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3章 這事多是一時興起

  男童心驚膽戰地趴在房門前，眯起一隻眼睛從門縫的間隙往房內看。

  屋內很暗，門窗關得嚴嚴實實的，他瞧不真切，只得扒拉著門縫。

  左側烏沉沉的桌案上有碎了的茶盞，卻不見娘親的身影。

  秦嬤嬤說，娘親病了，上次會那麼做，都是因為她發病了，這幾日她可後悔了，卻又怕再發病，不敢來看澈兒。

  他這次是偷偷跑出來見娘親的，娘親見到澈兒，病就能快點好了。

  想到這裡，他又往右側看了看，那梨香木的屏風後露出了一片鮮紅色的裙角，是娘親喜歡的顏色，那鮮紅的衣擺正隨風飛舞。

  他抬手拍了拍門，低低地喚了一聲，「娘親。」

  屏風後的娘親卻沒有半點回應。

  

  他心裡微惱，嘟著小嘴，用胖乎乎的小手氣呼呼地拍了幾下房門。

  目光卻忽然凝在了屏風下的紅色絲線上。

  他歪頭細看，卻發現那絲線似涓涓細流，一路蜿蜒至門口，又沿著門縫平鋪成一條細線。

  下一瞬，逐漸有血水淹沒他的視線，血腥的氣味灌入他的口鼻，仿佛整個世界都成了一片汪洋血色。

  細密的雨珠砸了下來，卻沖涮不了他的眼底的血色，他呆呆地站在門邊，看著侍女驚慌失措地將屏風後的女子解下來。

  所有的人都亂成了一團。

  他感覺心裡好似有什麼東西在這一刻坍塌了，卻不知道這代表什麼？

  緩步走到床榻邊，卻不敢去看娘親，只得死死盯著娘親掉出床沿的手掌。

  那玉白的手掌一動不動，卻仿佛在呼喚著他。

  男童終是受不住誘惑，沖了上去，握住了那手。

  那往日裡溫暖的手指，此刻卻如寒冬的冰雪般，讓他渾身仿佛被凍住。

  緊接著，他被人緊緊抱著拖出了房間，男童似乎忽然意識到些什麼，歇斯底里地迸發出了一聲悽厲的呼喚聲，「娘親！」

  蕭澈猛地從躺椅上坐起身來，抬手擰了擰突突直跳的眉心，他的眼底覆著一片空茫，不見天光。

  自言自語道，「到底是怎樣的絕望，又是怎樣的……厭惡，才會同時用上兩種死法。」

  靜默了片刻，又幽幽地閉上了眼眸。

  「只要澈兒聽話，澈兒的娘親就能回來！」

  「真的嗎？」

  顧太后點了點頭，抬手摸了摸男童的頭髮，

  「那娘親離開，是因為澈兒不聽話嗎？」

  話罷，男童仰著一雙澄澈清亮的眼眸定定地看著眼前的人。

  顧太后默了片刻，眼眸里閃著明明暗暗的幽光。

  忽而想起自己那逆子，如果他能聽她的話，那麼今日的一切就都會不一樣，又怎麼會娶這樣的瘋女子入門，又怎麼弄得如今這般光景。

  想到這裡，她嘆了口氣，沉聲答道，「是。」

  「皇祖母，以後澈兒一定聽話，一定乖乖的。」

  ……

  蕭澈再一次睜開黑眸，一雙漆黑如此刻子時夜空的眼眸不見半點星光。

  半靠在躺椅上，用手背搭在眉宇間，長長地出了幾口氣。

  這些年來，他以為自己已經變成了一座冰山。

  以為這些逝去的記憶早就不能傷他分毫，以為他早就不會痛了，但是僅僅一隻風箏，就擊碎了他多年築起的高牆。

  而這一切的始作俑者，都是因為那個女人，唐綰。

  一想到那人，他就恨得牙痒痒的，卻完全拿她沒辦法。

  這個女子真是無時無刻不在觸及他的底線。

  他眼裡的幽暗就被一抹嗜血的殷紅代替了。

  扯嘴一笑，眼眸像是塗了毒。

  「來人，那人眼下在做些什麼？」

  蕭巳立在屏風外，歪著頭沉默了一瞬，旋即明白過來，「應是在歇息。」

  話音剛落，就聽見殿內傳出了一聲低低的冷笑，那笑聲似是從喉嚨深處漫出來的。

  蕭巳用眼尾餘光掃了一眼，半靠在躺椅上的自家少主，汗毛莫名地豎起。

  「將她帶來。」

  「是，此刻？」蕭巳錯愕的眨了眨眼，忽然不明白自家少主為何要在深夜見虞姑娘。

  卻只得硬著頭皮退了出去。

  剛邁下台階，忽然想明白過來，卻是雙膝一軟，險些摔下台階去。

  一個成年男子在深夜要見自家小妾，還能是為了什麼。

  蕭巳雙眸瞪大，抬手拍了拍自己的腦門。

  他一刻也不敢耽誤，畢竟這種事大多是一時興起，而他家少主又是初次，絕不能耽擱了。

  蕭巳腳下生風，急急往聽雨軒趕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