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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9章 人以群分

2024-05-09 22:25:05 作者: 少尹

  「蘇大人口口聲聲說別人不是謎語人,十分讚賞那直言不諱的品質。」君歌瞄了他一眼,「怎麼自己當起謎語人的時候,一個頂仨?」

  蘇辰挑眉:「何出此言?」

  「走水啊!」君歌埋汰道,「蘇大人說不是陳家人幹的,為什麼不是陳家人幹的?你倒是說完啊!」

  縣衙的二堂里,登時鴉雀無聲。

  蘇辰掃了陳海一眼。

  陳海不情不願地抬手故意咳了一聲,翻訟狀的幾人才趕緊低下頭,繼續手裡的正事。

  「陳家為什麼要燒自己的房子?」蘇辰又望向君歌,反問道。

  「行商之人,世故圓滑,在昨日我已經明顯起疑的情況下,仍將東廂房付之一炬,豈不是此地無銀三百兩,更惹人注目。」

  

  這和君歌的判斷不謀而合。

  但這個思路,賭博的成分就太大了,站不住腳,不能作為決定性判斷的根據。

  「更楊曾說,昨日下午有幾批的侍女家僕,想要衝破衙役的阻攔往東廂房裡進。」蘇辰又言,「也就是說,陳家人也有極大的概率是在找什麼東西。且那樣東西,十之八九就是秋生偷走的物件。」

  這麼說,確實也有道理。

  「你不是說很可能是多個案子同時發生的麼?」蘇辰淡笑,「偷盜是一案,掛屍是一案,偷盜在前,掛屍在後。」

  「那麼……燒掉整個廂房的舉動,我傾向於是掛屍的那一批人,為了抹消掉在東廂房裡的痕跡,大膽而為的。」他望向君歌,「畢竟,誰也沒想到精通痕跡的君大人會一起跟來。」

  從結果往上推,確實如此。

  燒掉的是東廂房,毀掉的實際上是兩個案件的現場。

  因為彼此交叉,確實不好判斷是哪一伙人更具有作案動機。

  但從秋生已經得手這點上判斷,確實後者的可能性更大。

  「也就說,掛屍的這一批人,有很大可能就在陳家咯?」

  蘇辰垂眼,點了下頭。

  話說到了這裡,君歌的思路便漸漸清晰。

  她端著手臂支著下顎,在二堂里沉默著來回踱了幾步。

  「你是不是昨天就知道了?」忽然,君歌停下腳步,轉過頭看著蘇辰。

  她直言不諱:「因為昨天就推測到了,所以才強行讓陳家老夫人將所有的家僕都帶到縣衙來,對不對?」

  蘇辰沒承認,但也沒否認。

  他起身,指了指喧鬧的大堂:「聽前院這個動靜,應該都聚在正堂上了。」

  「走。」他說,「隨我過去。」

  他邊說,邊從袖兜里拿出一封密信,遞給君歌。

  「這案子後面,錯綜複雜得很。」蘇辰壓低聲音,「瞧瞧吧。瞧瞧這陳大善人的真正模樣。」

  君歌將信將疑,展開了手裡的信。

  幾頁信函,寫不盡他的罪孽深重。

  淺淺幾行小字,卻讓執信的人震驚得說不出話來。

  表面善人,背後卻形如魔鬼,所到之處,近乎寸草不生。

  「這個人,連個人渣都不如。」

  蘇辰對陳千南的點評,與米元思不謀而合。

  人渣都不如。

  米元思書房裡燃著上好的沉香,一縷青煙悠悠直上。

  他坐在太師椅上,瞧著手裡送來的密函,一點一點地講給君維安聽。

  「陳家雖然經商,但是這個陳千南是無賴出身。」他說,「最初是幫著他爹收尾款的,因為手段狠辣,漸漸在東山出名了。」

  「收一百兩銀子,除了威脅、恐嚇,臨走還要把人打傷打殘。」米元思將信放下,揉了揉自己的太陽穴。

  「為什麼還要打一頓啊?」君維安不明所以,「人健健康康的,還錢才快不是麼?」

  說到這,他自己頓了頓:「哇……他實際上是不想讓還清錢才對吧!」

  「嗯。」米元思沒睜眼,「他收走的都是利息,不收本。把人打殘了之後,給的時間就更不可能連本帶利還清了。」

  「如此,下次他再來,仍舊只收利息。」米元思手指點了點密信,「這般滾雪球一樣反覆操作,他收的錢越來越多,可還錢的人卻始終都還不上本金。」

  「直到對方受不了為止,他再提出收走他的產業,房子……」他看著君維安,「你鑑定的那些地契,大多都是這麼來的。」

  君維安的嘴角抽了兩下:「……還真是發家致富的一條『康莊』大路啊!」

  「哎就奇怪了,陳海呢?」他問,「陳海那人耿直刺頭得很,怎麼到這件事上,一點動靜都沒有?」

  不是一點動靜都沒有,而是根本沒有給他能動彈分毫的空間。

  米元思:「你信氣運一說麼?」

  他這般突兀地問,君維安愣了一下。

  他看不透米元思,相識八年,從在國子監起,兩個人便是不打不相識的好友。

  可八年時間,米元思在君維安的眼裡,依然像是一個謎。

  他有翩翩君子的儒士氣息,但遇事果決,手腕快准穩,與他看似慢半拍的樣子格格不入。

  就像現在,以從不相信命運為前提,強行把平民出身的君維安留在身邊的青龍衛大閣領,突然開口問他信不信氣運。

  君維安眨了眨眼睛,還以為太陽今天從北邊出來了。

  「你還不如問我信不信外頭的摸骨算命呢。」他「嘁」一聲,「北市那個神算子還說我會英年早逝,你信麼?」

  不等米元思回答,君維安便看著屋外,哀嘆道:「哎呀!我要是真英年早逝,也是被你家那兔崽子氣死的!」

  「我說的是氣,不是命。」米元思笑起,「物以類聚,人以群分的那個氣運。」

  說到這,君維安有點似懂非懂地點了下頭:「這個我倒是信。」

  磊落的人會吸引更多磊落的人聚在一起。

  正義的人會吸引更多正義的人一同前行。

  對應的,內心陰狠污濁的人,也一樣會引來更加污濁的人。

  「所以,他被誰注意到了?」君維安問。

  米元思抬眉,肅然道:「袁一。」

  「袁一為了掌控官道,方便他將稅銀災銀作為自己賄賂的資本運到各地去,便和陳千南談了一筆生意。」他說,「要麼陳千南的惡行被揭穿,陳家一家下大牢。」

  「要麼袁一來做陳家的保護傘,讓陳家免受一切刑罰……」米元思的目光冷了,「變成東山鎮最大的惡霸。」

  兩人之間安靜了不少。

  陳千南是怎麼選的,根本不需要問就已經有了答案。

  難怪東山縣令陳海一點反應都沒有。有閹黨出手保護,陳海很可能已經在東山被架空了。

  如此一來,事態變得更加複雜了。

  君維安尬笑一聲:「這條運銀子的路後面,還真是釣著了一條大魚。」

  太大了。

  是單憑米元思和君維安,根本無法與之抗衡的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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