卷三十九 譎智部 詭詐部 無賴部
2024-10-10 21:49:05
作者: (明)馮夢龍評纂 孫大鵬點校
譎智
魏太祖(出《小說》)
魏武少時,與袁紹好為遊俠。嘗觀人新婚,因潛入主人園中,夜叫呼云:「有偷兒!」人皆出觀。帝乃抽刃劫新婦。與紹還出,失道,墜枳棘中,紹不能動。帝復大叫:「偷兒今在此!」紹惶迫自擲出,俱免。【眉批】前二事俱未必實,亦未見阿瞞大手段。又紹年少時,曾夜遣人以劍擲魏武,少下不著。帝揆其後來必高,因帖臥床上,劍果高。【夾批】何不避之?魏武又云:「我眠中不可妄近,近輒斫人,亦不自覺。左右宜慎之。」後乃佯凍。所幸小人,竊以被覆之,因便斫殺。自爾莫敢近之。
晉明帝(出《世說》)
晉明帝單騎潛入,窺王敦營。敦覺,使騎追之。帝奔,仍以七寶鞭顧逆旅嫗,扇馬屎。王敦追之人見馬屎已干,謂帝已去遠,仍傳玩寶鞭,不復前追。
崔思兢(出《大唐新語》)
崔思兢,則天朝,或稱其再從兄宣反,付御史張行岌按之。告者先誘藏宣家妾,而雲妾將發其謀,宣乃殺之,投屍於洛水。行岌按,略無狀。則天怒,令重按。行岌奏如初。則天曰:「崔宣反狀分明,汝寬縱之。我令俊臣勘,汝毋悔!」行岌曰:「陛下委臣,須實狀。若順旨妄族人,豈法官所守?」則天厲色曰:「崔宣若實曾殺妾,反自明矣。不獲妾,如何自雪?」行岌懼,逼宣家令訪妾。思兢乃於中橋南北,多置錢帛,募匿妾者。數日,略無所聞。而其家每竊議事,則告者輒知之。思兢揣家中有同謀者,乃佯謂宣妻曰:「須絹三百匹,顧刺客殺告者,」而侵晨伏於台前。宣家有館客姓舒,婺州人,言行無缺,【眉批】言行無缺者正不可信。為宣家服役。宣委之同於子弟。須臾,見其人至台,賂閽人,以通於告者。告者遂稱云:「崔家顧人刺我,請以聞。」思兢密隨其人到天津橋,料其無由至台。乃罵之曰:「無賴險獠,崔若破家,必引汝同謀,何路自雪?汝幸能出崔家妾,我遺汝五百縑,歸鄉,足成百年之業。」其人悔謝。乃引思兢於告者之家,搜獲其妾。宣乃得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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劉玄佐(出《國史補》)
汴州相國寺,言佛有汗流。節度使劉玄佐遽命駕,自持金帛以施。日中其妻亦至。復起齋場,由是將吏商賈奔走道路,唯恐輸貨不及。因令官為簿書,以籍所入。十日乃閉寺,曰:「佛汗止矣!」得錢巨萬,以贍軍資。
李抱貞(出《尚書故實》)
