全集 .2周禮義

2024-10-10 23:48:08 作者: 王安石

  整理說明

  由文王、武王父子兩代建立的周朝,在建國初期又經周公精心設計,上接堯舜禹湯之王道精神,損益夏商兩代文明和禮法,並被西周諸天子所繼承,「鬱郁乎文哉」,從文化到政治及政府結構等各個方面,成為後來歷代王朝效法和治國的標準,也是漢唐宋明得以國祚綿延的根源。《周禮》一書乃「周公致太平之跡」,通過綜述天、地、春、夏、秋、冬六大政治結構板塊和402種職官的名稱、級別、員額等情況,以官職為綱繩,於政治、軍事、衣冠、財政、教育、祭祀、法律、工程等無所不包,結構精密,反映了這個完美政治的建國大綱,蘊含了國家體制精神所在,構建了華夷之辨和華夏文明正統的標準政典。

  傳為周公所作的《周禮》又稱《周官》《周官經》或《周官禮》,先秦典籍不見徵引,西漢河間獻王購得並獻與朝廷,深藏秘府,「五家之儒莫得見焉」。至西漢末劉歆始稱之為《周禮》,並在王莽時正式用此名且置博士,唐代立九經,成為儒家核心經典十三經之一。近世學者研究西周金文中的職官,發現多與《周禮》相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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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王荊公平生重視《周禮》,說:「政事所以理財,理財乃所謂義也。一部《周禮》,理財居其半。」(《答曾公立書》)並以此書為其主持變法之根本依據。故他親自撰著的《周禮義》,於考察其學術思想及熙寧年間的政治、文化等均有重要意義。《周禮義》是原本的書名,後人因其新法,加「新」字於其書上,於是後世沿用「周禮新義」書名至今。這次整理,仍從原名。

  《周禮義》早已散佚,清乾隆年間纂修《四庫全書》時,館臣周永年等從當時尚存之《永樂大典》中輯出所見殘文,成《周禮新義》十六卷、《考工記解》二卷。後錢儀吉復從前人文獻中輯出部分條目,刊入其所編經苑中,故較《尚書義》《詩經義》二書尚為可讀。這次整理,便以文淵閣四庫全書本為底本,參考了前人時賢的輯佚成果,偶於個別字句略作取捨,以方便普通讀者了解荊公在《周禮》一書上的思想。《周禮》經文頂格,荊公解義文字前空二字,以便閱讀。其中有些官名沒有荊公的佚文,則在前面加上「◎」符號。

  周禮義序

  士弊於俗學久矣,聖上閔焉,以經術造之;乃集儒臣,訓釋厥旨,將播之校學,而臣某實董《周官》。惟道之在政事,其貴賤有位,其後先有序,其多寡有數,其遲數有時;制而用之存乎法,推而行之存乎人。其人足以任官,其官足以行法,莫盛於成周之時;其法可施於後世,其文有見於載籍,莫具於《周官》之書。蓋其因習以崇之,庚續以終之,至於後世,無以復加,則豈特文、武、周公之力哉?猶四時之運,晝夜積而成寒暑,非一日也。自周之衰,以至於今,歷歲千數百矣;太平之遺蹟,掃蕩幾盡,學者所見,無復全經。於是時也,乃欲訓而發之,臣誠不自揆,然知其難也;以訓而發之之為難也,則又以知夫立政造事追而復之之為難;然竊觀聖上致法就功,取成於心,訓迪在位,有馮有翼,亹亹乎鄉六服承德之世矣。以所觀乎今,考所學於古,所謂見而知之者。臣誠不自揆,妄以為庶幾焉;故遂昧冒自竭,而忘其材之弗及也。謹列其書為二十有三卷,凡十餘萬言,上之御府,副在有司,以待制詔頒焉。謹序。

  天官冢宰一周禮義卷一

  惟王建國,辨方正位,體國經野,設官分職,以為民極。

  晝參諸日景,夜考諸極星,以正朝夕;於是求地中,以建王國,此之謂辨方。既辨方矣,立宗廟於左,立社稷於右,立朝於前,立市於後,此之謂正位。宮門、城闕、堂室之類,高下、廣狹之制,凡在國者,莫不有體,此之謂體國。井牧、溝洫、田萊之類,遠近多寡之數,凡在野者,莫不有經,此之謂經野。設官,則官府之六屬是也;分職,則官府之六職是也。設官分職,內以治國,外以治野,建置在上,如屋之極,使民於是取中而芘焉,故曰「以為民極」。「極」之字從木從亟,木之亟者,屋極是也。官言所司之人,職言所掌之事。

  乃立天官冢宰,使帥其屬,而掌邦治,以佐王均邦國。

  發露人罪而治之者,邢官之治也;宀覆人罪而治之者,治官之治也;治官尚未及教,而況於刑乎?宰,治官之上也。故宰之字從宀從辠省,宀覆人罪之意。宰以治割調和為事,故共刀匕者謂之宰;宰於地特高,故冢謂之宰也。山頂曰冢,冢大之上也。列職於王,則冢宰與六鄉同謂之大;百官總焉,則大宰於六卿獨謂之冢。以左助之為佐,以右助之為佑;地道尊右,而左手足不如右強,則佐之為助不如右之力也。冢宰於六卿莫尊焉,而曰佐王,則為其非論道以助王也;作而行之而已。邦亦謂之國,國亦謂之邦。凡言邦國者,諸侯之國也;凡言邦言國者,王國也;亦或諸侯之國。國於文從或從囗,為其或之也,故囗之。故凡言國,則以別郊野。邦於文從邑從豐,是邑之豐者。故凡言邦,則以別於邑都,亦或包邑都而言焉。凡國有大事,戮其犯命者,則以別於郊故也;國中自七尺以上,則以別於野故也;若國凶荒,令賙委之,則以別於國故也;邦中之賦,則以別於甸削縣都故也;令邦移民就糓,則以包邑都而言故也。

  治官之屬:大宰,卿一人。小宰,中大夫二人。宰夫,下大夫四人,上士八人,中士十有六人,旅下士三十有二人,府六人,史十有二人,胥十有二人,徒百有二十人。

  大宰卿,小宰中大夫,則卿上大夫也。《王制》曰:「諸侯之上大夫卿」,蓋非特諸侯之卿為然也。卿之字,知進止之意,從皀,黍稷之氣也。黍稷地產,有養人之道,其皀能上達,卿雖有養人之道而上達,然地類也,故其字如此。夫之字與天皆從一從大;夫者,妻之天故也。天大而無上,故一在大上;夫雖一而大,然不如天之無上,故一不得在大上。夫,以智帥人者也;大夫,以智帥人之大者也。士之字與工與才,皆從二從—,才無所不達,故達其上下;工具人器而已,故上下皆弗達;士非成才,則宜亦皆弗達;然志於道者,故達其上也。士,事人者也,故士又訓事;事人則未能以智帥人,非人之所事也,故未娶謂之士。下士謂之旅,則眾故也。旅之字從於從從,眾矣,則從旌旗指揮故也;從旌旗指揮,則從人而不自用,下士之為旅,則亦從人而不自用者也,則其藏也,付則以物付之。史之字從中從又,設官分職以為民中,史則所執在下,助之而已。胥之字從疋從肉,疋則以其為物下體,肉則以其亦能養人;其養人也,相之而已,故胥又訓相也。卿從皀,胥從肉,皆以養人為義,則王所建置,凡以養人而已。徒之字從辵從土,徒無車從也;其辵而走,則親土而已,故無車而行謂之徒行也。鄭氏以為府、史、胥、徒皆其官長所自辟除,蓋自下士以上,皆王命也。而穆王命大仆曰「慎簡乃僚」,則雖以王命之,而為之長者,得簡之也。府、史、胥、徒雖非士,而先王之用人無流品之異,其賤則役於士大夫而不恥,其貴則承於天子而無嫌。《婚義》曰:「天子,三公、九卿三孤六卿、二十七大夫、八十一元士。」卿則上大夫也。周禮纔書卿,了無上大夫;只書中、下大夫。《王制》曰:「諸侯之上大夫卿。」蓋非特諸侯之卿然也。春秋初,鄭厲公雲上大夫之事,見周制尚存。到中間,如晉有上卿,又有上大夫,其制皆變了。自士以上,皆王命也。而穆王命伯冏為大仆,曰:「慎簡乃僚。」則雖以王命命之,而為之長者,亦得以簡之也。

