時間陷阱4：把忙碌當作常態

  經濟不穩定與工作主義之間的聯繫

  我們的身份與工作之間的聯繫，比以往任何時候都要更加緊密。大多數數據顯示，越來越多生活在美國的民眾會從工作中找尋意義，而不是從朋友、家人或愛好中。

  幾十年來，將工作作為人生意義主要來源的理念一直存在，但通俗報刊文章中所稱的「工作主義」，還是一種最近出現且日益加劇的現象。就如《大西洋月刊》特約撰稿人德里克·湯普森（DerekThompson）的描述，工作主義無異於一種「最新出現的網羅教徒的宗教」。[58]

  工作又一次被大眾看成了一種達到目的的手段，而非目的本身。俗話說，為了生活而工作。而今，許多人卻是為了工作而生活。2017年的一項調查表明，95%的18～25歲的青年都表示，擁有一份「愉快而有意義的職業」對於他們而言「極其重要」。[59]

  與我自己的大學時期相比，當今大學生對待學校的態度已經大相逕庭到了讓我驚訝的程度。對於我和我的朋友而言，發自內心地做出職業決策、隨心追隨當時的興趣，這樣的做法非常常見。在大三的時候，我的專業是戲劇，花在裝扮成「科米蛙」[4]上的時間，可要比練習線性代數的時間多得多。但現在，學生們卻成群結隊地找到我，焦慮地向我詢問關於職業軌跡和實習機會的問題，希望選擇最好且最正確的職業道路。一位學生曾經在一學期內跟我見了五次面，想要釐清自己的未來規劃。我告訴她：「你才20歲，而且馬上就要成為哈佛學院[5]的畢業生了，怎樣的選擇都不會有錯。我大三整年差不多都是穿著青蛙戲服度過的，還選了瑜伽課來修學分，就算這樣，我這不也過得挺好嗎？」這麼說吧，她並沒有聽進去。

  由於我們對工作的重視，工作中的忙碌現在也成了地位的象徵。我們把忙碌當作榮譽勳章一樣戴在胸前，[60]希望被視為工作時間最長的員工（即便這些時間的效率並不高）。一位名叫彼得的同事告訴我，以前，只是為了讓人力資源系統記錄到他的在崗情況，他常常會在辦公室待到晚上7點，即便不是在工作。彼得領的是固定工資，因此沒有什麼讓他工作到下午5點後的直接激勵因素。但全世界千千萬萬個彼得，卻在社交媒體上自豪地發布著宣稱自己工作不止的公告，也因廢寢忘食而將社交活動拋之腦後。

  勢頭愈演愈烈的經濟不穩定，也推動了工作主義的盛行。自從20世紀70年代初起，美國和全球各地的收入不穩定問題便出現了大幅加劇。[61]隨著社會越發不平等，無論目前情況如何，民眾都對自己的經濟前景感到越發不安。[62]那些衣食無憂的人擔心未來情況會急轉直下，而那些勉強維持生計的人則害怕自己會更加落後。我們中絕大多數人的應對方法，都是靠增加工作時間和努力賺取更多的錢。[63]我們本能地將花在自己、朋友和家人身上的有益時間排在可有可無的位置；這些時間是最容易犧牲的，因為我們反正也不知道如何衡量其價值。[64]我們自願放棄度假的時間，以免給別人留下不努力工作的印象。我們會因為把錢花在為自己帶來快樂的事情上而感到愧疚，比如在外用餐或是旅行度假。[65]

  這種恐懼是根深蒂固的，有時是年幼便經歷的不平等所帶來的。在詢問受訪者成長環境中的不平等因素以及當今金錢對於他們的重要性時，我和同事們發現，年幼時承受的收入不平等越嚴重，長大後便越容易承認自己的自尊心會受到收入多少的影響。[66]無論當下居住在哪裡或擁有多少金錢，成長過程中所經歷的經濟不穩定都會長期加劇人們成年後對於金錢的關注。

  由於自我認知被工作和效率層層包裹，在社會中所表現出的忙碌表象讓我們感覺良好。[67]忙碌的狀態讓我們感覺自己勤奮努力且被人需要。我們的努力工作（或是努力工作的表象）能幫我們賺取更多的金錢，讓我們在自從大學時期便已計劃好了的完美職業路徑上穩步前行。相比之下，將注意力放在工作之外的領域，則可能會對我們的生計和地位造成威脅。我們擔心自己不會受到重視，在某種程度上而言，我們的顧慮是正確的。事實證明，（絕大多數）僱主也會對崇尚忙碌的風潮持褒獎態度。研究表明，即便與事實不符，那些吹噓自己工作不止、兢兢業業的人仍會被別人看成更加優秀的員工，擁有更多金錢和聲望。另外，在他人的眼中，這些人就連外表都會顯得更加迷人。[68]

  雖然讓別人看到你在周六晚上8點半發送電子郵件的感覺很好，但這種做法也會從整體上導致一種不健康也不快樂的生活。工作主義中的時間陷阱，正在加劇你（和你的同事）的時間匱乏。

  本章節來源於ʙᴀɴxɪᴀʙᴀ.ᴄᴏ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