李抱貞鎮潞州,軍資匱缺,計無所為。有老僧,大為郡人信服。抱貞因請之曰:「假和尚之道,以濟軍中,可乎?」僧曰:「無不可。」抱貞曰:「但言擇日鞠場焚身,某當於使宅鑿一地道通連,俟火作,即潛相出。」僧喜,從之。遂陳狀聲言。抱貞命於鞠場積薪貯油,因為七日道場。晝夜香燈,梵唄雜作。抱貞亦引僧入地道,使之不疑。僧乃升壇執爐,對眾說法。抱貞率監軍僚屬及將吏,膜拜其下,以俸入壇施,堆於其旁。由是士女駢填,舍財億計。滿七日,遂送柴積,灌油發焰,擊鐘念佛。抱貞密已遣人填塞地道。俄頃之際,僧薪並灰。【眉批】眾不可以欺示,故寧欺一僧以成眾信。然此僧亦大有功德矣。數日,籍所得貨財,輦入軍資庫。別求所謂舍利者數十粒,造塔貯焉。
馬太守(出《抱朴子》)
興古太守馬氏在官,有親故人投之,求恤焉。馬乃令此人出住外,詐雲是神人道士,治病無不手下立愈。又令辯士遊行,為之虛聲云:「能令盲者明,躄者即行。」於是四方雲集,赴之如市,而錢帛固以山積矣。又敕諸來治病者,雖不便愈,當告人已愈。如此,則必愈也。若告人言未愈,則後終不愈。道法正爾,不可不信。於是後人問前來者,輒雲已愈,無敢言未愈者。旬月之間,乃至巨富。
振武角牴人(出《玉堂閒話》)
光啟中,王卞鎮振武,置宴,樂戲既畢,乃命角牴。有一夫甚魁岸,自鄰州來此較力,軍中悉不能敵。主帥遂選三人,相次敵之。魁岸者俱勝。帥及座客稱善久之。時有一秀才坐於席上,忽起告主帥曰:「某撲得此人。」主帥頗駭其言。所請既堅,遂許之。秀才降階,先入廚。少頃而出,握左拳而前。魁梧者微笑曰:「此一指必倒矣。」及漸相逼,急展左手示之,魁岸者懵然而倒。合座大笑。秀才徐步而出,盥手登席。主帥詰之:「何術也?」對曰:「頃年客游,曾於道店逢此人。才近食案,踉蹌而倒。有同伴曰:『怕醬,見之輒倒。』某聞而志之。適詣設廚,求得少醬握之。此人見醬,果自倒,聊助歡笑耳。」
詭詐
郭純 王燧(俱《朝野僉載》)
東海孝子郭純喪母,每哭則群鳥大集,使驗有實,旌表門閭。後訊乃是孝子每哭,即撒餅於地,群鳥爭來食之。其後數如此,鳥聞哭聲以為度,莫不競湊,非有靈也。
河東孝子王燧家,貓犬互乳其子,州縣上言,遂蒙旌表。乃是貓犬同時產子,取貓兒置犬窠中,取犬子置貓窠內,飲慣其乳,遂以為常耳。是知連理木、合歡瓜、麥分岐、禾同穗,觸類而長,實繁有徒,並是人作,不足怪焉。
調貓兒鸚鵡(出《朝野僉載》)
則天時,調貓兒鸚鵡同器食,命御史彭先覺遍示百官。傳看未遍,貓兒飢,遂咬殺鸚鵡食之,則天甚愧。武者國姓,殆不祥之徵也。
唐同泰 胡延慶(俱《國史補》)
唐同泰於洛水得白石紫文云:「聖母臨水,永昌帝業。」進之,授五品果毅,置永昌縣。乃是將石鑿作字,以紫石末和藥嵌之。後并州文水縣於谷中得一石,還如此,有「武興」字,改文水為武興縣。自是往往作之,後知其偽,不復採用,乃止。襄州胡延慶得一龜,以丹漆書其腹曰:「天子萬萬年。」以進之。鳳閣侍郎李昭德以刀刮之並盡,奏請付法。則天曰:「此非噁心也。」舍而不問。
則天禎祥(出《朝野僉載》,又《唐國史》)
則天好禎祥,朱前疑上書云:「臣夢見陛下八百歲,頭白更黑,齒落更生。」即授拾遺,俄遷郎中。出使回,又上書云:「聞嵩山唱萬歲聲。」即賜緋魚袋。未入五品,於綠衫上帶之。朝野莫不怪笑。後契丹反,有敕,京官出馬一匹供軍者,即酬五品。前疑買馬納訖,表索緋。上怒,批其狀:即放歸丘園。【眉批】快事。憤恚而卒。