  宮正,上士二人,中士四人,下士八人,府二人,史四人,胥四人,徒四十人。

  宮伯,中士二人,下士四人,府一人,史二人,胥二人,徒二十人。

  膳夫,上士二人,中士四人,下士八人,府二人,史四人,胥十有二人,徒百有二十人。

  庖人,中士四人,下士八人,府二人,史四人,賈八人,胥四人,徒四十人。

  有藏則置府,有書則置史,有徵令之事則置徒,有徒則置胥,有市賈之事則置賈。府、史、賈、胥、徒,皆賦祿焉,使足以代其耕;故市不役賈,野不役農,而公私各得其所。……孟子所謂庶人之在官者。

  甸師,下士二人,府一人,史二人,胥三十人,徒三百人。

  王藉千畝,而甸師徒三百人,則為其以薪蒸役內外饔之事,非特耕耨王藉故也。

  醫師,上士二人,下士四人,府二人,史二人,徒二十人。

  食醫,中士二人。

  疾醫,中士八人。

  瘍醫,下士八人。

  獸醫,下士四人。

  食疾瘍獸醫,無府史徒者,醫師聚毒藥以供醫事,則有藏矣,故有府;掌醫之致令,而使之分治疾瘍,稽其事,制其食,則其書具有徵令矣,故有史有徒。諸醫資藥於醫師,受政令,聽所使治而已,則無所用府史徒矣。

  酒人,奄十人,女酒三十人,奚三百人。

  鄭氏以「奄為精氣閉藏者」,蓋民之有是疾,先王因擇而用焉;與籧篨蒙鏐、戚施直鎛、壟瞶司火、瞽蒙、修聲同。若以是為刑人,則國君不近刑人,而況於王乎?若以為刑無罪之人而任之,則宜先王之所不忍也。奚之字從系從大,蓋給使之賤,繫於大者故也。

  九嬪。

  世婦。

  女御。

  女祝四人,奚八人。

  女史八人,奚十有六人。

  九嬪、世婦、女御,皆統於冢宰,則王所以治內,可謂至公而盡正矣。鄭氏曰:「不列夫人於此官者,夫人之於後,猶三公之於王,坐而論婦禮,無官職。」然則九嬪視卿,世婦視大夫,女御視士。視大夫士而不言數者,鄭氏以為「有婦德則充,無則闕」。然九嬪以教九御,則世婦之數不過二十七,女御之數不過八十一也。嬪字從賓,則有賓之義;婦之從帚,婦則卑於嬪矣;而御則尤卑,如馬之在御,遲速緩急,唯御者之聽故也。

  大宰之職,掌建邦之六典,以佐王治邦國:一曰治典,以經邦國,以治官府,以紀萬民;二曰教典,以安邦國,以教官府,以擾萬民;三曰禮典,以和邦國,以統百官,以諧萬民;四曰政典,以平邦國,以正百官,以均萬民;五曰刑典,以詰邦國,以刑百官,以糾萬民;六曰事典,以富邦國,以任百官,以生萬民。

  「典」之字從冊從丌,從冊,則載大事故也;從丌,則尊而丌之也。「則」之字從貝從刀,從貝者,利也;從刀者,制也。「灋」之字從水從廌從去,從水,則水之為物,因地而為曲直,因器而為方圓,其變無常,而常可以為平;從廌,則廌之為物,去不直者;從去,則灋將以有所取也。然則典則灋,詳略可知矣。王之治邦國,則班常而已,故以典;典言其大常也。治都鄙,則使有所揆焉,不特班常而已,故以則;使有所揆焉者也。治官府,則悉矣,故以灋;灋則事為之制,曲為之防,非特使有所揆而已。言治都鄙、官府,則先官府後都鄙者,以大宰所治內外之序為先後也;言施典則灋及以待邦國、都鄙、官府之治,則先邦國、次都鄙、後官府,以大宰所施所待尊卑之序為先後也。所治以內外之序為先後,而先言治邦,則六典以佐王治,非與八灋、八則序先後而言故也。治典曰「以經邦國以紀萬民」者,有經則宜有緯,有紀則宜有綱,經而紀之者,典也;綱而緯之,則存乎其人矣。大宰帥其屬以佐王均邦國,而治典以經邦國,治職以平邦國者,蓋治典之為書,以經邦國而已;治官之屬,推而行之,然後有以平邦國。至於均邦國,則王之事,非治典之書所能及,非治官之屬所能專;所謂綱而緯之,存乎其人者此也。治典以紀萬民,治職以均萬民,則亦治典之為書,以紀萬民而已;治官之屬,推而行之,然後有以均萬民也。大司徒率其屬以佐王安擾邦國,而教典、教職皆曰「以安邦國」,蓋教典之為書,教官之為職,止於以安邦國已。至於擾邦國,則王之事也;雖然,王之事,於邦國亦有所不獲擾焉,故曰「以安擾邦國」也。教典以擾萬民,而教職以寧萬民,則亦放典之為書,以擾萬民而已;教官之屬,以其職推而行之,然後有以寧萬民也。大司馬率其屬以佐王平邦國,政典亦曰「以平邦國」,而政職「以服邦國」,蓋政典之為書,以平邦國,而王之為政,亦以平邦國而已。至於政職,然後務以服之;務以服之,則官人之事耳,非所以為王也。政典以均萬民,而政職以正萬民,則亦政典之為書,以均萬民而已;政官之屬,以其職推而行之,然後有以正萬民也。禮典、禮職,皆「以和邦國,以諧萬民」,蓋禮者,體也;體定矣,則禮典之為書,與禮官之為職,不能有加損也。刑典、刑職,皆「以詰邦國,以糾萬民」,其意亦猶是也。蓋刑者,形也,形成矣;則刑典之為書,刑官之為職,亦不能有加損也。大宗伯帥其屬以佐王和邦國,又曰「佐王建保邦國」,則王之事,又能建保邦國,非特以和而已。大司寇帥其屬以佐王刑邦國,蓋典與職,能詰邦國而已;能刑,則王之事也。然而又曰「刑邦國,詰四方」,則雖王之事於四方亦有所不獲刑焉,蓋或徒以威讓文詰加之而已。事典、事職皆以「富邦國」,蓋事典之為書,事官之為職,以富邦國而已。事典則以生萬民,事職皆以養萬民,蓋事典之為書,以生萬民而已;事官之屬,以其職推而行之,然後有以養萬民也。於邦國曰經,於萬民曰紀;於邦國曰安,於萬民曰擾;於邦國曰和,於萬民曰諧;於邦國曰平,於萬民曰均;於邦國曰詰,於萬民曰糾;於邦國曰富,於萬民曰生。萬民,王所自治也;故其事致詳焉。治典、教典曰官府,禮典、政典、刑典、事典曰百官者,官府言其屬,百官則言六官之屬。天地之官,嫌於不分,故言其屬而已;四時之官,嫌於不通,故言六官之屬也。

  以八灋治官府:一曰官屬,以舉邦治;二曰官職,以辨邦治;三曰官聯,以會官治;四曰官常,以聽官治;五曰官成,以經邦治;六曰官灋,以正邦治;七曰官刑,以糾邦治;八曰官計,以弊邦治。

