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百五十六章 落草的鳳凰

  楊夫人走後，楊思琦一個人在禪院裡頭。

  跟出來的宮女她連名字都叫不周全，更遑論會知道她的心思了。

  一整天，屋裡連一杯熱茶都沒有。

  楊思琦悶悶不樂的坐著，自從楊夫人走以後，幾個時辰都沒換姿勢。

  那小宮女見天色已經晚了，忍不住探頭進來瞧了一眼。

  只見早晨見到楊思琦是個什麼模樣，現在還是什麼模樣，不禁嚇了一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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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太子妃，太子妃？您說說話啊，是不是哪裡不舒服？」

  楊思琦眼珠子都沒有動，好像根本廳不到她的聲音。

  小宮女更害怕了。

  縮手縮腳的走進去，湊到楊思琦身邊兒。

  「主子，您說說話啊？別嚇奴婢了，您是不是哪裡不舒服呀？奴婢去找主持，給您找太醫去。」

  這丫頭命叫蘭心，是平時東宮裡頭的粗使宮女。

  哪裡見過這種場面。

  這次原本跟著楊思琦出來，就已經覺得忿忿不平。

  因為宮裡那些老宮女都告訴她，楊思琦這次十有八九是被打入冷宮了，這輩子怕是都不能回宮了。

  所以蘭心對楊思琦也是百般怠慢。

  好在楊思琦好像是個活死人似的，也不挑剔，一天到晚吃東西都吃不上兩口。

  若不是見她還有呼吸，蘭心險些以為她都已經死了。

  這會子是一天見她水米未進，加上今日楊夫人來探訪，她想著楊家是個大戶人家，又聽聞鎮邊候這幾日要回京了。

  唯恐楊思琦出事兒，到時候牽連上她自己，這才湊過來問了兩句。

  楊思琦眼睛慢慢的轉到了蘭心臉上。

  「我沒事，不用麻煩別人。」

  蘭心聽她說話，這才放心了不少。「那您也不能一直不吃不喝啊。今兒夫人來過了，若是您真的有個三長兩短，奴婢也要跟著您倒霉的。太子妃，您不想著自己，也要給奴婢積德啊。」

  說著，蘭心也不顧規矩了，坐在了楊思琦身邊兒。

  正所謂落草的鳳凰不如雞，此刻楊思琦在蘭心的心裡，就和她是一類人了。

  「奴婢今年已經十七了，再過個幾年就能回家嫁人去了。您若是牽連著奴婢，那麼奴婢只怕這輩子都只能在這個鬼地方終老了。太子妃，您是金枝玉葉，這輩子榮華富貴都享受過了，奴婢可是個苦命的人，您就為了奴婢積德行善吧。」

