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5章 憤上眉梢
2024-05-09 22:24:56
作者: 少尹
兩人之間沉默了許久。
半晌,秋生抬頭,迎著蘇辰的眼眸問道:「他真的死了麼?」
沒有驚嘆與詫異,只是平靜地求證。
蘇辰點頭:「死了。」
卻見秋生如釋重負般,長長地舒了一口氣。
「那天下午,陳家少爺陳千南來飄香苑,讓我為他彈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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東山鎮的陳家,在當地是有頭有臉的大戶。
雖然是暴發戶,但經商有道,從絲綢到成衣,從竹笛到文扇,經營的面很廣。
所以陳千南在對於飄香苑來說,是無論如何都要周到接待的大金主。
他有錢有閒,出手闊綽,常常一擲千金。
「但陳少爺慣常被三五女子簇擁……」秋生蹙眉,「那日下午也是一樣。」
陳千南左擁右抱,一口一個美人,慵懶地斜倚在栽絨地毯上。身前有姑娘載歌載舞,而秋生只是坐在側邊的一個陪襯。
「一個彈箏,供他們有些樂聲取樂的陪襯。」秋生抿嘴,神情稍顯落寞。
「那日,陳少爺在飄香苑玩到入夜,那些姑娘才領了銀子離開。」
說到這裡,秋生攥緊了雙手,緊握成拳。
「他喚我侍奉他喝酒,用膳。」
滿桌的珍饈,陳千南卻意不在此。
他眼神輕佻,溢滿了欲望。
酒過三杯,甚至拿出一枚銀錠,落在了秋生的面前。
「你今夜隨本少回府。」他帶著熏人的酒氣,食指划過秋生的脖頸,挑起她的下顎,「這東山鎮上,想來是再也找不到如秋生姑娘這般的美人了。」
說著,陳千南便要湊上前。
秋生渾身發抖,瑟縮在他懷中,不敢吭聲。
一屆藝女,人微言輕,她不敢說不,卻也不願點頭。
「秋生在飄香苑一年,賣藝不賣身,卻因為陳少爺隻手遮天的本事,不得不從了他的邀約。」
秋生說到這裡,眼眶帶淚。
「我甚至哭著去求媽媽,讓她不要點頭答應。」她哽咽道,「卻只換來飛踹的一腳,至今腹部仍有淤青。」
雅室里很靜,蘇辰回眸瞄了君歌一眼。
兩人都不言語,卻默契異常。
君歌挽起袖子,走到秋生身側:「失禮了。」
秋生起身,滿臉悲苦。
她背過蘇辰,繞到屏風後,在君歌的注視下,抿著嘴解開襦裙,掀開一角,惆悵的別開目光。
君歌眼裡,那一片淤青十分清晰,但她畢竟不是仵作,無法斷定那到底是不是被踢踹導致的。
她垂眸思量了些許,站在屏風外,對著蘇辰先是點頭,才又搖了搖頭。
本以為蘇辰不會明白自己的意思,卻聽他開口問道:「你與青樓媽媽的爭執,可有證人?」
聽到這話,最先有反應的人是君歌。
她心中感慨,自己和蘇辰還真是在奇怪的地方,有些出人意料的默契。
屏風後,秋生抿著嘴想了想:「當日我痛哭抱著她的腿,姐妹們都瞧見了,應當都能為我作證。」
說完,秋生咬著唇,將衣衫整理好。
「陳府呢?」蘇辰話音無波,端起一旁的茶盞,抿了一口白水。
他慣常不喝茶。
待秋生自屏風後轉出來,雙手交疊在身前,撲通一下就跪了下來。
她面上梨花帶雨,楚楚動人。
原本的就白皙如玉的面頰上,蕩漾著一抹淺淺的紅。
眼波流轉,蘊藏著星星點點的輝光,那副受盡委屈,隱忍痛苦,終至極限的樣子,任誰見了都覺心疼。
除了蘇辰。
他面頰上的神情,盪起了明顯的寒意。
周身威壓盡顯,一副拒人千里之外的寒涼,甚至還能感覺到少許殺氣。
君歌擰著眉頭,瞧著他這一副點都不憐香惜玉的樣子,雙手抱胸站在一旁。
「官爺!我在陳府,以死相逼!才得以保全自己!」她哽咽著說道,「我在飄香苑這一年,陳少爺總有各種理由欺我辱我!我只是命如草芥的藝女,沒有官家為我做主,也沒有個靠山……」
不等秋生說完,蘇辰冷言打斷了她的哭訴。
「你拿走的東西在哪裡。」
秋生詫異地望著蘇辰,唇角微顫:「什麼?」
雖然她極力掩蓋,但那表情失控的一瞬,卻仍舊被蘇辰和君歌看到了眼裡。
君歌蹙眉,生出的那份同情的火苗,燃起的那一簇保護欲,眨眼熄滅。
但秋生全然不知,那一瞬間的表情失控是多大的失誤,仍舊詫異地又問了一遍:「官爺,您說的是什麼東西?」
蘇辰不語,面無表情。
倒是君歌稍稍俯身,抬手遮著半張面頰,卻聲音很大地說:「那被人撬開的黃花梨書櫃裡,留下了幾枚十分清晰的掌紋。」
「尖印呈長圓型,紋線光滑,邊緣很是整齊,乳突線明顯寬於小犁溝……」她嘖了一聲,「啊,你不用弄明白這些話是什麼意思,你只需要知道結論就好了。」
「也就是說,那晚上有個年約十八左右的姑娘,撬開了柜子,拿走了裡面所有的東西。」
秋生的面頰白了。方才那一抹紅暈,此時蕩然無存,眼眸里閃過慌亂,嘴巴一張一合:「可是,我並沒有拿走什麼東西啊!」她抬手揪著自己心口的衣裳,「我被他趕出去是有目共睹的,若是當時偷竊的話,他怎麼可能會看不到!」
秋生跪行兩步,聲聲誠懇:「我被趕走的時候,他是清醒的啊!若我真的是賊人,他怎會放任我得手離開?」
「如果他那時已經死了呢?」
蘇辰的話很淡,卻擲地有聲,讓秋生一時愣在當場。
她半張著嘴,上下唇碰了好幾下,忽然轉了話音:「官爺,話不能亂說。」她憤上眉梢,面色潮紅,「我雖然是青樓藝女,命若草芥,你們隨便一人便可以像踩死一隻螞蟻一樣碾死我!」
秋生滿面激憤,越說越是激動,拍著自己的心口,字字鏗鏘:「你們殺人不過就是一句話而已!可我莫名背下殺人罪名,平白為人頂罪,也總得讓我死個明白吧!」
雅室里,燭火微顫。
秋生喘息著,淚流滿面。她死死地盯著蘇辰,半點不見退縮。
那目光中,有委屈、有憤怒、有不滿。仿佛訴說著命運不公,控訴著蒼天不仁,讓她無權無勢,以至於在管家面前,手無縛雞之力,被蓋上殺人兇手的污名。
蘇辰睨著她,半晌,拍了一下自己的大腿,一言不發的起身。
他緩緩踱步上前,停在距離秋生半米的地方。
「秋生,你知道人的掌紋,是獨一無二的麼?」
秋生身子一僵。
「你這般激憤,不如按幾個掌印,讓君大人回去比對一下……」蘇辰眯眼,「對不上,自然洗清嫌疑。」
他俯身,瞧著秋生有些僵硬的神情:「還是說,你不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