  建官矣,則設屬以佐之,故一曰官屬,以舉邦治。設屬矣,則分職以治之,故二曰官職,以辨邦治。分職矣,事非一職所能獨治,則聯事以供之,故三曰官聯,以會官治。六官聯事,則有故常,違而辯焉,則以故常聽之而已,故四曰官常,以聽官治。官常以聽百官府之治而已,若夫聽萬民之治,則有八成焉,故五曰官成,以經邦治。以官常、官成聽之矣,然後以法正之,故六曰官灋,以正邦治。犯法矣,然後以刑糾之,故七曰官刑,以糾邦治。自官屬至於官刑,皆法而已,徒法不能以自行,必得人焉為上行法,然後治成;聽官府之六計,則所以進群吏,使各致其行能為上行法也,故八曰官計,以弊邦治。官計者,官府之治所成終始也。八灋或言邦治,或言官治者,官聯、官常,六官之通治,雖六官之通治,而各致其一官之治,故言官治,與天地二官嫌於不分,故稱官府同意;余則各一官之治,雖各一官之治,而六官相待而成治,是乃所以為邦治也。故言邦治,與四時之官嫌於不通,故稱百官同意。官聯以會官治,而小宰則以官府之六聯合邦治者,大司徒之職曰「天地之所合也,風雨之所會也」,蓋兩謂之合,眾謂之會,以官府之六聯會官治,則所會者眾矣;以官府之六聯合邦治,則所合者官聯與邦治兩而已。八灋惟官聯、官常曰官治者,以官之聯事官之常數特言一官爾,故不言邦而言官也。

  以八則治都鄙:一曰祭祀,以馭其神;二曰灋則,以馭其官;三曰廢置,以馭其吏;四曰祿位,以馭其士;五曰賦貢,以馭其用;六曰禮俗,以馭其民;七曰刑賞,以馭其威;八曰田役,以馭其眾。

  《書》曰「建邦設都」,《春秋》曰「齊人伐我西鄙」,都鄙者,以其有邑都焉,故謂之都;以其在王國之鄙也,故謂之鄙。都鄙,王子弟、公卿、大夫所食之采地也。學以致其道者,士也;在所崇養,故以祿位馭之。治以致其事者,吏也;在所察治,故以廢置馭之。言廢常先置者,必有廢也,然後有所置。禮則上之所以制民也,俗則上之所以因乎民也,無所制乎民,則致廢而家殊俗;無所因乎民,則民偷而禮不行,故馭其民當以禮俗也。刑所以為威,而曰刑賞以馭其威者,獨刑而無賞,則有怨而已,豈能使民聽服而畏哉?田則上之所以簡眾也,役則上之所以任眾也,或曰「馭其民」,或曰「馭其眾」者,言其會而為用,則曰眾也。凡造都鄙,必先立宗廟、社稷諸神之祀,故一曰祭祀以馭其神。宗廟、社稷諸神之祀立矣,然後立廟庭官府,施灋則焉,故二曰灋則以馭其官。施灋則矣,然後其違從廢舉可考而廢置也,故三曰廢置以馭其吏。廢置者,所以治之;祿位者,所以待之。治之者政也,待之者禮也,徒治之以政,而不待之以禮,則將免而無恥,故四曰祿位以馭其士。有吏士以行灋則,然後政教立,政立則所以富之,富之然後賦貢可足,教立則所以谷之,谷之然後禮俗可成,故五曰賦貢以馭其用,六曰禮俗以馭其民。政教立,然後繼之以刑賞,刑賞則政教之末也,故七曰刑賞以馭其威。威立矣,然後眾為用,故八曰田役以馭其眾。祭祀以馭其神者,其神所享,唯祭祀之從也;灋則以馭其官者,其官所守,唯灋則之從也;廢置以馭其吏者,其吏所治,唯廢置之從也;祿位以馭其士者,其士所事,唯祿位之從也;賦貢以馭其用者,其上所用,唯賦貢之從也;禮俗以馭其民者,其民所履,唯禮俗之從也;刑賞以馭其威者,其民所畏,唯刑賞之從也;田役以馭其眾者,其民所會,唯田役之從也。若夫典祀弗舉,淫祠無禁,巫祝費財,妖昏傷民,則非所以馭其神也;上不知所制,下不知所守,私義害國,私智非上,則非所以馭其官也;治不時考,政不歲會,勤不保置,怠不患廢,則非所以馭其吏也;祿不論功,位不議行,貪污取富,誣偽取貴,則非所以馭其士也;徵求無藝,費出無節,奢或僣上,儉或廢禮,則非所以馭其用也;人自為禮,莫能統壹,家自為俗,無所視效,則非所以馭其民也;刑以倖免,賞以苟得,慢公死黨,畏眾侮上,則非所以馭其威也;富貲役貧,豪傑兼眾,使之則怨,作之則懼,則非所以馭其眾也。然則八則之於都鄙,曷可少哉?治莫小於都鄙,莫大於天下;都鄙如此,則治天下可知矣。

  以八柄詔王馭群臣:一曰爵,以馭其貴;二曰祿,以馭其富;三曰予,以馭其幸;四曰置,以馭其行;五曰生,以馭其福;六曰奪,以馭其貧;七曰廢,以馭其罪;八曰誅,以馭其過。

  於六典曰「佐王治邦國」,大治,王與大宰共之也;於八灋八則直曰「治官府都鄙」,小治,大宰得專之也;於八柄八統曰「詔王馭群臣萬民」,則是獨王之事也,大宰以其義詔之而已。予以馭其幸者,其賢不足爵也,其庸不足祿也,而以私恩施焉,故謂之幸。爵以馭其貴,則非王爵之,無貴也,則非王祿之,無富也;予以馭其幸,則非王予之,無幸也;生以馭其福,則非王生之,無福也;奪以馭其貧,則非王奪之,無貧也;置以馭其行,則以置馭之,使有行也;廢以馭其罪,誅以馭其過,則以廢誅馭之,使無罪過也。蓋上失其柄,則人以私義自高,而爵不足以貴之;以專利自厚,而祿不足以富之;取予自恣也,則不待王幸之而後予;生殺自恣也,則不待王福之而後生;有行,或以違忤貴勢而廢誅;有罪有過,或以朋比奸邪而見置;則尚何以馭其群臣哉?八柄與內史同,而內史變誅為殺,蓋誅言其意,殺言其事。大宰大臣,詔王馭群臣者也,當以道揆,故言其意;內史有司,詔王治當守法而已,故言其事。誅又訓責,而知大宰所謂誅為殺者,以內史見之也。誅、殺也,而以馭其過者,廢之,則使被廢者不至於得罪;殺之,則使眾知懼而莫敢為過失也。大宰八柄之序,先慶賞而後刑威,於慶賞則先重而後輕,於刑威則先輕而後重,勸賞畏刑之意。至於內史,則慶賞刑威雜而莫知其孰先,主於守法,而不豫其以道揆之意故也。

  以八統詔王馭萬民:一曰親親,二曰敬故,三曰進賢,四曰使能,五曰保庸,六曰尊貴,七曰達吏,八曰禮賓。

  馭群臣曰柄,馭萬民曰統;柄言操此而彼為用,統言舉此而彼從焉。親親,孝也,仁也;敬故,仁也,義也;是王之行也,故一曰親親,二曰敬故。進賢、使能,保庸、尊貴、達吏、禮賓,則有政存焉;進賢使能,然後有庸可保也;故三曰進賢,四曰使能,五曰保庸。賢也、能也、庸也,固在所尚,然爵亦天下達尊,故六曰尊貴。尊貴則抑賤,抑賤則吏之志能,嫌不能達,故七曰達吏。自達吏以上,皆內治也。禮賓,則所以接外也,故八曰禮賓。馭以親親,而民莫遺其親;馭以敬故,則民莫慢其故;馭以進賢,則民知德之不可不務;馭以使能,則民知能之不可不勉;馭以保庸,則民知功實之不可害;馭以尊貴,則民知爵命之不可陵;馭以達吏,則民知壅蔽不可為;馭以禮賓,則民知交際當以禮。夫八統者各致其事,不相奪也。後世親親也,因或進之;敬故也,因或使之;保庸也,因或尊之,則失是矣。