司刑寺系三百餘人,秋分後無計可作,乃於內獄外羅牆角邊作聖人跡,長五尺。至夜半,眾人一時大叫。內使推問,對云:「昨夜有聖人見,身長三丈,面作金色,云:『汝等並冤枉,不須憂慮。天子萬年,即有恩赦放汝。』」把火照視,見有巨跡。即大赦天下,改為大足元年。
胡超僧(出《朝野僉載》)
聖歷年中,洪州有胡超僧,出家學道,隱白鶴山,微有法術,自雲數百歲。則天使合長生藥,所費巨萬,三年乃成。自進藥於三陽宮,則天服之,以為神妙,望與彭祖同壽,改元為久視元年。放超還山,賞賜甚厚。服藥之後,二年而則天崩。
安祿山(出《談賓錄》)
玄宗命皇太子與安祿山相見,祿山不拜。因奏曰:「臣胡人,不閒國法,不知太子是何官?」玄宗曰:「是儲君。朕萬歲後,代朕君汝者。」祿山曰:「臣愚,比者只知有陛下,不知有太子。」左右令拜。祿山始拜。玄宗嘉其志誠,尤憐之。【眉批】便是真志誠,有何用?
李林甫(出《國史》)
李适之初入相,疏而不密。林甫賣之,乃曰:「華山之下有金礦焉,采之可以富國,上未知之耳。」適之善其言,他日從容以奏。上悅,顧問林甫。林甫曰:「臣知之久矣。華山,陛下本命也。王氣所在,不可發之,故臣不敢言。」上遂薄適之,因曰:「自今奏事,先與林甫議之,無輕脫。」【眉批】果有此事,林甫何不自奏?適之愚甚矣。自是適之束手矣。
韓全晦(出《北夢瑣言》)
唐昭宗以宦官怙權,驕恣難制,常有誅剪之意。宰相崔胤嫉忌尤甚。上敕胤,凡有密奏,當進囊封,勿於便殿面奏,以是宦官不能知。韓全誨等乃訪京城美女數十以進,密求宮中陰事。天子不之悟,胤謀漸泄。【眉批】凡進美女、美僮僕者,皆此類也。不可不知。
李慶遠(出《朝野僉載》)
中郎李慶遠性狡險,初事皇太子,頗得出入,即恃威權。宰相以下,咸謂之要人。宰執方食即來,諸人命坐,即遣一人門外急喚,雲「殿下見召」,匆忙吐飯而去。於是請謁囑事,所求必遂焉。東宮後稍稍疏之,仍潛入仗內,食侍官之飯。晚出外,腹痛大作,猶詐雲太子賜瓜,啖之太多,以致斯疾。須臾霍亂,吐出衛士所食粗米飯及黃臭韭齏狼藉。
張祜(出《桂苑叢談》)
進士崔涯、張祜下第後,多游江淮。常嗜酒。侮謔時輩。或乘飲興,即自稱豪俠。二子好尚既同,相與甚洽。崔嘗作《俠士詩》云:「太行嶺上三尺雪,崔涯袖中三尺鐵。一朝若遇有心人,出門便【眉批】「便」字尚有粘帶,改「不」字更快。與妻兒別。」由是往往傳於人口,曰:「崔、張真俠士也。」後張以詩上鹽鐵使,授其子漕渠小職,得堰名冬瓜。或戲之曰:「賢郎不宜作此職。」張曰:「冬瓜合出祜子。」戲者相與大哂。歲余,薄有資力。一夕,有非常人,妝束甚武,腰劍手囊,囊中貯一物,流血殷於外。入門謂曰:「此非張俠士居乎?」曰:「然」。揖客甚謹。既坐,客曰:「有一仇人,恨之十年矣。