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2章宰相不買房

  院子裡的丫頭們心裡在想些什麼，顧淮南看似絲毫不在意，其實多少是用了半分心思的。畢竟是常年呆在自己身邊，與自己的生活飲食息息相關的人，若不觀察得仔細些，又怎麼能用得放心？

  顧淮南斜倚在馬車的矮榻上，鳳釵上墜明珠的流蘇隨著馬車的動作輕輕晃悠，楚冬和楚秋跪坐在一旁，一人從食櫃裡拿出三層高的點心盤子，一人倒了杯茶水，用那小口的杯子盛了遞給顧淮南。

  顧淮南喝了水，沒碰那點心，忽而問楚冬：「院子裡新來的那個，你這些日子瞧著，覺得如何？」

  楚冬頓了頓才道：「倒是個穩妥的性子，只是行事作風略有些小家子氣。」

  顧淮南點了點頭，又看向楚秋：「你過了年，快要十八了吧？」

  楚秋先是一愣，隨即道：「回郡主的話，再有兩個月，便滿十八了。」

  她十歲時便到了顧淮南身邊，在外院做掃灑丫頭，之後被調入二門，再進了院子，最後到顧淮南的身邊做了掌事大丫鬟，這一路走過來，八年就這麼過去了。

  顧淮南的聲音顯得很溫和：「正巧今日這馬車上也沒外人，我便直說了。你年歲到了，也該自己有個打算了。若是在府內有了意中人，你便說一聲，我送你一副嫁妝。」

  

  楚秋和楚冬都是家生子，是姜老夫人當初連同田莊一同送給安王妃的。雖然算不上是積世的老僕，卻也在安王府過得不錯。楚秋的爹在莊子上當莊頭兒，手底下管著幾十戶莊戶人家，楚秋的娘劉婆子在安王府的大廚房裡管事，而她是家中次女，自幼便送到顧淮南的院子裡過舒坦日子。

  只是，年歲到了，舒坦的日子便到頭了。

  楚秋一聽這話，便將茶放到一邊想要磕頭，顧淮南笑道：「這車裡一共就這麼大的地方，你再給我行個大禮，我都要沒地兒坐了。」

  楚秋這才消停，又端正的跪坐在一旁：「奴婢只想一直伺候郡主。」

  這話倒是不假，顧淮南身邊的大丫鬟，日子比起外頭大戶人家的小姐也是不差的。若是不比外頭，即便是這府里，婆子嬤嬤見了他們她們這些小姐身邊的大丫鬟，都是要給幾分臉面的。

  顧淮南笑了，顯然沒將這種話當真：「行了，咱們相伴日久，這些客套話便不說了，再說了即便有了人家，也不妨礙些什麼。」

  得了這話，楚秋心裡才真正踏實下來。

  顧淮南又看了楚冬一眼，本想說些什麼，最終卻還是沒開口。

  楚冬雖然比楚秋小了一歲多，性子卻反而要比楚秋更為穩妥，顧淮南有心留她一留，等到出嫁的時候再做考慮。只是這些話，不便當著楚秋的面兒說，不如等到回府之後再做打算。

  顧淮南打定主意，便閉口不再提起婚嫁之事。馬車晃晃悠悠的前行著，顧安姚在馬車外隱約聽到車內的些許細語，卻並未放在心上。

  安王府離張家的府邸並不遠，兩家都住在離大盛宮不遠的北城，如果將大盛宮比作中心的話，安王府的位置大概就在一環邊緣，張府大約位於二環邊緣。

  不過，大盛宮並非位於長安城的中心，而是位於北邊兒，皇宮外頭圍著三米高的紅色宮牆，將皇宮與市坊隔開。

  大盛朝的市坊制度已經十分完備了，宮城、皇城和整整一百一十個里坊，將繁華秀麗的長安城劃成了嚴密的棋盤狀。因為大盛宮位於長安城的北邊兒，因此整個大盛朝的權貴、世家、京官兒都一水兒往北邊兒擠，這就導致了大盛宮附近，諸如長樂坊、永福坊、大寧坊、永興坊等里坊，地價飆升。升到了什麼程度呢？就連當朝次輔嚴清塵嚴老爺子都在皇宮附近買不起宅子。

  要知道嚴清塵雖然出身貧寒、為官清廉，但是畢竟在大盛朝的官場上混了將近四十年。且大盛朝奉行的是以薪養廉制度，即便不怎麼收受賄賂，坐著官員中第二把交椅的嚴老爺子，也該是個富家翁了。

  可是，承平日久，長安城的房價漲得比大盛朝的物價要快得多。

  後來，皇帝不得不專門在皇宮周圍的勝業坊賜了他一套三進三出的大宅子——皇宮周圍的宅子早就是有價無市，這宅子還是皇帝早年查封的罪臣家產。

  倒不是皇帝對嚴老大人偏心，實在是這年頭一沒汽車二沒地鐵，家宅離皇宮太遠，哪怕是騎馬進宮都得要好一段時間。特別是有些時候皇帝看奏摺時說上一句：召嚴相來見，可這天偏偏嚴清塵休沐，那嚴清塵就得趕緊騎馬去皇宮。

  畢竟是快七十歲的老骨頭，嚴清塵文官出身，年輕的時候那也是肩不能抗手不能提的書生，這把年紀還要在馬背上顛簸，著實是折騰不起了。

  嚴相的事情，在大盛朝並不是個例，不過這大盛宮周圍宅子的有價無市，其實在王朝初期就埋下的引子。早年顧太祖分封權貴的時候，權貴可沒現在這般多。顧太祖是個大方的人，給權臣功臣封的宅子一間比一間大，就比如靖國公和寧遠侯這兩家，建國時太祖親封寧國公府，足有如今的安王府的三倍大，有背有靠，後頭院牆直接圍進了一座小山，前頭是一道溪流，著實是風水寶地。顧太祖順便還一揮手將兩家府邸旁邊的一整條街都封給了范家，所以那條街又叫范家街，沿路兩旁住的都是范姓的族人。

  若是顧太祖如今泉下有知，自己子孫後代得靠著削藩來砍掉他曾經封下的功臣，維持國家的繁榮與發展，恐怕滋味也非常微妙吧。

  張府位於離皇宮算不上太遠的永興坊，若是尋常百姓人家，只能將屋子建在坊內，要進門還得先進坊。但是朝廷有令，王公貴族及三品以下的官員，可以在坊牆上開門，直通府邸。因此從安王府到張府倒是省事了，不用繞遠路。

  顧淮南的馬車從尚書府外院的烏頭門下過，穿過一層黃土築起的大牆，又過了上百步的距離，看到一座飛檐重樓、華麗氣派的白牆紅大門，這才是尚書府的正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