  以九職任萬民:一曰三農,生九穀;二曰園圃,毓草木;三曰虞衡,作山澤之材;四曰藪牧,養蕃鳥獸;五曰百工,飭化八材;六曰商賈,阜通貨賄;七曰嬪婦,化治絲枲;八曰臣妾,聚斂疏材;九曰閒民,無常職,轉移執事。

  山澤皆虞,而曰「虞衡作山澤之材」者,山虞掌山林之政令,則其政令施於山林;川衡掌巡川澤之禁令,則其禁令施於澤矣。虞衡,山澤之官,而作山澤之材者,民職也。則此所謂虞衡,言其地之人而已。嬪,有夫者也;婦,有姑者也。舅歿姑老,則無職矣,故所任者嬪婦而已。九穀言生,草木言毓,鳥獸言養蕃者,九穀不能自生,待三農而後生;草木能自生,而不能相毓,待園圃而後毓;鳥獸能相毓,不能自養蕃,待藪牧而後養蕃。養蕃者,養而後蕃之也;飭化者,飭而後化之也;阜通者,阜而後通之也;化治者,化而後治之也;聚斂者,聚而後斂之也。九穀草木山澤之材,人所食用;鳥獸,則其肉以備人食,其羽毛齒牙骨角筋革以備人用,故一曰三農生九穀,二曰園圃毓草木,三曰虞衡作山澤之材,四曰藪牧養蕃鳥獸。百工因山澤之材、鳥獸之物以就民器者也,故五曰百工飭化八材。一人之身,而百工之所為備,則宜有商賈以資之,故六曰商賈阜通貨賄。任民以男事為主,強力為先,嬪婦,女弱也,故七曰嬪婦化治絲枲。臣妾則又賤者,故八曰臣妾聚斂疏材。閒民則八職所待以成事者也,故九曰閒民無常職、轉移執事。夫八職之民,其事有時而用眾,則轉移執事曷可少哉?蓋有常以為利,無常以為用者,天之道也。

  以九賦斂財賄:一曰邦中之賦,二曰四郊之賦,三曰邦甸之賦,四曰家削之賦,五曰邦縣之賦,六曰邦都之賦,七曰關市之賦,八曰山澤之賦,九曰幣余之賦。

  下以職共謂之貢,上以取政謂之賦。以九賦斂財賄者,才之以為利,謂之財;有之以為利,謂之賄。謂之財賄,則與言貨賄異矣。貨言化之以為利,則商賈之事也。邦中,王之所邑,其外百里謂之四郊,與邑交故也;又其外百里謂之邦甸,甸法正在是故也;又其外百里謂之家削,家,邑之地,削,小故也;其外百里謂之邦縣,小都之地,取首在下,取首在上,取系在下故也;又其外百里謂之邦都,大都之地,所謂畺地也;小都不謂之都,而謂之縣;大都不謂之畺,而謂之都,相備也。蓋言郊甸削縣,則都為畺地可知;言都,則郊甸削縣為鄉遂、公邑、家邑、小都,亦可知也。幣余者,職幣所謂「斂官府都鄙與凡用邦財者之幣,振掌事者之餘財」是也。余財邦物而謂之賦者,既以給之矣,於是振之以歸之邦,故亦謂之賦也。關市,邦畿之四面皆有關門及王之市廛三處山澤;山澤之中財物,其民以時取之,出稅以當賦也。

  以九式均節財用:一曰祭祀之式,二曰賓客之式,三曰喪荒之式,四曰羞服之式,五曰工事之式,六曰幣帛之式,七曰芻秣之式,八曰匪頒之式,九曰好用之式。

  祭祀、賓客、喪荒,人治之大者也。祭祀在所尊,賓客在所敬,喪荒在所恤,故一曰祭祀之式,二曰賓客之式,三曰喪荒之式。人治之大廢而弗治,則亡隨其後;羞服器用,將誰使共之?匪頒好用,將以誰予?然則羞服、工事、幣帛、芻秣、匪頒、好用之式,宜在祭祀、賓客、喪荒之後矣。羞服之用,急於工事;工事所造,急於幣帛;幣帛之用,貴於芻秣;匪頒好用,則用財之餘事;而好用又不急於匪頒;故四曰羞服之式,五曰工事之式,六曰幣帛之式,七曰芻秣之式,八曰匪頒之式,九曰好用之式。大宰以九式均節財用,而小宰執九貢、九賦、九式之貳以均財節邦用,司會以九式之灋均節邦之財用者,邦國萬民有餘則多取而備禮焉;不足則少取而殺禮焉;其用財也,令邦國萬民以是為差,此所謂均財節用。小宰則以貳大宰,制財之多少,與禮之備殺為職,令邦國萬民以是為差,則弗豫焉,此所謂均財節邦用。司會則凡在邦國萬民者,皆弗豫也,以灋均節邦之財用而已。

  以九貢致邦國之用:一曰祀貢,二曰嬪貢,三曰器貢,四曰幣貢,五曰材貢,六曰貨貢,七曰服貢,八曰斿貢,九曰物貢。

  祀貢,凡可以共祭祀之物;嬪貢,凡可以共嬪婦之物;器貢,凡可以為器之物;幣貢,凡可以為幣之物;材貢,凡可以為材之物;貨貢,凡可以為貨之物;服貢,凡可以為服之物;斿貢,凡可以共燕遊之物;物貢,則凡祀、嬪、器、幣、材、貨、服、斿之物皆是也。大行人侯服貢祀物,甸服貢嬪物,男服貢器物,采服貢服物,衛服貢材物,要服貢貨物;而九貢一曰祀貢、二曰嬪貢、三曰器貢、四曰幣貢、五曰材貢、六曰貨貢、七曰服貢、八曰斿貢、九曰物貢者,施政之序,上先而下後,內先而外後;以詳責近,以略責遠。上以供祭祀之物,使侯服貢之,則上先下後之意;內以貢嬪婦之物,使甸服貢之,則內先外後之意;器服作治之功多,使男服、采服貢之,則以詳責近之意;材貨作治之功少,使衛服、要服貢之,則以略責遠之意。先器後服,先材後貨,則亦以遠近為差。九貢退服在材貨之後者,材貨邦用所通,服則王身所獨;大宰,以道佐王者也,於此又明王者養天下以道,其用材宜後其身之意。幣、斿、物貢,則六服所通,以幣繼嬪器之後,以斿物繼貨物之後,則亦各得其所也。九賦言斂,九貢言致者,邦國之財不可斂而取也,致之使其自至而已。九賦言財賄,九貢言用者,財賄以斂言也。斂止於王畿,則所斂狹矣;用以散言也,散及於邦國,則所散廣矣;大宰事王以道,斂欲狹散欲廣,王之道也。至於司會,以九賦之灋令田野之財用,以九貢之灋致邦國之財用,賦貢兼以斂散言,則司會事王以灋,主會其入出而已;取欲狹施欲廣,非其任矣。

  以九兩系邦國之民:一曰牧,以地得民;二曰長,以貴得民;三曰師,以賢得民;四曰儒,以道得民;五曰宗,以族得民;六曰主,以利得民;七曰吏,以治得民;八曰友,以任得民;九曰藪,以富得民。

