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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68章 雁門大澤(下)

2024-11-18 01:46:25 作者: 樹下野狐

  第168章 雁門大澤(下)

  烏絲蘭瑪笑道:「水香妹子,這些屍鬼毫無知覺,可不怕你的『驚神嘯』。」

  西王母的「驚神嘯」雖不及東海夔牛、雷神吼和弇州山鳴鳥的「天下三吼」那般有名,但其銳烈剛厲, 驚神裂膽,可令敵人未戰先怯,氣勢陡消。真氣稍差者,立時有心膽迸裂之虞。然而這些屍獸既是骨骸,本無知覺,自然也就不會恐懼畏怯,雖被西王母嘯聲真氣震碎許多,仍前赴後繼, 殊不後退。

  西王母奔行若飛, 白衣飄飄,雙袖卷舞,道道瑩白真氣從她指尖激射飛沖,仿佛箭矢紛飛,銀蛇亂舞。

  上方疾沖而下的屍鳥被真氣穿射,登時迸飛碎裂,化為粉末,簌簌飄揚。屍獸夾擊衝來,亦紛紛炸裂飛舞,轟然塌落。剎那間也不知有多少鬼獸化為灰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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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烏絲蘭瑪作壁上觀,笑道:「久聞西王母『繞指柔』真氣天下無雙,今日一見果然名不虛傳。不過別怪姐姐沒提醒你,只要被這些屍獸輕輕咬上一口,你就得立即將傷口剜出, 稍有遲緩,就要變得和它們一樣啦。」

  拓拔野一凜, 西王母真氣雖然凌厲兇猛, 但這些屍鳥骸獸數千之眾,以她一人之力想要盡數殲滅而獨善其身,何其困難。況且烏絲蘭瑪與兩大鬼奴尚在一旁虎視眈眈,稍有不慎,必被其所乘。心緒飛轉,苦思良策,不知如何才能既不現身,又可助西王母一臂之力?

  屍禽鬼獸呼號聲中,越涌越密,那包攏圈也收縮得越發狹小。西王母在其中奔躍騰挪,漸轉吃力。

  忽聽轟雷震吼,十幾隻巨大的犀兕屍獸咆哮衝到,西王母突然昂首長嘯,黑髮沖天而起,藍眼厲芒大作,編貝玉齒竟忽地變為虎牙豹齒,端莊秀麗的臉容變得說不出的凶厲可怖。雙袖飛卷,素手虛握,凌空怒斬而下。

  「叮」的一聲脆響,她腰間的刀形玉勝嗆然長吟,沖天飛起,在月光下急速飛旋,爆漲起青白色的耀眼眩光,倏地化為一道巨大的刀芒,轟然破天怒舞,白光刺目,雷霆似的橫空劈斬!

  「轟隆!」雁門山南面斷崖倏地崩落,拓拔野只覺銳氣裂面,氣息翻湧,若非姑射仙子與他手心相連,幻光鏡氣立時便要被劈碎。

  悲嚎慘叫如沸水轟鳴,白骨四射激舞,沖天飛揚。月光中望去,銀光點點,繽紛錯亂,如漫天飛雪,紛揚櫻花。

  姑射仙子肩頭微微一顫,低聲傳音道:「天之厲!」拓拔野心下駭然,驀地想起蚩尤所說,西王母有女媧大神所制的上古神器「天之厲」,狀如刀形玉勝,威力驚天動地,想來便是此物了。

