狐媚惑主
2024-05-22 03:21:15
作者: 青瓜檸檬
這句話給他的震撼,無異於她那日說她愛他的那一刻。
親吻停在唇邊,他俯身將她一擁入懷,順著脊樑的方向,一下又一下撫摸著。
他想說,他想要的其實並不是她的「生死相隨」。
他不過是想得到一句好聽的,足以哄他開心的話就很滿足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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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阿熾。」
雨松青陷入他的懷中,聞著他身上雨水浸透潮濕的味道,「我這一生,說過很多違心的話,可我對你說得每一句話,都是真的。」
因為這個世間,再沒有任何一個人,如他一般,對她,有赴湯蹈火般縱容。
……
……
一晃又是兩三日過去了。
雨松青的日子與往常沒有什麼區別,除了松水院之外,羅夫人幾次三番下帖子想要宴請她,也都被她稱病拒絕。
這段時間的風頭太足,東宮的「關照」,世家夫人們的「熱絡」還有莫名其妙冒出來打「看病」的旗號卻想要探聽其他消息的官宦貴勛。
人紅是非多的道理她還是懂得的。
與她一起登上燕都「熱搜」的,還有一人。
賜婚給封將軍為平妻的金月郡主。
沒聽錯,也沒看錯,就是平妻。
榮王殿下嫡親女兒,驕傲的猶如明珠的李雁如,被太后一道懿旨給人去做平妻,連個填房的身份都未撈到。
封將軍身份乃朝中新貴,是太子嫡繫心腹之一,身為京畿軍元帥,他的一言一行,一舉一動,在無數人的眼中,所以他的婚姻,不再是他一個人的婚姻。
因此事,她問過李熾,「太后的意思,是想要修復與太子的關係?」
畢竟賦稅一事上,太后沒少給李繼下套,從一開始梁玉京提出改稻為桑,到最後南省死的幾位官員,一樁樁風波,無不都在打壓太子的人。
「沒必要。」
李熾如是說,「他們之間已經毫無修復的可能,除非……」
「除非陛下醒來。」
這話就是白說,成華帝癱瘓在床十幾年,怎麼可能醒來?
何況,現在恐怕越來越多的人都不希望他醒來。
都指揮使的官服實在是太繁雜,她繫著腰帶,又將衣襟上的令牌全部繫上,望著他,「如果有一日,陛下能醒來……」那燕都豈不是會熱鬧很多?
額頭被他狠狠一敲。
李熾瞬間便戳破她不著邊際的幻想,瞄了她一眼,失笑道:「青青,陛下醒不來,也永遠不會醒來。」
這句話太一語雙關,雨松青暫停了手上的動作。
「你可知,青雨台的作用?」
青雨台?
已經是第三四次聽到這個名字,雨松青捋順了思路,她腦袋中最先浮現的是盛放在李熾案几上的關於燕都南省賦稅赤字的摺子,然後想出來的,是那日在邱德勝家裡看見的青雨台的模型。
她連猜帶蒙,不動聲色的拱了拱肩膀,有點糾結,「是一座殿宇?」
李熾極少戴官帽,他通常束髮後戴上發冠即可,可今日他奉旨隨封疆去京畿軍中巡視,髮飾衣冠務必整齊。
官帽束在他頭頂時,雨松青眸中閃過略微失神。
他的五官本就凌厲,若是束髮沐冠,其實整個人會顯得柔和一些,可是錦衣衛的官帽一旦戴上,官帽兩邊系上的繩索將他的眉目拉伸,眼眸之間更加鋒利,若是面無表情時,只有震懾人心的戾氣。
猶如是一把利刃,鋒利無比。
他捏著她的手在掌中把玩,沉吟道:「這是預備騰出來給陛下休養的殿宇。」
成華帝癱瘓近二十餘年,一直住在昭華殿中,而昭華殿為歷任皇帝的寢居,象徵意味遠大於實用。
青雨台並非一座殿宇,而是一套由三座殿宇組合而成的類似於皇宮前殿的縮小版。
由大殿,東西兩側殿組成。
大殿乃皇家祭祀場所,供奉著昭烈帝和皇室宗親的牌位;西殿乃誦經之所,專門為皇帝祈福,東殿,便是成華帝即將移過去的殿宇。
也就是說,青雨台修築完善那一日,便是李繼登基之時。
所以太后才會一而再再而三的阻攔。
一旦青雨台完工,她便再也沒有理由阻攔太子登基。
「梁京玉所提出來改革之策,也是賦稅拖延之計。」
雨松青垂思,朝堂紛爭,委實太複雜了。
活了兩輩子,其實都還比不上人家一輩子。
看著她愁眉苦臉,李熾抓了抓她頭頂的發。
揉著她的雪白的臉蛋兒,他若有所思,「青青,你要記住,行走皇宮中,任何人告訴你的任何事情,都必須斟酌斟酌再斟酌,一旦出事,你什麼都不要管,往我身上推即可。」
他雖無太子一般的權勢,手中也無兵權,但燕都上下,還無敢擅自動他的人。
她要做的事情,他不會攔,也攔不住,唯一能做的,就是站在她身後替她遮風擋雨,令她無後顧之憂。
可惜,他卻低估了女人。