  牧,九州島之牧也。連率、卒正、屬長、國君,皆以地得民,而獨言牧者,舉尊以見卑也;於上舉尊以見卑,則與《舜典》舉上帝以見日月星辰同意。藪澤,虞之藪也。山澤之虞、川林之衡,皆以富得民,而獨言藪,則舉小以見大也;於下舉小以見大,則與《舜典》言山川以見大示同意。長,都鄙之長,祿而不世,不得有其地,故曰以貴得民而已。師,有德行以教人者也;儒,以道藝教人者也。主不得專地,臣隸有治焉,則吏聽之,其貴又不足道也;則其得民,以利而已。吏,則凡治民者皆是也。友,則學校鄉田相與為友者也。牧、長,皆君也;師、儒,皆師也;自非君師,則內莫尊於宗,外莫貴於主;吏則治之而已,友則任之而已,藪則民利其財而已。自牧至藪,皆有所兩,則民有所系屬而不散,故多寡、死生、出入、往來,皆可知也。夫然後可得而治矣。乃後世九兩廢,人得自恣,莫相統壹,而不知所以系之;故宣王料民於大原,而仲山甫非之也。當是時,上徒欲知民數而不得,尚安能得其情而制之乎?民既散矣,則放辟邪侈,無不為也,故曾子謂陽膚曰:「上失其道,民散久矣,如得其情,則哀矜而勿喜。」

  正月之吉,始和,布治於邦國都鄙,乃縣治象之灋於象魏,使萬民觀治象,挾日而斂之。

  正月之吉,始和,布治於邦國都鄙者,歲終令百官府各正其治,受其會,聽其政事,於是調製所當改易;故正月之吉,則始和矣,乃布治於邦國都鄙也。元者,德也;正者,政也;德欲終始如一,故即位之一年,謂之元年;政欲每歲改易,故改歲之一月,謂之正月。正月之吉,則朔月也。朔月謂之吉,則明生之幾故也。三代各有正月,而周以建子之月為正,夏以建寅之月為正,夏正據人所見,故謂之人正。授民事則宜據人所見,故周亦兼用夏時,而以夏之正月為正歲。始和布治,以周之正月,而正歲又觀象灋,則以兼用夏時故也。兼用夏時,而以正月之吉使萬民觀治象,則正歲先王之正也。正月之吉,時王之正也;萬民取正於時王而已;若夫百官,則又當取正於先王也。乃縣治象之灋於象魏,使萬民觀治象,挾日而斂之者,以其縣灋示人,如天垂象,故謂之象。治象之灋,使民遍行之,則宜使民知;故縣於象魏,使民觀之挾日也。正月之吉,言縣於象魏,而不言狥於木鐸;正歲言狥於木鐸,而不言縣於象魏,相備也。蓋觀象灋皆縣於象魏,而狥以木鐸,或言狥以木鐸,或言令以木鐸,亦相備也。蓋皆行狥,而言令之也。或言象之灋,或言灋之象者,觀則以象為主,用則以灋為主。以灋為主,則曰灋象;以象為主,則曰象灋;或言灋象,或言象灋,則亦相備而已。相備而於大宰言萬民則灋,以及萬民為大事故也。

  乃施典於邦國,而建其牧,立其監,設其參,傅其伍,陳其殷,置其輔;乃施則於都鄙,而建其長,立其兩,設其伍,陳其殷,置其輔;乃施灋於官府,而建其正,立其貳,設其考,陳其殷,置其輔。

  乃施典於邦國,乃施則於都鄙,乃施灋於官府者,既以治象示民,於是乃以所建六典、八則、八灋施於邦國都鄙官府也,於此言乃施,則於是申之,容有所改易故也。蓋大宰是自歲終詔王廢置,至是既施典則灋矣;則王於邦國、都鄙、官府有廢置焉。自牧長及正至於殷輔,不在所廢,則皆王所建、立、設、傅、陳、置也。苟錯諸地,謂之置;置之成列,謂之陳;使有所傅焉,謂之傅;設則設之,而無所立也;立則立之,而無所建也;建則作而立之也。牧所謂以地得民者也,監所謂三監也;不言諸侯,則上言牧,下言監,包諸侯矣;參,三卿也;伍,五大夫也;殷,眾士也;輔,輔治者也;長,所謂以貴得民者也;兩,兩也;不謂之貳,則於其長有臣道,與官屬異故也。正,官長也;謂之正,則以其屬所取正故也;貳,則若小宰之於大宰是也。考則考殷輔之治者也。貳者,所以副貳於六官,而專達其事之次者。

  凡治:以典待邦國之治,以則待都鄙之治,以灋待官府之治,以官成待萬民之治,以禮待賓客之治。

  我之治彼也,以此施焉;故彼之治乎我也,以此待之。

  祀五帝,則掌百官之誓戒與其具修。前期十日,帥執事而卜日,遂戒。及執事,視滌濯;及納亨,贊王牲事;及祀之日,贊玉幣爵之事。祀大神示亦如之,享先王亦如之,贊玉幾、玉爵。大朝覲會同,贊玉幣、玉獻、玉幾、玉爵。大喪,贊贈玉、含玉。

  作大事,則戒於百官,贊王命。王視治朝,則贊聽治。視四方之聽,亦如之。

  所作謂之事,所遭謂之故。故,有所因而使然者也。視治朝言王,而作大事不言王,則作大事者大宰故也。蓋命者君所出,而事之者臣所作,故曰「坐而論道謂之三公,作而行之謂之士大夫。」余官言大事未有言作者,則大事獨大宰作之而已。所謂治朝者,聽治之朝也。巡狩四方,則無治朝,故曰聽朝而已。聽邦之小治稱冢宰,則百官總焉故也。既曰「以禮待賓客之治」,又曰「待四方賓客之小治」者,賓客之治,有詔王者矣,八統所謂禮賓是也。若其小治,則大宰專之。言四方,則非特邦國而已;賓客之小治,非特邦國,則余可知矣。此亦於下舉小以見大也,故曰「冢宰統百官,均四海」。

  歲終,則令百官府各正其治,受其會,聽其致事,而詔王廢置。三歲,則大計群吏之治而誅賞之。

  以八灋治官府,與施灋於官府,曰官府而已;及歲終,則曰「令百官府各正其治,受其會,聽其致事」者,正其治,受其會,嫌特治官之屬故也。正其治者,為將受其會,聽其致事,以詔王廢置,故各使之先自正其治也;受其會者,受其一歲功事財用之計;聽其致事者,聽其所致,以告於上之事,則其吏之行治可知矣,於是乎詔王廢置。然此非特為廢置也,歲終,平在朔易之時,亦欲以知所當調製,以待正月之吉布施之也。誅則非特廢之而已,賞則非特置之而已。三歲,大計群吏之治而誅賞之,不言詔王,則歲終廢置尚以詔王,三歲誅賞可知矣。大宰以六典佐王治邦國,其職之大者也;以八灋治官府,以八則治都鄙,其職之小者也;先自治其職,然後詔王以其職。上則詔王以其職,下則任民以其職;任民以其職,然後民富;民富,然後財賄可得而斂;斂則得民財矣;得而不能理,則非所以為;均節財用,則所以為義也;治其國有義,然後邦國服而其財可致也;能致邦國之財,然後為王者之富;富然後邦國之民可聚,聚而無以系之則散,系而無以治之則亂。使萬民觀治,冢宰施典、施則、施灋、大祭祀、大朝覲、會同、大喪、大事,至於待賓客之小治,則皆其所以治也;受其會,聽其致事,夫計群吏之治,而詔王廢置誅賞,則其治之所成終始也。歲終,則百官府各使之先自正其治,然後受其一歲功事則用之計,聽其所致以告於上之事。