  楊思琦看了一眼蘭兒，眼神中都是無奈。

  這個丫頭說的這麼情深意切，但是聽在她的耳朵裡頭只有刺耳。

  她這般受苦，最後倒是牽連著這個奴婢不能出宮嫁人了？

  「你叫什麼名字？」

  蘭心笑笑。「太子妃真是貴人多忘事兒，昨兒來的時候奴婢就和您說了，奴婢叫做蘭心。您是不是想吃東西了？」

  楊思琦皺皺眉。

  「有什麼吃的？」

  蘭心瞧了一眼外頭，搖搖頭。

  「已經過了飯點兒了。主持可能是受了皇后娘娘的旨意，讓人給咱們送的都是粗茶淡飯，如今也已經冷了。太子妃若是吃的話，奴婢這就去燒壺熱水，您泡泡吃。」

  楊思琦倒不是個喜歡享受的人。

  她年少時就能跟著父親去邊關吃沙子，如今吃點兒冷飯，也不是什麼大事兒。

  只是皇后和雲天靈的所作所為真是讓她噁心極了。

  她點點頭。

  「好，你去給我燒壺熱水吧。今兒是什麼日子了？」

  傍晚的寺廟中，鐘聲傳來，莊嚴肅穆。

  因為建造在半山腰，隱隱能聽到鳥語蟬鳴，一陣陣帶著樹木香氣的微風從外頭吹進來。

  蘭心算了算。

  「今兒應該是六月初五了。太子妃，據說侯爺六月十幾就能回來璃都，您就在這裡吃幾日苦，等到您的父兄回來，皇后娘娘和太子殿下一定會消氣兒的。」

  楊思琦煩悶的瞅了蘭心一眼。

  這個丫頭真是聒噪的厲害。

  雖然年歲不大，可是常年在宮廷中長大，對人情世故倒是知道的很。

  也知道後宮中的地位是隨著娘家父兄的位分而水漲船高的。

  她也忽然想明白，為什麼這個一直對自己愛答不理的宮女會忽然和自己湊近乎，想來還是因為自己母家的關係。

  「好了，本宮知道了。你去給我準備點兒吃的吧，再燒點兒水，我要好好洗個澡。」

  蘭心心下有些怨懟。

  在這種窮鄉僻壤的地方，燒水砍柴都是體力活兒。

  她以前在東宮裡住著，雖然說是一個粗使宮女，但是這種粗活兒還是用不著她來做的。

  頂多是灑掃澆花什麼的，如今到了這裡真的是一個天上一個地下。

  楊思琦在這種環境下還讓她燒水洗澡，不由得嘴巴都撅起來。

  她瞥了一眼楊思琦。

  「太子妃真是金貴。好嘞，奴婢今兒廢了好大的勁兒砍了柴火，正好給您燒水洗澡。明兒奴婢再去砍柴吧。」

  楊思琦聽出來她的不高興，可是也懶得理她。

  任由她自己出去了。

  那日自從被皇后下藥以後，楊思琦就沒有沐浴過，身上至今還留有讓她作嘔的氣味。

  蘭心先端了熱水給她泡了飯，然後又出去燒水準備給她洗澡。

  楊思琦慢悠悠的吃著眼前的泡飯，裡頭只有一些炒蔬菜，還一點兒滋味都沒有。

  這就是禪修之人的飯菜，吃著絲毫沒有趣味，就和他們的人生一般，一點兒波瀾都不會有。

  楊思琦看著遠處的群嵐疊嶂，心頭有些期待。

  哥哥和父親就要回來了。

  當時文麗萍就是被送去了邊關哥哥那邊兒，也不知道如今她是個什麼光景？

  生活的好不好？

  楊思琦其實在這兩天，也不知道自己想的是什麼，但是今日楊夫人來過以後，她放聲痛哭，反倒覺得自己舒服多了。

  無論是死是活，都要再見文麗萍一面吧。

  楊思琦這麼想著，多少也要告訴她，自己是惦記著她的，再見一面，哪怕是了此殘生也甘願了。

  想開了，她就扒拉著碗裡的飯菜，好歹填飽了肚子才能想下一步的生活。

  蘭心端著水進來的時候，發現楊思琦已經將飯菜吃完了。

  天氣炎熱，她燒火煮水燒了一肚子的氣。

  見到楊思琦坐在那邊兒像是個菩薩，絲毫不動，就忍不住低聲嘟囔。

  「聽聞太子妃是楊家的女兒，會武功。怎麼見著奴婢一直在提水，倒是一手不伸呢？奴婢什麼時候吃過這種虧啊。」

  楊思琦忍不住看了蘭心一眼，這是她第一次好好的打量這個宮女。

  只見這個宮女相貌平平，年歲比自己看著還小些，卻滿眸子的怨氣和不甘。

  心中瞭然，這定然是當時皇后隨意指派過來的宮女，也不知道自己的貼身宮女被扣在宮中，如今是個什麼光景。

  她起身，走過去，接過了蘭心手裡提著的桶。

  「辛苦你了，這裡沒有下人，設麼都要你一個人做，等我哥哥和父親回來，一定好好重賞你。」

  蘭心很順手的將桶遞到了楊思琦手中。

  「太子妃真是客氣壞了。這是奴婢該做的事兒。只是田七太熱了，奴婢擔心這麼熱下去就沒有本事來伺候太子妃了。太子妃，那就辛苦你了啊。」

  楊思琦扯出一絲淡淡的笑容，將水提著進了屋子。

  蘭心看著她的背影，忍不住啐了一口。

  「呸，也不知道還能不能復寵。別害了我以後回不去宮裡，真是晦氣，怎麼就落到我頭上了呢！」

  她的話，楊思琦都聽見了，可是懶得理會。

  關上了房門，就坐在浴盆裡頭開始沐浴。

  身上還殘留著雲天靈留下的青紫瘢痕，楊思琦拿著帕子，仔細用力的清洗著自己。

  覺得萬分噁心。

  那一夜她完全是沒有什麼記憶的，只是記得第二天清晨醒來，自己的震驚，和雲天靈看清楚是自己以後，眼底的厭惡。

  這一切都會是楊思琦這輩子的噩夢，她實在不想回憶起第二次。

  也許，等父親和兄長回來，真的能在宮裡給她討到一封休書。

  以後天高路遠，她再也不想做這籠中雀，想要自由的馳騁。想要過自己想要的生活。

  哪怕，哪怕文麗萍不能接受這樣一個她……

  林清雪和海長琉回去屋裡，看了一眼今日送過來的卷宗。

  都是王成讓人送過來的，之前的將軍寫得東西。

  林清雪和海長琉湊在一起，仔細的研讀。

  一直看到了幾次的戰役開始和末尾，林清雪忽然皺起了眉頭。

  「相公，你有沒有覺得有些奇怪？」

  海長琉拿著卷宗。

  也抿著嘴唇，半晌以後點點頭。

  「對，我也看出來了。在侯爺掌權的時候，這些匈奴兵就跟瘋了似的，可是就在侯爺受傷不久，為什麼好像就變得軟弱無能了？你瞧瞧這裡，去年十一月的時候，匈奴士兵僅僅用五千餘人就擊潰了我們一萬多人的隊伍。」

  「可是自從這一仗以後，就好像一下子蔫了似的。節節敗退。也不存在以少勝多的情況了，難道中間有什麼緣由？會不會是匈奴人的計謀？」

  林清雪接過卷宗，仔細的看了起來。

  忽然，她眼睛亮了起來。

  「你發現沒有，自從那次戰役以後，提到呼延鳳烈的次數就變得十分少了？偶爾幾次，還只是遠處指揮。可是以我之前的觀察，這並不是呼延鳳烈的一貫作風。」

  「他是個狡猾多疑的人，卻也是個悍將。怎麼會放著將士在前頭廝殺，自己卻躲在後頭呢？這裡頭一定有貓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