今夜獲之,喜不能已。」因指囊曰:「此其首也。」問張曰:「有酒食否?」命酒飲之。飲訖,曰:「去此三四里,有一義士,予欲報之。若濟此夕,則平生恩仇畢矣。聞公氣義,能假予十萬緡否?立欲酬之,是予願畢,此後赴蹈湯火,誓無所憚。」【眉批】既曰義士,豈須十萬緡之酬?明明破綻,張看不透。張深喜其說,且不吝嗇,即傾囊燭下,籌其縑素中品之物,量而與焉。客曰:「快哉!無所恨也。」遂留囊首而去。期以卻回。既去,及期不至,五鼓絕聲,杳無蹤跡。又慮囊首彰露,以為己累。客且不來,計無所出。乃遣家人開囊視之,乃豕首也。由是豪俠之氣頓衰。【眉批】究竟不害張豪俠。
大安寺(《玉堂閒話》)
唐懿宗用文理天下,海內晏清,多變服私游寺觀。民間有奸猾者,聞大安國寺有江淮進奏官寄吳綾千匹在院,於是暗集其群,就內選一人肖上之狀者,衣上私行之服,多以龍腦諸香熏裛,引二三小僕,潛入寄綾之院。其時有丐者一二人至,假服者遺之而去。逡巡,諸色丐求之人接跡而至,給之不暇。假服者謂院僧曰:「院中有何物?可借之。」僧未諾間,小僕擲眼向僧。僧驚駭曰:「櫃內有人寄綾千匹,唯命是聽。」於是啟櫃,罄而給之。小僕謂僧曰:「來日早於朝門相覓,可奉引入內,所酬不輕。」假服者遂跨衛而去。僧自是經日訪於內門,杳無所見,方知群丐並是奸人之黨。
裴玄智(出《辨疑志》)
武德中,有沙門信義習禪,以三階為業,於化度寺置無盡藏。舍施錢帛,積聚不可勝計。常擇一僧監當,分為三分:一分供養天下伽蘭增修之備;一分以施天下飢餒悲田之苦;一分以充供養無礙士女禮懺。闐咽舍施,爭次不得。更有載錢絹者連車捨去,不知姓名。貞觀中,有裴玄智者,戒行精勤,入寺灑掃,積十數年。寺內徒眾以其行無玷缺,使守此藏。前後密盜黃金無數,寺眾莫之覺也。因僧使去,遂便不還。驚疑所以,觀其寢處,題詩云:「放羊狼頷下,置骨狗前頭。自非阿羅漢,安能免得偷?」更不知所之。
成都丐者(出《朝野僉載》)
成都有丐者,詐稱落泊衣冠,弊服藍縷,常巡成都市廛,見人即展手希一文,雲失墜文書,求官不遂。人皆哀之,為其言語悲嘶,形容憔悴。居於早遷橋側。後有勢家於所居旁起園亭,欲廣其池館,遂強買之。及徙,則見兩間大屋皆滿貯散錢,計數千萬,鄰里莫有知者。成都人一概呼求事官人為「乞措大」。
薛氏子(出《唐國史》)
秦中子(出《缺史》)
秦川富室少年有能規利者,藏鏹巨萬。一日逮夜,有投書於其戶者,仆執以進。少年啟封,則蒲紙加蠟,昧墨斜翰,為其先考所遺者,曰:「汝之獲利,吾冥助也。令將有大禍,然吾已請於陰隙矣。汝及朔旦,宜齋躬潔服,出於春明門外逆旅,備縑帛,隨其年,三十有五,俟夜分往灞水橋,步及石岸,見黃衣者即置於前,禮祝而退,災當可免;或無所遇,即挈縑以歸,急理家事,當為竄計,禍不旋踵矣。」【眉批】萬曆庚寅年間,吳中亦有此事。少年捧書大恐,合室素服而泣。專志朔旦,則捨棄他事,彈冠振衣,止於春明門外,矜嚴不寐,恭俟夜分。