  天官冢宰二周禮義卷二

  小宰之職,掌建邦之宮刑,以治王宮之政令,凡宮之糾禁。

  小宰治王宮之政令,而內宰治王內之政令。王內,後宮也;內宰治後宮之政令,故小宰獨治王宮之政令。至於後宮之糾禁,則小宰兼之,故曰「凡宮之糾禁」也。

  掌邦之六典、八灋、八則之貳,以逆邦國、都鄙、官府之治;執邦之九貢、九賦、九式之貳,以均財節邦用。

  操縱之權,上之所專,故於六典、八灋、八則之貳,則曰掌;出納之正,下之所守,故於九貢、九賦、九式之貳,則曰執。執則固矣,掌則掌之而已。六典、八灋、八則之書,大宰與大史作而立之,故大宰曰「掌建邦之六典,以佐王治邦國,以八法治官府,以八則治都鄙」,大史亦曰「掌建邦之六典,以逆邦國之治,掌法以逆官府之治,掌則以逆都鄙之治」。夫皆作而立之也,乃獨於六典言建,則舉大以知小故也。司書則正掌其書者也,故司書曰「掌邦之六典、八法、八則」;小宰、司會則副掌其書者也,故小宰、司會皆曰「掌六典、八法、八則之貳,以逆邦國、都鄙、官府之治」也。逆者,有所治正也;有所治正,則逆之矣。所治在大史,則大史之所逆也;所治在司會,則司會之所逆也;所治在小宰,則小宰之所逆也。非大史、司會、小宰所逆,然後大宰以典法則待之。其言六典、八法、八則,皆以六典為先,八法次之,八則為後者,以應大宰所治之序也。其言邦國、都鄙、官府,則以邦國為先,都鄙次之,官府為後者,以應大宰所待之序也。至其言九貢、九賦、九式,小宰司會所序先後,皆與大宰不同,則大宰以道佐王揆事,使邦國服,然後致其貢物,故序九貢在九式之後;小宰、司會則以貢賦之法,受其入以式法出之而已,所以致其貢之序,則非所豫也,故以九貢為先,九賦次之,九式為後。

  以官府之六敘正群吏:一曰以敘正其位,二曰以敘進其治,三曰以敘作其事,四曰以敘制其食,五曰以敘受其會,六曰以敘聽其情。

  敘,敘其倫之先後也。以敘正其位者,以其人之敘正之;以敘進其治者,以其位之敘進之;謂治目有功,進使治凡也。以敘作其事者,以其位治之敘作之;以敘制其食者,以其治事之敘制之;以敘受其會者,以其治事與食之敘受之;以敘聽其情者,自會以上不得其情,則皆有訟;訟則各以其敘聽之。

  以官府之六屬舉邦治:一曰天官,其屬六十,掌邦治,大事則從其長,小事則專達;二曰地官,其屬六十,掌邦教,大事則從其長,小事則專達;三曰春官,其屬六十,掌邦禮,大事則從其長,小事則專達;四曰夏官,其屬六十,掌邦政,大事則從其長,小事則專達;五曰秋官,其屬六十,掌邦刑,大事則從其長,小事則專達;六曰冬官,其屬六十,掌邦事,大事則從其長,小事則專達。

  天地四時之官,各以象類名之,其義甚眾,非言之所能盡;觀乎天地四時,則知名官之意矣。蓋治所不能及,然後教;教所不能化,然後禮;禮所不能服,然後政;政所不能正,然後刑;刑所不能勝,則有事焉;刑之而能勝,則無事矣。事終則有始,不可窮也,故以邦事終焉。

  以官府之六職辨邦治:一曰治職,以平邦國,以均萬民,以節財用;二曰教職,以安邦國,以寧萬民,以懷賓客;三曰禮職,以和邦國,以諧萬民,以事鬼神;四曰政職,以服邦國,以正萬民,以聚百物;五曰刑職,以詰邦國,以糾萬民,以除盜賦;六曰事職,以富邦國,以養萬民,以生百物。

  所謂節財用者,非特節邦之財用而已;邦國不敢專利以過制,萬民不敢擅財而自侈,然後財用可節也;故治職以平邦國,以均萬民,然後以節財用。邦國不安,萬民不寧,雖其封域之內,散蕩離析,而不能守也,又安能使賓客懷之?故教職以安邦國,以寧萬民,然後以懷賓客。邦國不和,則無與事其先王;萬民不諧,則無與致其禋祀;故禮職以和邦國,以諧萬民,然後以事鬼神。聚百物,則將求之邦國萬民而已;不能服之正之,則其財豈肯供上之所求?故政職以服邦國,以正萬民,然後以聚百物。除盜賊,則令糾守,比追胥而已;邦國不可詰,則無以令糾守,萬民不可糾,則無以比追胥矣;故刑職以詰邦國,以糾萬民,然後以除盜賊。生百物,則將任之邦國萬民而已;不能富之養之,則其力豈能勝上之所任?故事職以富邦國,以養萬民,然後以生百物。六職終於以生百物,則事者物之所成終始也。教官之屬,以其職推而行之,然後可以寧萬民也。禮典、禮職,皆以和邦國諧萬民者,蓋禮者,體也。體定則禮典之為書、禮官之為職,不能有所加損也。邦國不和,則無與事其先王;萬民不諧,則無與致其禋祀;故禮職以和邦國,諧萬民,而後以事鬼神也。

  以官府之六聯合邦治:一曰祭祀之聯事,二曰賓客之聯事,三曰喪荒之聯事,四曰軍旅之聯事,五曰田役之聯事,六曰斂弛之聯事;凡小事皆有聯。

  祭祀在所尊,賓客在所敬,喪荒在所恤:三者人治之大也。為人亂之也,故有軍旅之事;軍旅以用眾也,田則簡眾而已,役則任眾而已。斂弛之事比田役為小,故一曰祭祀之聯事,二曰賓客之聯事,三曰喪荒之聯事,四曰軍旅之聯事,五曰田役之聯事,六曰斂弛之聯事。

  以官府之八成經邦治:一曰聽政役以比居,二曰聽師田以簡稽,三曰聽閭里以版圖,四曰聽稱責以傅別,五曰聽祿位以禮命,六曰聽取予以書契,七曰聽賣買以質劑,八曰聽出入以要會。

  聽政役以比居者,比謂國比,居謂民居。聽政役者,欲知其可任與施捨而已,故以國比正之。以國比正之而不服,則又以民居正之。以國比正之,則若後世以五等簿差役也;以民居正之,則若後世以簿差役,不服,則檢視屋產矣。聽師田以簡稽者,簡謂閱而選之,稽謂考而計,簡稽則皆有書焉。聽師田者,欲知其車徒之所任,財器之所出而已,故以簡稽聽之也。聽閭里以版圖者,版謂人民之版,圖謂土地之圖;閭則六卿所謂五比為閭,里則六遂所謂五鄰為里;聽閭里者,欲知其地域所守,人民所屬而已,故以版圖聽之也。聽稱責以傅別者,傅,朝士所謂地傅也,責傅其事者,若今責契立保也。別,朝士所謂判書也;判書稱責之要也。別謂人執其一,人執其一,則書其所予之數,使責者執之;書其所償之數,使稱者執之;以其償責或不能一而足故也。聽祿位以禮命者,禮有數、命有等,祿位視此制之故也。聽取予以書契者,書,簡牘而已,契,則取予之要也;契謂人執其一,予者執左,取者執右,合而驗之也。別也、契也,皆要也。稱責為之別,則其用以別為主;取予謂之契,則其用以合為主。聽賣買以質劑者,質人「大市則以質,小市則以劑」;質則有質其事者,若人市契立見也;劑則為要書而已。聽出入以要會者,月計謂之要,歲計謂之會。八成所序先後,蓋或以事之大小,或以治之多寡。傅別,即地傅判書也。判書者,著約束文書中,別為兩,各其一,如今所謂合同分支也。