  屍獸骸鳥隕落厚積,仿佛冰雪遍地。西王母嘯歌聲中,急電穿行,剎那間衝到兩大鬼奴之前,「天之厲」當空呼嘯,光耀怒旋,電斬而下。

  「噹啷」震響,那鬼奴危手中緊握的玄冰鐵鏈竟被瞬間劈斷。

  鬼奴危手中一空,登時失控,猛獁屍獸咆哮疾沖,狂奔十餘丈,自行撞在雁門山壁,轟然碎裂為骨末。

  西王母足不點地,一氣呵成,鬼魅似的飄忽疾轉。「哧」的輕響,「天之厲」青芒怒舞,又將鬼奴據比手中的玄冰鐵鏈應聲切斷。

  窫窳狂吼聲中,立身甩頭,玄冰鐵鏈飛揚怒舞。周圍圍涌而上的眾屍獸登時被他打成碎段。

  西王母飛掠上前,素手微微顫抖,輕撫窫窳的脖頸,秋波瞬間迷濛如霧,猛地抓住鎖鏈,低聲道:「咱們走罷。」

  拓拔野在山崖上舒了一口氣,心下大寬,但又隱隱覺得似有不妥,既然烏絲蘭瑪將西王母誘到此處,自當極有把握,豈能這般容易地讓她將科汗淮救去?

  卻聽烏絲蘭瑪微笑道:「大荒都說五族聖女之中,妹子的法力武功最是了得,今日姐姐便來討教一下罷。」黑袍蓬然鼓舞,絲帶飛揚,從山崖上翩然掠下。

  「呼」的一聲,狂風大作,那黑絲帶無聲無息地飄舞騰揚,如黑雲一般滾滾散開,朝著西王母急速捲去。

  西王母淡然道:「素聞姐姐的『似水流雲』和姐姐的性子一樣,溫柔可親,殺人於無形。水香自是甘拜下風。」左手提起窫窳頸間鎖鏈,翩然飛舞,朝南衝去。「天之厲」隨著她的右手纖指轟然旋轉,縱橫劈斫,刀芒所到之處,屍鳥骸獸無不迸揚碎裂,灰飛煙滅。

  烏絲蘭瑪笑道:「如此褒獎受之有愧。烏絲蘭瑪也聽說妹子的脾氣就象這『天之厲』一樣,太過剛愎霸道,惹人討厭呢。姐姐今日就幫你磨磨稜角罷!」黑絲帶突然電衝而出,螺旋飛舞,捲成一道玄光氣幕,將西王母二人圍在其中。絲帶陡然收緊,氣浪迫人,洶洶滾舞。

  烏絲蘭瑪的「似水流雲」又稱「冰蠶耀光綾」,乃是八百年前的水族聖女螭羽仙子以北海冰蠶絲、玄神魚鱗、西海禺谷櫃格松松果等三十六種天下至柔至韌的神物交織而成,即便是火族三昧真火也燒之不得。

  綾上唯一的一道缺口,乃是八百年前的金族奇人古元坎,以當年金族第一神兵、天下至利的天元逆刃所破。但是當年古元坎在西海大破大荒四神之後,身負重傷,銷聲匿跡,那天元逆刃也隨之絕跡天下。八百年來,水族、金族屢派偵兵,遍尋西海,始終找不著這大荒第一神兵。世人皆稱,天元逆刃不出,無一神物可破這「冰蠶耀光綾」。

  西王母淡淡一笑,右手捏訣舞動,「天之厲」碧光怒射,疾旋破舞,形成一道巨大的光輪,閃電似的劈向耀光綾。

  烏絲蘭瑪輕叱一聲,耀光綾絲帶翻飛,如黑龍騰挪,驀地在「天之厲」外圍滾滾纏繞。遠遠望去,猶如巨大的黑繭,其中一團翠光閃耀旋轉。

  兩人齊聲低喝,耀光綾光圈與「天之厲」同時光芒怒放。轟隆巨響,玄光碧芒逆向飛轉,火星迸飛濺射。

  道道光弧飛離甩旋,狂風呼號,四周樹木「咯啦啦」紛紛斷折。屍鳥骸獸稍一靠近,立時被螺旋氣芒絞成粉碎。

  拓拔野掌心滿是汗水,暗暗焦急,心中大為憂慮,想不到兩人方甫交手,就開始比拼真氣。二女真氣都是天下罕見,一個柔中帶剛,一個剛中帶柔,原本就是相剋路數,這般黏著僵持,若有一方臨時退出,必定身受重傷。