……
……
男人們朝中大事女人們很多時候都只能旁觀,但這不代表,與她們沒有關係。
女眷的存在,除了宴席之間錦上添花之外,還有消息流通。
譬如柯家與羅家,那段時間有多少人落井下石,現在就有多少人願意拋出橄欖枝。這種見風使舵的本事,別人做起來難,但這些世家做起來卻是猶如吃飯喝水一般的簡單。
宴請和來往絡繹不絕,聽說門口的排隊送禮的人,都快要排到長門街口。
酒樓二樓上,梁文荷一臉冷意地看著這些人,酒盞在杯中搖晃,面色譏諷。
「落難時不曾雪中送炭,得意時,誰稀罕他們的錦上添花?」
雨松青夾了一塊燕都廚司最為拿手的甜皮鴨,贊同的點點頭,「雪中送炭難,錦上添花易。但這世上有有誰敢不惜拼上一家老小的性命為誰求一個公道?」
「誰說沒有,當年的鑫國公……」
她停頓了一刻,將耳邊碎發往上貼去,聲音放低,「當年的鑫國公便是這般,若沒有他,大……算了,我說你也不愛聽。」
這段時間,梁文荷總是來尋她。
雨松青不知道她哪根筋不對,從清水寺回來之後她便像是變了一個模樣,端莊嫻雅的表皮撕碎之後,剩下的是毒舌和譏諷的真實。
對於李熾,她似乎是放下了,似乎還是有些放不下。
雨松青覺得自己也開始自己虐自己,燕都那麼多小姐不交朋友,偏偏要和一個處處與自己作對,還是個潛在情敵的女人做朋友。
「鑫國公大義,可自己卻落得一個潦倒的下場。」
梁文荷嫌棄她只知道吃東西,將酒盞重重一放,「你可知道,現在燕都裡面的小姐夫人是如何看你?」
能有什麼好話?
雨松青毫無興趣,反正這個世間黑鍋都是女人背,落到她身上的話能有幾個好的?
梁文荷恨鐵不成鋼,明明是她奪走了自己傾慕許久的心上人,可她對她的怨恨似乎在她將繩索拋給她的那一刻煙消雲散。
女人是個奇怪的生物,她不喜歡雨松青,但是比起不喜歡她,她更討厭那些沒有自知之明,妄想大都督的女人。
就像是一顆沾滿了灰塵和毛髮的糖,令她覺得噁心。
「她們說你不知廉恥,未婚之身便與大都督卿卿我我。」
嗯……這是說她有魅力。
「她們還說你狐媚惑主,不知道用了什麼手段勾引……」
這……算是變相誇她漂亮。
「她們還說你腳踏兩隻船,一邊勾著大都督,一邊和太子糾纏不清。」
嗯……什麼?
「我什麼時候和太子糾纏不清?」她根本就沒有正眼看過李繼一眼!
梁文荷思量了片刻,斟酌這句話是從哪裡聽到的,「那日應天府,有人看到你與太子在一起。」
雨松青勃然一怒,「荒唐,那日在應天府,我都和屍體站在一起,怎麼著?他們是覺得躺在停屍板上的人就是太子不成!」
對此,梁文荷倒是很相信她,「總之,這些燕都小姐們對你可沒有什麼善意,你自己知道就成。」
小姑娘們有什麼心思也不難猜,只是雨松青看著梁文荷,莫名生出幾分擔憂。
她擔心自己在燕都貴女圈子裡面會不會被人排斥,可是她自己也麻煩不斷。
因為這次賦稅事件,羅庭安在戶部官升一級,年僅二十三便坐穩了戶部左侍中的位置,這個年紀這個位置,在燕都官場上幾乎是萬里挑一。
她與羅庭安的這門婚事,本就是高攀,現在更是高攀,嫡妻的位置他們不動,但是貴妾的位置尚且還空著,一時間,燕都官宦中要給羅庭安塞妾的人家數不勝數。
這其中,就包括梁京玉的庶女,梁家的庶出四小姐。
庶女為妾,算不得什麼新鮮事情,但是梁家庶女為妾,這新聞倒是和金月郡主嫁做平妻的的震撼程度差不多。
梁尚書乃戶部尚書,他的女兒自然要比一般官宦人家的小姐貴重,而梁文荷只是御史之女,光憑官階等級就已經矮上一頭,這樣的貴妾,誰家遇到都是頭疼之際。
梁文荷對此毫不在意,甚至於根本就不屑一顧,男人都是三妻四妾的,難道羅庭安娶了她之後不會納妾?簡直是痴心妄想,這世間,從來沒有不偷腥的貓。
就算沒有人塞妾入府,她也會準備一兩個瘦馬與她一同嫁進去。
不過就是一個身份高一些的貴妾。
她們的命運,和著案板上的鴨子差不多。
梁文荷並不覺得這樣的命運有什麼不好,她冷冷一笑,緊促的眉心漸漸鬆開,「我不嫁,我爹和我娘得讓我陪著青燈古佛過一生,或者讓我早早吊死以全貞潔之美名。雨松青,你以為誰都你這樣的命,遇到一個真心誠意待你的人?」
「封夫人與封將軍一生恩愛,可在她還未咽氣的時候,賜婚的聖旨就已經下來了。封家敢抗旨嗎?還是你覺得太子會放棄一個拉攏榮王的機會?李雁如貴為郡主敢不遵從嗎?金枝玉葉養了她十幾年,她的命運和意義也就是聯姻。」
「女子用一生做賭注,一念之差便是一生不可更改的命運,誰會心疼你,誰會救你?我們沒有選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