣的模樣。
見他極力揪開自己的手,陸千塵好心提醒道:「她一心想著你皇兄,哪裡顧得上你?你倒真敢自欺欺人,反正我沒看見。」
蕭澤軒不僅沒有絲毫沮喪,反而竊竊的羞澀道:「早晚有一天,她會那樣想著我的。呵呵。」
望著痴傻的神情,陸千塵目瞪口呆,再見他竊竊得意的呆羞模樣。半天,腦子裡只有兩個字:無語。他算是佩服的五體投地了,實在想不通他究竟如何作想,反正自己做不到,打死也做不到。好心提醒道:「你可真敢想,不怕哪天閃了舌頭、剜了心啊。我,我當真無法想像你還有沒有心腦啊?」他極為難的認真審視著,活似自己面對著一具木乃伊。
蕭澤軒一臉幸福的好心安慰道:「大舅,莫要憂心。」
陸千塵噌的起身,腦子裡很亂,指著他戒備道:「什麼?你把輩分理清楚。」
蕭澤軒見他緊張兮兮的,解釋道:「你想啊,陸亦舒與我皇兄在一起,你真把涵兒嫁過去?」雙手環胸,右腿橫在左腿上,一副坐享其成的模樣,一臉巴巴的望上去。好心勸道:「倒不如嫁給我。那時她自然一心想著我啦。」
陸千塵望著那一臉撿漏撿到寶的模樣,思忖道:「你說的好像有道理。」鄭重的點點頭,同款坐派坐在對面的凳子上,對著耀眼的呆呆的目光,半張的小口中口水欲出的模樣,打擊道:「只怕她會愈發思念你皇兄,愈得不到愈美好。」近來他一直為此事猶豫不決,不得不說從前的堅決反對已在動搖甚至坍塌中,他忽然相信或許蕭澤軒更疼陸亦涵。雖然他平庸無建樹,可是,他相信他能為她做的,自己與蕭澤昱做不到。雖然他過往荒唐,可是他的一心一意也看在眼裡。他想的很清楚,過往的過錯可以用今後百般疼愛彌補,而婚後的荒誕真正摧殘人心。多少人婚前看著正人君子模樣,婚後荒唐至家破人亡。從他如今的眼神里還是臉上,他都能看到鍾情一生的嚮往。從未想到,命運有一天能將一個最多情的花花公子錘鍊成一名最專情的謙謙公子。他毫不猶豫的相信嫁給一個自己不愛卻一心疼愛自己的夫君比嫁給一個自己愛惜的夫君卻要二女事一夫幸福的多。至少那完完全全是自己的,他覺得無論因為什麼一名男子娶了兩個女子,那兩女子便與幸福擦肩而過,無論他再如何向一方承諾什麼蒼天不改,大地不滅,只真心愛她一人。完全扯淡,那真心純粹被狗吃了。兩人誰也得不到,連眼下人間這點困難無法解決,還對抗什麼天地,簡直痴人說夢,最大的騙人的鬼。
蕭澤軒仍仍笑的十分討好、百般諂媚道:「阿塵,如你一般睿智如斯,一定做的出正確選擇。」急急制止他嚴肅道:「現在不急作答,待我皇兄歸來,你好生思索評判一番。我想你最疼涵兒,一定能幫她做出正確的決定。」
陸千塵冷冷的瞪著他,質問道:「為何將涵兒牽扯其中?」
蕭澤軒嘆一口氣,嚴肅認真道:「唉,這范則不聲不響的唱這麼一出,他那般呆傻的心智如何做到?不過是仗著祖上蔭功世襲了爵位,說不好他背後有何人在挑唆。可在我們眼下神不知、鬼不覺的找了一個南疆族長,此等手段豈容小覷,說不定哪天便對涵兒下手。此時你府中無人,誰可護她?而當下,她擊退了欽差,保護了我皇兄,自然人人擁護,住在此地理所當然。」
陸千塵垂下眸子暗道:「唉,此時,他第一時間想到的是保護涵兒。」盯著他確定道:「你想保護她?你做的到?」
蕭澤軒道:「我在明,敵在暗。我會盡全力的。於涵兒房間附近我已加強了守衛。」誰也無法擔保萬無一失,危險臨近越早發現越好。
陸千塵嚴肅道:「速為我準備一套夜行衣,你最近少去。素聞南疆巫術詭譎莫測,免得那族長做什麼手腳。」
蕭澤軒覺得他太過嚴肅,輕哦一聲,道:「你還是少出來蹦躂。我少去,那三餐?」
陸千塵道:「我自有辦法。」
蕭澤軒道:「那夜行衣何時要?」
陸千塵堅定道:「即刻。」蕭澤軒微愣,心頭一緊。陸千塵今夜便要有行動,正與南醫不謀而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