  以聽官府之六計,弊群吏之治:一曰廉善,二曰廉能,三曰廉敬,四曰廉正,五曰廉灋,六曰廉辨。

  治污謂之污,治荒謂之荒,治亂謂之亂,治擾謂之擾,則治弊謂之弊矣。所謂弊群吏之治者,治弊之謂也。善其行謂之善,善其事謂之能,能直內謂之敬,能正直謂之正,能守法謂之法,能辨事謂之辨。廉者,察也;聽官府、弊吏治,察此而已。欲善其事,必先善其行;善行宜以德,不宜以偽,直內則所以為德也;直而不正,非所以成德。正然後能守法,守法則將以行之;行之則宜辨事,辨事則吏治所成終始也。故一曰廉善,二曰廉能,三曰廉敬,四曰廉正,五曰廉法,六曰廉辨。此人之行能,謂之六計者,察其吏治,而知其所以治者行能如此。此聽官府、弊吏治之數也,故謂之六計焉。

  以灋掌祭祀、朝覲、會同、賓客之戒具;軍旅、田役、喪荒亦如之。七事者,令百官府共其財用,治其施捨,聽其治訟。

  小宰掌戒而不掌誓,掌具而不掌修。蓋誓聽於一,而修則有所加損;戒與眾共,而具則具之而已。又言以法,則亦不豫道揆故也。施惠焉,謂之施;舍政役焉,謂之舍;理其事謂之治,爭其事謂之訟。財用出於官府,施捨加於人民,治訟則或以財用之不共,或以施捨之不治,故先言共其財用,次言治其施捨,後言聽其治訟。

  凡祭祀,贊玉幣爵之事、祼將之事;凡賓客,贊祼;凡受爵之事,凡受幣之事。喪荒,受其含襚幣玉之事。

  宗廟之祼,求神於陰;賓客之祼,則若今禮飲賓客祭酒也。祼將,祼而將瓚也。喪荒有幣玉,則賻贈賙委之物也。

  月終,則以官府之敘,受群吏之要。贊冢宰受歲會,歲終,則令群吏致事。正歲,帥治官之屬,而觀治象之灋,徇以木鐸,曰:「不用灋者,國有常刑。」乃退,以宮刑憲禁於王宮。令於百官府,曰:「各修乃職,考乃灋,待乃事,以聽王命;其有不共,則國有大刑。」

  徇以木鐸,文事故也;文事奮木鐸,尚仁故也;武事奮木鐸,尚義故也。有令焉,必徇鐸奮之者,蓋將以禁人,則宜使之皆知,不使之不知也;及犯令而刑之,則是罔人而已。大司徒令於教官曰:「各共爾職,修乃事,以聽王命;其有不正,則國有常刑。」小宰令於百官府曰:「各修乃職,考乃灋,待乃事,以聽王命;其有不共,則國有大刑」者,大司徒令於教官,則所謂修乃事者,自其教官之職事也;小宰以宮刑憲禁令,考乃法,則所以避禁令也;待乃事,則其事有待乎王宮之政令焉故也。共所以事上,正所以臨下;在宮則戒以不共,在府則戒以不正,亦各其所也。為宮刑而令獨曰:「國有大刑」,則以宮刑宜嚴於官府。今律宮殿中所坐,比常法有加,亦是意也。小宰先正群吏,然後可以舉邦治。其舉邦治也,欲人分致其事,故分職以辨之;為其辨之有不能舉也,故又聯事以合之;有辨有合,則官府之治無不舉矣,於是聽萬民之治。所謂群吏之治者,以聽萬民之治為主;聽萬民之治矣,於是弊群吏之治焉。若夫以法掌戒具,贊幣爵、祼將、含襚幣玉之事,則皆其分職聯事所治也。至於受群吏之要,贊冢宰受歲會,令群吏致事,則所治終焉;觀治象以宮刑憲禁,則所謂終則有始也。

  宰夫之職,掌治朝之灋,以正王及三公、六卿、大夫、群吏之位,掌其禁令。

  治以致其事者,吏也;謂之三公、六卿、大夫、群吏之位,則比群吏,非大夫以上也。小宰掌王宮之政令,凡宮之糾禁;而宰夫掌治朝之法,則所謂政也。以正王及三公、六卿、大夫、群吏之位,掌其禁令,不言政及糾者,正治朝之位,則所謂政也;以法正之,則糾在其中矣

  敘群吏之治,以待賓客之令,諸臣之復,萬民之逆。

  下有事則治乎上,上有事則令乎下。大宰尊於賓客,故大宰以禮待賓客之治;賓客尊於群吏,故小宰敘群吏之治以待賓客之令。復,有報乎上也;逆,有言乎上也。上言而令之,下聽而行之,所謂順也;下有言乎上,則逆矣。

  掌百官府之徵令,辨其八職:一曰正,掌官灋以治要;二曰師,掌官成以治凡;三曰司,掌官灋以治目;四曰旅,掌官常以治數;五曰府,掌官契以治藏;六曰史,掌官書以贊治;七曰胥,掌官敘以治敘;八曰徒,掌官令以徵令。

  掌官府之徵令,辨其八職者,有官府,則有所徵令矣;有徵令,則其所掌治,不可以不辨也。正,其屬所取正者也;師,則教其屬者也;司,則各自司其職事而已;旅,則眾而有所從焉。數,一二三四是也;合眾數而為目,合眾目而為凡,合眾凡而為要。要則月計,凡則旬計,目則日計。旬計,則宰夫所謂「旬終正日成」是也。一二三四之數,府史之所掌也,而旅治之;目則旅之所掌也,而司治之;凡則司之所掌也,而師治之;要則師之所掌也,而正治之;此官府之八職也,故治至於要而止。若夫會,則正之所掌也,而王治之矣。故大宰受百官府之會,而詔王廢置;廢置在王,則王治之矣。王省惟歲,亦謂此也。凡治官府以法為主,成則以待萬民之治,常則聽官治而已;故正掌官法,師掌官成,旅掌官常,司亦掌官法者,正掌官法以正其屬,司掌官法則貳焉而已。

  掌治灋以考百官府、群都縣鄙之治,乘其財用之出入。凡失財用物、辟名者,以官刑詔冢宰而誅之;其足用、長財、善物者,賞之。

  不言以法,而言掌治法者,宰夫所考,雖及百官府、群都縣鄙之治,然其事則治官之事,其法則治官之法而已;五官所掌,考則弗預也。所謂縣者,縣師所掌閒田之縣也。宰夫所考,及於百官府群都縣鄙,則大宰、小宰所謂官府都鄙,其為百官府、群都縣鄙可知矣。不言會其財用,而曰乘者,以一二三四乘之,則謂之乘;總會其數,則謂之會;欲知其總數,則宜言會;欲知其別數,則宜言乘。今此欲知其失財用物、辟名,足用、長財,故言乘其財用之出入也。失其所藏之貨賄,則謂之失財;非所用而用焉,則謂之失用;所失之物,非貨賄也,則謂之失物;辟名,則其出入名不正而已;足用者,用無不足而已;長財,則所藏又有餘焉;善物,則所作所受又無不善。夫物有不可謂之財,而財亦有物也。言失財用物,則失物非財,以其既言失財故也;言善物,則財亦物也,以其未嘗言善財故也。所誅非特治官之屬也,故曰「以官別詔冢宰而誅之;誅以詔冢宰,則賞可知矣。

  以式灋掌祭祀之戒具,與其薦羞,從大宰而視滌濯。

  具與薦羞,則以式掌之;戒與滌濯,則以灋掌之。

  凡禮事,贊小宰比官府之具。

  小宰以灋掌祭祀、朝覲、會同、賓客之戒具,軍旅、田役、喪荒亦如之。七事者,令百官府共其財用,所謂官府之具者此也。祭祀則吉禮之事也,軍旅、田役則軍禮之事也,喪荒則凶禮之事也,所謂凡禮事者此也。凡禮事,五禮之事;小宰七禮是已。令百官共其財用,所謂官府之具也。

