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1章 光速滑跪唐惜福
2024-05-10 00:20:54
作者: 雲川縱
碧空寥廓,呼嘯的風從天際傾瀉而下,拂動著綠樹荒草,花葉簌簌與流水潺潺遙相呼應,在初秋的野店前交織成一曲田園之樂。
鄭家的馬車停在水渠外,那是輛樣式不起眼,卻很結實的馬車。陸九萬盯著車廂,突然有了脫身主意。
鄭錢花身材嬌小,可若是墊寬肩膀,騎在馬上,蒙上臉後,再有白澤衛的配合,大抵可以糊弄住不熟悉的人。
唯一的問題是,她願意冒險麼?
「您能保證一定水落石出麼?」鄭錢花聽完陸九萬的提議,靜靜望著她,神情並無慌亂和抗拒。
「沒人能保證。入白澤衛前,我曾以為會像話本里說的那樣,所到之處無案不破,但事實上,懸案疑案並不出奇。」陸九萬神色鄭重,「至少,我會盡力給你一個說法。」
鄭錢花低頭沉吟不語,冒充欽差乃是重罪,若是能有個結果,自然是值得;可萬一成了懸案……還沒等她想明白,旁邊望風的唐惜福已察覺到了不對,走過來反對:「不行!且不說頭兒你得擔多大的風險,就是她,你看看你倆有相似之處麼?她是個子有你高,還是刀法有你強?」
「不是,她就騎馬上,你給她打個掩護嘛!」陸九萬使勁把唐禿子往賊船上拉,「實在不行,她裝病,就說風寒未愈。你弄輛馬車拉著她。邵越澤乃正人君子,絕對不會上車查看。」
「趕路就罷了,那到了浙江,總得跟當地官吏打交道吧?她一下車不就露餡了?」
鄭錢花原本還在猶豫,讓唐惜福這麼一再否定,反倒來了脾氣,上前一步:「我可以找人特製一雙高底鞋,這樣從後面看就差不多了。」
「那臉呢?你總不能一直蒙著臉吧?」唐惜福怒聲嗆道,「現在是什麼天兒啊,南方熱得要死,你蒙著個臉,那不擎等著招人懷疑?」
「可以的!」鄭錢花提出建議,「到了浙江,我找個理由分頭行動,你跟著邵御史就是。」
「你懂個屁!白澤衛出外勤,全程都得在御史監督之下。哦,千戶分頭行動,副千戶跟著御史,你這不找彈劾呢嘛!」唐惜福越說火氣越旺,「我說你倆別異想天開行不,萬一被發現了……」
鄭錢花試圖跟他和平交流失敗,姑娘深吸一口氣,纖纖玉手忽而握住了身側一株樹,客客氣氣地問:「您方才說什麼,我沒有聽清楚,能否再說一遍?」
「我再說八百遍,也……」強烈的危機感席捲全身,唐惜福倏地打了個寒顫,愕然望向了側前方。
成人手臂粗的樹幹咯吱作響,木屑順著手掌收緊處溢出,眨眼間,那處已然凹陷了下去。下一刻,整株樹簌簌搖晃,轟然歪倒,橫向砸在水渠上,貫通了水渠兩側。
荒草倒伏,流水震得濺了出來,泥土的腥氣撲面而來。
唐惜福狠狠哆嗦了下,顫巍巍指著被殺雞儆猴的枉死樹,半晌說不出話來。
鄭錢花擦乾淨手,兩手交握身前,溫溫柔柔地請示:「唐副千戶似乎有意見?」
「沒有沒有!」識時務者為俊傑,唐惜福看自家頭兒抱肩看好戲,並沒有保住自己這隻猴的意思,為了避免出師未捷身先死的悲劇,他只得火速認慫,唯恐步了被殺樹的後塵。
「很好。」鄭錢花滿意地點點頭,轉頭望向陸九萬,笑眯眯地道,「民女沒有問題。陸千戶可還有要交代的事情?」
唐惜福慌忙眼巴巴望著她,指望著英明無比的頭兒能在最後一刻更改主意。
陸九萬伸出食指抵著他的腦門讓他離遠點,笑容可掬:「還記得我那二進院子沒了時,你說什麼嗎?」
唐惜福思來想去幾遭,終於從犄角旮旯里扒出了他那聲欠揍的笑,「你就是那個傻缺狗大戶」,笑聲言猶在耳,傻缺卻換了對象。唐禿子不由氣急敗壞:「你說你,你怎麼那麼記仇?不就是一句話嘛,你……您沒問題,您果敢睿智,能謀善斷,是卑職格局不夠!」
唐惜福挺直腰杆,直視前方,儘量不去看緊貼頸側的那柄刀。
刀身是真涼啊,涼得他心頭飄雪。
陸九萬側轉刀身,拍了拍唐惜福的臉,提醒他:「若是事發,就說我脅迫你的。」
說罷,她回刀入鞘,帶著鄭錢花去馬車上換衣服。想了想,陸九萬還是給邵越澤留了封書信,讓同謀者到浙江後再交給他。
鄭錢花比陸九萬矮了一頭,這衣裙穿身上怎麼都不舒服,兩人正躲車廂里努力整理衣服,就見一道煙塵由遠及近,而後一輛馬車在唐惜福身前停了下來。
熟悉的馬車一掀車簾,白玉京探出了頭:「怎麼只你在?大部隊呢?」
唐惜福倏然警惕,打量著他盤問:「你跟著我們?你找大部隊作甚?」
白玉京讓大夫接過下巴,說話有些費勁,他一手托著下巴,哼哼唧唧地要求:「你走開,我跟你們陸千戶說。」
連續被嫌棄的唐禿子感覺心口疼,他艱難微笑:「公爺,如果您是來找我們千戶算帳的,那還是死了這份心吧!她揍過的紈絝人數可能比您歲數還大。」
這個比方把白玉京搞沉默了,憋半天憋出一句:「我跟他們不一樣,本公爺心胸寬闊,從不計較此等小事。」
剛被人恫嚇完的唐惜福抱肩瞧著他,微笑著一針見血:「您不是不想計較,而是打不過我們千戶。」
就如本禿子扛不過鄭錢花那個怪力少女。說起來心酸,卻是明明白白的事實。
出乎意料的,白玉京竟沒有惱。他倚著車窗,靜靜瞅著唐惜福,像慵懶的貓主子斜睇張牙舞爪的凡人,直到把人瞅毛了,才大發慈悲懶洋洋笑道:「大福子啊,技不如人不丟人,打不過便找個手無縛雞之力的人撒氣,那才是輸人又輸陣。」
唐惜福陡然奓了毛,伸手一按刀柄,想要教這孫子知道馬王爺有幾隻眼。
陸九萬在車裡聽著兩人你來我往,覺得白公爺十分有氣人的天分。她挑開一側車簾,眺望著斜倚車窗的男子,倏然在他身上窺出了一點兒曾經的高高在上。
但凡走過,必有痕跡。儘管世事變幻,可人幼時接受的教育、規則、乃至習慣,早已根植於骨血中,很難完全抹消,總會有時機促使著那點兒痕跡冒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