  目光瞥處,只見那兩大鬼奴騎著屍獸在耀光綾的玄芒氣幕之外盤旋奔走,眼白翻動,口唇翕張,念念有辭。

  拓拔野心中一凜,凝神望向玄光氣幕之中,只見窫窳碧眼光芒閃耀,周身顫抖,四隻巨爪抽搐不已,傷口皮肉翻湧跳動,其節奏竟與那兩大鬼奴的嘴唇張合的韻律完全相符。而西王母正全神貫注地御使「天之厲」,絲毫沒有察覺窫窳異狀。

  突然之間,一個可怖的念頭閃過拓拔野的腦海,驚駭憂懼,血液如凝,寒意直衝頭頂,驀地不顧一切地站了起來,大聲叫道:「小心窫窳!」

  話音未落,鬼奴齊聲怪嘯,森寒悽厲。窫窳傷口劇烈鼓動,獸身猛漲,巨口森森,發出狂暴怒吼,突然揉身飛撲,朝著西王母猛衝而至。

  相隔咫尺,事出突然,西王母又正與烏絲蘭瑪相持,避無可避。窫窳狂吼聲中雙爪猛地拍上西王母肩頭,重重地迎面撞在她的身上。西王母低吟一聲,檀口鮮血噴涌,朝後摔飛。

  「天之厲」光芒登時收斂,耀光綾飛揚卷舞,趁勢將之層層捆縛。烏絲蘭瑪格格笑道:「妹子,還不撒手麼?」

  西王母臉色雪白,淡藍妙目中怒火跳躍,咬緊牙關,凝神聚氣,將「天之厲」一寸寸地朝外奪去。倘若她此時撒手,不啻於將兩人交纏的所有真氣盡數反撞在自己身上,不死也必重傷。勢成騎虎,只能繼續僵持。

  拓拔野驚怒交集,西王母是纖纖的母親,科汗淮既是纖纖生父,對自己也是亦師亦父,兩人生死攸關之際,豈能坐視不理?

  又想,反正行藏已露,更無忌憚。當下摘下人皮面具,以「抽絲訣」從松樹上抽織一塊青布,蒙住自己的臉頰,急衝而下,口中變聲笑道:「好不要臉,這麼多人欺負一個女子!」

  姑射仙子大凜,無暇多想,隨他一齊從山崖上翩翩飛下。

  烏絲蘭瑪轉頭笑道:「閣下在山上偷看了這麼久,行藏鬼祟,不敢以真面目示人,豈不是更不要臉麼?」

  兩大鬼奴仰頭怪嘯,閃電衝掠,朝著拓拔野二人夾擊而來。數千屍鳥亦急速盤旋轉向,密密麻麻地朝兩人呼號衝去。

  拓拔野與姑射仙子在山崖上藏匿許久,以二人念力真氣,共同施放隱身幻法術,烏絲蘭瑪與西王母起初均未參破。

  但西王母與眾屍獸骸鳥相鬥之時,真氣狂肆,加之拓拔野心中忐忑,擔憂科汗淮生死,體內的真氣不禁起了一些反激共鳴。

  烏絲蘭瑪與西王母這才突然發覺雁門山上竟藏著第三方神秘人物。但二人俱是久經風浪、老謀深算的人物,誰也不願第一個將此事拆穿,都佯作不知,伺機再做打算。不想拓拔野目睹西王母遇險,終於沉不住氣,自露行藏。

  烏絲蘭瑪碧眼閃閃,森然微笑道:「好妹子,死在你情郎的口下,不知道是什麼滋味呢?」

  那窫窳壓在西王母的身上,「赫赫」喘氣,聞聲驀地張開血盆大口,獠牙森然交錯,長舌卷舞,冰冷的口涎滴落在西王母的臉上。

  她心中一顫,呼吸如窒,那冰冷的感覺使她突然想起了多年前自己流落的淚水。科汗淮微笑的臉容閃耀搖曳,與這龍頭怪物重迭幻換著,往事紛亂,剎那間洶洶狂肆地涌過心頭……那怪物瞪著雙眼冷冷地望著她,又是一陣凶暴怒吼,猛地朝她張口咬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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