  凡朝覲、會同、賓客,以牢禮之灋,掌其牢禮、委積、膳獻、飲食、賓賜之飧牽,與其陳數。凡邦之吊事,掌其戒令,與其幣器財用,凡所共者。

  牛羊豕謂之牢,米禾薪芻謂之委積,夕食謂之飧,牢生可牽謂之牽。牢禮,則大行人掌客牢禮之等數是也。牢禮之法,則其掌之又有法焉。委積,則上公五積之屬是也;膳,則飲膳大牢之屬是也;獻,則上介有禽獸之屬是也;飲,則壺四十之屬是也;食,則食四十之屬是也;飧則飧五牢之屬是也;賓之飧牢,則有司所共;賜之飧牽,則王所好賜;陳數,則以爵等為之牢禮之陳數是也。

  大喪、小喪,掌小官之戒令,帥執事以治之;三公、六卿之喪,與職喪帥官有司而治之;凡諸大夫之喪,使其旅帥有司而治之。

  與職喪帥官有司而治之,則帥宰夫職喪之屬官與其府史治之;使其旅帥有司而治之,則使宰旅帥其府史治之。

  歲終,則令群吏正歲會;月終,則令正月要;旬終,則令正日成,而以考其治。治不以時舉者,以告而誅之。

  告或以告於上,或以告於下,故不言所詔,而曰「以告而誅之」,以告而誅之者,不待三歲大計而誅之者也。

  正歲,則以灋警戒群吏,令修宮中之職事。書其能者與其良者,而以告於上。

  宮正稽其功緒,糾其德行,歲終會其行,然後宰夫得以考其會,而正歲書其能者良者,以告於上。良者書之,賢可知矣。

  天官冢宰三周禮義卷三

  宮正,掌王宮之戒令糾禁。以時比宮中之官府、次舍之眾寡,為之版以待,夕擊柝而比之;國有故,則令宿,其比亦如之。辨外內而時禁,稽其功緒,糾其德行,幾其出入,均其稍食,去其淫怠與其奇衺之民,會其什伍而教之道藝。月終,則會其稍食;歲終,則會其行事。凡邦之大事,令於王宮之官府次舍,無去守而聽政令。春秋,以木鐸修火禁。凡邦之事,蹕;宮中廟中則執燭;大喪則授廬舍,辨其親疏貴賤之居。

  「戒」之字從戈從廾,兩手奉戈,有所戒之意;令之字從亼從ㄗ,下守以為節,參合乎上之意;糾之字從糹從丩,若糾絲然,糾其緩散之意;禁之字從林從示,示使知阻,以仁芘焉之意。然則戒,戒其怠忽;糾,糾其緩散;令,使為之;禁,使勿為也。小宰掌王宮之政令,凡宮之糾禁,而宮正掌王宮之戒令糾禁,則王宮之政與後室之糾禁,皆非宮正所豫也。以時比其宮中之官府次舍之眾寡,則以知其人名數也。次,蓋其所直;舍,蓋其所居;為之版以待,則版其名數以待戒令及也;夕擊柝而比之,則若今酉點,其比亦如之,則若今坐甲;辨外內而時禁,則辨其外內職所當守,法所得至,而時其出入啟閉之禁也;幾其出入,則微察其出入;去其淫怠與其奇衺之民,則凡在宮之民尚然,其吏士可知矣。奇,無常也;衺,不正也;奇則畸於人矣,是以謂之奇也。會其什伍而教之道藝,則會其人以為伍,合其伍以為什,使之相保,然後教之道藝也。月終,則會其稍食,為小宰受其月要故也;歲終,則會其行事,為大宰受其歲會故也。凡邦之大事,令於王宮之官府次舍,無去守而聽政令,鄭氏謂「使居其處,待所為」也。春秋,以木鐸修火禁,鄭氏謂「火以春出,以秋入,因天時以戒」也。春秋修火禁,則若今皇城四時戒火矣。凡邦之事,蹕,鄭氏謂「事,祭事也」,誤矣;凡邦之事,則孰非事也?何特祭祀而已。宮中廟中,則執燭,鄭氏謂「祭社稷五祀於宮中,祭先王先公於廟中,則孰燭」,亦誤矣;凡在宮廟中則執燭,何特祭社稷五祀先王先公之時?凡邦之事,蹕,則以嚴于禁止為事;宮中廟中執燭,則以明於照察為事。大喪則授廬舍,辨其親疎貴賤之居,則宮正平時以比官府次舍眾寡,辨內外為職故也。言偃曰:「君子學道則愛人,小人學道則易使。」夫惟愛人,然後可使之近君;夫惟易使,然後可責以守衛;則教之道藝,宮正所急也。然欲教之道藝,而不先會其什伍,則莫相勸督而務學;欲會其什伍,而不先去其淫怠奇衺之民,則或敘胥淪溺而敗類;欲去其淫怠,而不稽其功緒,則淫怠與敬孰分?欲去奇衺,而不糾其德行,則奇衺與正孰辨?則稽其功緒,糾其德行,又宮正所先也。以稽其功緒、糾其德行為先,則不可不致察,幾其出入則所以致察也;以會其什伍、教之道藝為急,則不可不致養,均其稍食則所以致養也;均其稍食矣,然後稍食可會也;教之道藝矣,然後行事可會也。行事可會矣,然後邦有大事,可責以聽政令而守也;於是無事矣,思患預防而已。

  宮伯,掌王宮之士庶子,凡在版者。掌其政令,行其秩敘,作其徒役之事,授八次八舍之職事。若邦有大事,作宮眾,則令之。月終,則均秩;歲終,則均敘;以時頒其衣裘,掌其誅賞。

  掌王宮之士庶子,凡在版者,則士,衛士也;庶子,國子之倅,未為士者也。上言士,下言庶子,則包國子之未為士者矣,敘其事治先後,作其徒役之事,則有役焉,作其徒也;授八次八舍之職事,則授其王宮四角四中宿衛之職事也,作宮眾,則令之,則所令非特徒役之事而已。月終則均秩,秩,酒秩膳之類,日月有焉,故月終均之;歲終,則均敘,勞逸劇易,宜以歲時更焉,故歲終均之。以時頒其衣裘,則若今賜春冬衣也。掌其誅賞,誅賞士庶子也。士庶子非王族,則功臣之世賢者之類,王以自近而衛焉;故君臣國家,休戚一體,上下親而內外察也。

  膳夫,掌王之食飲膳羞,以養王及後、世子。凡王之饋:食用六穀,膳用六牲,飲用六清,羞用百有二十品,珍用八物,醬用百有二十瓮。王日一舉,鼎十有二,物皆有俎,以樂侑食,膳夫授祭,品嘗食,王乃食。卒食,以樂徹於造。

  膳夫授祭者,授王以所祭之物也;食有祭,所以仁鬼神,君子無終食之間違仁焉。品嘗食者,養至尊當慎故也,其所防也微矣。事君左右,就養有方,則品嘗食,膳夫之事。以樂侑食,卒食,以樂徹於造者,無大喪、無大荒、無大札、無天地之烖、無邦之大故,則王可以樂之時,故侑食及徹皆以樂,所謂憂以天下、樂以天下者也。且人之養也,心志和而後氣體從之,食飲膳羞以養氣體也;侑徹以樂,則所以和其心志,而助氣體之養焉。造,至也;致食於是,然後進而御王;及其卒也,徹於所致而置焉,是之謂徹於造。品嘗食者,每物皆嘗之,養至尊當謹之,其所防微矣。事君就養有方,則此膳夫之事也。造,至也,致食於是,然後進而御王;王已食,徹至故處焉。孔子齊必變食,致養其氣體,所以致精明之至也;夫然可以交神明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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