謝宴篇

  我叫謝宴，我的父親是虞朝軍功最顯赫的大將軍謝君牧，我的母親是當朝皇帝的嫡親女兒岐陽公主步微，外祖父是皇帝，舅舅是太子殿下。

  原本我還未必是虞朝最耀眼的，但是在我十二歲那一年，我的表哥，也就是虞朝太子唯一的嫡子早殤了。

  那一年我那位表哥才十三歲，他是怎麼死的沒人說得准。

  對外說的是因為傷寒病逝，但是母親和父親都不這麼認為。

  「東宮那是吃人的地方，孩子輕輕一碰就沒，大人也是輕輕一碰就死啊。」母親嘆息著與父親說話。

  我躲在屏風後，第一次見到父親和母親都是那般嚴肅的神情。

  「太孫早殤，接下來虞朝的目光就在咱們小紫藤身上了。」父親皺著眉說道。

  母親突的重重一拍桌案然後說道：「我就這麼一個孩子在身邊了，誰都別想傷害我的小紫藤，若是有人敢動小紫藤的話，我定不會輕易放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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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小紫藤會好不好地長大的。」父親摟住了母親的肩膀輕聲安慰道。

  從那之後，母親對我的數放鬆了，她不再逼著我算那些我怎麼算都算不明白的題目，而是將更多時間留給了父親教我十八般武藝。

  「任何人都不能永遠保護你，能夠保護你的只會是你自己。」

  父親的這句話我一直都記得。

  不過在江南的時候，我還是覺得父親和母親太小題大做了，我不過是公主的兒子，又不是太孫，他們跟我過不去做什麼呢？

  直到十四歲那年，母親帶著我回到了京城。

  回到京城的第二個月，我遭遇了人生之中的第一場暗害。

  「謝宴，喝點水。」李燼將水袋向我拋過來。

  我與李燼兄也算是不打不相識了，一開始的時候我們看對方都不爽，但是在一場較量之後，我們對彼此都服氣了。

  「謝了。」我接住李燼拋來的水袋，在烈日下暴曬的訓練，讓我在拿到水袋後痛飲了好幾大口。

  而隨後不到一刻鐘，撕心裂肺地疼痛幾乎要將我整個人都撕碎。

  「謝宴，你怎麼了？」李燼接住我倒下的身子呼喚著我。

  喉嚨之間滿是血腥味，我的意識之中只剩下了疼痛與血腥。

  等我再度睜開眼睛的時候，已經回到了家裡。

  守在我身邊的是林婆婆和謝川叔。

  林婆婆告訴我，母親動怒了，提著父親的劍去了神機營。

  那是我第一次見識到母親的威儀，他們都說母親曾經是虞朝的鎮國公主，曾經孤身三入匈奴，也曾經剷除奸臣，更是曾經監國變法。

  那時候，全天下都擁戴我的母親，而不是我的舅舅。

  一個公主的權力能有多大？

  就拿我的母親而言，她身為一個公主，卻差點兒就成了天下第一君。

  母親持劍帶著北鎮撫司搜查神機營的風姿我並沒有見到，但是許許多多人都說當年的鎮國公主回來了。

  抑或者是說，鎮國公主一直都是那個鎮國公主，只不過是不與人計較而已。

  但是在我的眼裡，那並不是什麼鎮國公主，只是疼愛我的母親。

  幕後的人很快就被揪了出來，居然牽扯到了太子府。

  舅舅來了，但是母親不願意見舅舅，直到我痊癒，母親才終於讓舅舅進來見上一面。

  那日，舅舅跪在母親的面前，一國太子跪在一個公主的面前，這誰敢想像啊。

  母親沒有讓舅舅站起來，只是坐在高堂上對著舅舅說：「阿羨，小紫藤是我唯一的兒子，我知道不是你要害他，但是你太子府里的人不安分，也就等於你不安分。若是我的兒子真的出了什麼事的話，我要你整個太子府都給我的兒子陪葬！我是不想當皇帝，不是不能當皇帝！」

  舅舅在母親面前連連點頭，甚至對著母親發誓，一定會肅清太子府。

  「爹，我礙著太子府的路了嗎？」我偷偷地詢問父親。

  「小紫藤，你的母親，當年可是滿朝文武甘心擁立為儲君的女子啊。」父親對我說道，「太孫早逝，太子沒有其他的嫡子，指不定你外祖父的心和大臣們的風向就又變了呢？太子不會在意，但是太子除了一個嫡子外，還有數個庶子，那些庶子若是想爭一爭皇位。最大的障礙不會是其他的兄弟，而會是你。」

  我的身份榮光是母親給我的，但是同時我也應該自己承擔起這一份榮光的擔子。

  在和父親談話過後，母親也來了。

  但是母親卻只是看著我，什麼都不說。

  我開口問道：「阿娘，你想說些什麼嗎？」

  母親沉吟了好一會兒說道：「小紫藤，阿娘這一生一共有三件憾事。」

  「什麼？我可以幫母親實現讓母親圓滿嗎？」我詢問道。

  母親笑了笑然後說道：「這第一件憾事是當年我失蹤五年，讓你父親苦等了五年。第二件憾事便是當年沒有保護好你的姐姐，讓她離我而去這麼多年。這第三件便是······」

  母親嘆息了一聲沒有繼續說下去。

  我問道：「第三件是什麼？」

  母親看著我，眼神之中滿是愧疚：「第三件是恨我年少之時太過輕狂，事事爭先，連累了你。」

  「母親，這怪不得你。」我連忙說道，「我是母親的兒子，母親和父親都是人中龍鳳，我也不能給母親和父親丟臉。」

  母親嘆息了一聲，然後說道：「再過幾日你姐姐便要回來了，我真的擔心我年紀大了，護不住你們了。」

  「那就輪到我來保護阿娘和姐姐了，還有父親。」我對著母親承諾，也對著自己承諾。

  母親和父親護了我這麼多年，現在輪到我來保護他們了。

  「你還是個孩子啊。」母親慈愛地看著我，「在阿娘眼裡，你還是個小孩子呢。」

  「明年我就弱冠了。」我說道，「阿娘，我不去挑事，但是也不會怕事，我會保護好自己，保護好家人的。」

  母親抬手撫摸著我的頭，一如之前的那十四年一般。

  「阿娘相信你，我的小紫藤，一直都是阿娘的驕傲。」

  就在我感動地要哭的時候。

  母親又補了一句：「如果你能算出有若干只雞和若干只兔子關在一個籠子裡，一共三十五個頭，九十四隻腳，分別幾隻兔子幾隻雞就更好了。」

  我：「······阿娘，你是我的驕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