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8章 願賭服輸
2024-05-09 22:27:47
作者: 少尹
君歌愣住了,她從來不知道還有這種內情。
「怎麼可能?」她往後退了半步。
「怎麼不可能。」蘇辰闔眼,深吸一口氣,「當時已經沒有辦法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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沒有任何辦法。
周啟和周益龍仍舊沒有掌控兵權,反不能反。
如果當時沈鈺和君維安不這麼做,如果當時韓仁不攔著太子,讓他忍受不住而暴露了真實的自己,那他們奮鬥了十年的一切,都在大業將成的節骨眼上,全都化成了灰。
「他的死,只是在為其他人,爭取更多活下去的機會和時間。」蘇辰看著白了臉的君歌,緩緩上前。
這個曾經在米家玩過泥巴,踢過毽子。
捏著一把沙土摔在他臉上,用從未見過的剛毅神情,奶聲奶氣地說著:「女孩子怎麼了!女孩子照樣打得贏你!」的人。
這個曾經帶著他爬樹,掏鳥窩,教給他如何快速翻牆的女孩……
這個他在練劍時,也要湊過來揮動小木棍,目標卻只有打死他的,令他頭疼的北境女孩……
這個在他身後「米修米修」地喊著的野姑娘。
蘇辰看著她刷白的面頰,輕輕抬手,拖著她的腦袋,讓她靠在自己的肩頭上。
「沒必要憋著。」他淡淡道,「你來之前的一切,六扇門都知道。」
話音剛落,那遲到了十二年的悼念,遲到了十二年的哭泣,混著君歌一聲撕心裂肺的「誰他媽要哭」的聲音,一起打濕了蘇辰肩頭的衣衫。
他仰頭,像是哄孩子一樣,拍了拍她的後背:「狗才哭。」
說完,君歌哭得更凶了。
那天夜裡,廂房的燈始終亮著。
君歌腫著眼睛,看著眼前送來的一大堆妝粉,嘴角直抽抽。
柳南看著她充血的眼眶,愣住了:「這……君大人,您這還好麼?」
她乾笑一聲:「還好。」
說完,忙轉了個身,別開了他的目光。
誰知,柳南蹙眉,語重心長道:「是大人欺負你了麼?」
「怎麼可能。」她笑了,「你們家大人手無縛雞之力,恨不得躲我八丈遠,連欺負都是多餘的。」
說完,半晌沒聽見回音。
她轉過頭,瞧著不知何時站在柳南身前,手裡拿著一盒藥膏,挑著眉毛看著她的蘇辰,「嘶」了一聲。
「二半夜悄無聲息的,你是要嚇死人啊!」她埋怨道。
蘇辰冷哼一聲,咣當一下,把手裡的盒子拍在桌上,「和顏悅色」的說:「坐下。」
他邊說邊把袖子擼起來,看的君歌不明所以:「幹什麼?」
「上藥。」蘇辰轉身,一左一右掌著門板,在柳南的臉前頭,直接關上了門。
這下,君歌更詫異了。
她幾乎是下意識地把手放在腰間暗器的位置:「上藥……你關門幹什麼?」
蘇辰自顧自走到桌前,打開了藥膏的蓋子:「君大人是想讓所有人都知道,你眼睛腫的已經需要我來親自上藥麼?」
「我不需要啊!」君歌眉頭擰成一坨,「人哭了之後眼睛會腫,是正常反應啊。」
蘇辰深吸一口氣。
他不疾不徐地走到窗邊:「正常反應?」
說完,一把拉開了窗戶。
外頭,正聽得起勁的更楊柳南,還有扭扭捏捏的韓仁,以及占據了最佳位置,恨不得兩個耳朵都能貼窗戶上的周啟,被這突然的一下搞懵了。
四個人尬笑著。
「月朗星稀,天氣不錯嘛。」周啟咧嘴一笑,往後退了兩步,「我什麼也沒聽到,你們繼續哭。」
更楊抬手清咳,完全沒意識到被周啟帶偏了:「繼續哭,繼續哭……」
只有柳南,腦袋越來越往下,直接消失不見了。
屋內,蘇辰抬手,又猛然關上了窗。
他看著君歌:「現在可以擦藥了麼?」
被他這麼一折騰,君歌十足的不理解:「你這……跟全天下都知道你來親自給我上藥有什麼區別?」
蘇辰手指蘸了蘸藥膏:「沒區別。」他說,「所以你就老老實實把眼睛閉上,稍稍仰一下頭。」
君歌額角青筋直蹦,但她仍舊照做了。
那藥膏冰冰涼涼,擦在眼皮上確實舒緩許多。
蘇辰睨著這張臉,看著她毫無防備的樣子,想起了自己的小時候。
因為她是君維安從北境撿回來的女孩,世家出身的「蘇辰」,作為米家唯一的嫡子,當然不把她放在眼裡。
甚至嫌她是個沒人要的野孩子。
他常常欺負她,她卻從來都沒認過輸,倔強的像是一頭牛。
在米家住的那段日子裡,「蘇辰」說只要能打到他,他就承認君歌這個名字。
就因為這麼一句話,這個小姑娘無時無刻不在對他發起進攻。也正因如此,常常摔傷。
於是就有了詭異的展開。
白日裡君歌想盡辦法出其不意的要打他,夜裡他黑著一張臉,給她擦藥包紮並訓斥她諸如藏在水裡,掛在樹上是多麼危險的舉動。
蘇辰睨著骨子裡一點沒變的君歌,心裡有一點點微妙的情愫緩緩化開。
「咳咳!」窗外,周啟乾咳兩聲,「願我如星君如月,夜夜流光相皎潔;衣帶漸寬終不悔,為伊消得人憔悴;兩情若是長久時,又豈在朝朝暮暮……」
蘇辰的拳頭緊了,他黑著臉一把推開門,而後就聽院子裡周啟「哎呀哎呀」幾聲,再聽更楊驚呼「使不得」,最後是越來越遠的幾聲「哎你們幾個兔崽子倒是護駕啊!」……
屋內,君歌呲牙咧嘴,一聲嘆息。
她睜開眼,瞧著面前的膏藥,雙唇抿成一條線。
「正事差點忘了。」
君歌一驚。
她看著又折回來的蘇辰,不知為何心裡覺得有點尷尬。
蘇辰卻仍舊面無表情,將懷中一個小罈子放了下來:「這裡面是磁粉。」他說,「你爹之前常備,你應該也用得著。」
君歌愣住了:「你什麼時候……」
他輕聲道:「早就命人去弄了,就是這東西太廢人,到現在幾個月了才磨出來這半罐子。」
說完,他不再多言,轉身離開了。
扣上門扉的那一剎那,院門口,四個腦袋從上至下遠遠瞧著。
周啟用扇子指著他的背影:「看見沒有,紅了!」他攤平手掌,「拿錢拿錢,願賭服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