乃從一仆乘一馬,馳往灞橋,惟恐無所睹。至則果有一物,形質詭怪,蓬頭黃衣,交臂束膝,負柱而坐,俯首以寐。少年驚喜,捧縑於前,祈祝設拜,不敢卻顧,疾驅而回。返轅相慶,以為倖免矣。獨有僕夫疑其不直。曾未逾旬,復有擲書者,僕夫立擒之。啟其緘札,蒲蠟昧墨如初。詞曰:「汝災甚大,曩之壽帛,禍未塞。宜更以縑三十五,重置河梁。」其家列狀始末,訴於官司。詰問具伏,遂置於法。
無賴
韓令珪(出《朝野僉載》)
王使君(出《南楚新聞》)
王凝侍郎按察長沙日,有新授柳州刺史王某者,將赴所任,抵於湘川,謁凝。凝召預宴於賓佐。王啟凝云:「某是侍郎諸從子侄,合受拜。」凝遽問云:「既是吾族,小名何也?」答曰:「名通郎。」凝乃謂左右曰:「促召郎君來。」逡巡,其子至。凝詰曰:「家籍中有通郎者乎?」其子沉思少頓,乃曰:「有之,合是兄矣。」凝曰:「昨罷職北海鹽院,旋有此授。」凝聞之不悅。既退,凝復召其子謂曰:「適來王君資歷頗雜,的非吾枝葉也。」遽征屬籍,尋其派,乃有通郎,已於某年某日物化矣。凝睹之怒。翌日,廳內備饌招之。王君望凝欲屈膝,忽被二壯士挾而扶之,鞠躬不得。凝前語曰:「使君非吾宗也。昨日誤受君之拜,今謹奉還。」遂拜之如其數訖。二壯士退,乃命坐與餐。復謂之曰:「當今清平之代,此後不可更亂入人家。」在庭史卒悉笑。王君慚赧,飲食為之不下,斯須,踧踖而出。
李秀才(出《因話錄》)
唐郎中李播典蘄州日,有李生稱舉子來謁。會播有疾病,子弟見之,覽所投詩,咸播昔應舉時所行卷也。既退,呈於播,播亦驚疑。明日,遣其子邀李生從容,詰之,李生色已變,曰:「是某平生苦心所著,非謬也。」子又曰:「此是大人舊制,請秀才勿妄言。」遽曰:「某誠誑耳。二十年前,實於京輦書肆中,以百錢贖得。殊不知是賢尊郎中佳制,下情不勝恐悚。」子復聞於播。笑曰:「此無能之輩,實可哀也。」令子延食書齋。數日後,辭他適,遺之縑繒。是日,播方引見。李生拜謝前事訖,又云:「某執郎中盛卷,游於江淮間,已二十載矣。今欲希見惠,可乎?所貴光揚旅寓。」【眉批】亦是妙人。播曰:「此乃某昔歲未成事所懷之者。今日老為郡牧,無用處,便奉獻可矣。」亦無愧色,旋置袖中。播又曰:「秀才今擬何之?」生云:「將往江陵謁表丈盧尚書。」播曰:「賢表丈任何官?」曰:「見為荊南節度使。」播曰:「名何也?」對曰:「名弘宣。」播拍手大笑曰:「秀才又錯也。荊門盧尚書是某親表丈。」生慚悸失次,乃復進曰:「誠若郎中之言,則並荊南表丈,一時曲取。」於是再拜走出。播嘆曰:「世上有如此人!」
姓嚴人(出《因話錄》)
唐京兆尹龐嚴及第後,從事壽春。有江淮舉人姓嚴者,閱登科記誤本,倒書龐嚴姓名。遂賃舟丐食,就謁,投刺稱從侄。龐之族人希少,覽刺極喜,延納殷勤,款曲同食。語及族人,都非龐氏之事。龐方訝之,因問:「郎君何姓?」曰:「某姓嚴。」龐大笑曰:「君誤矣嚴自名嚴,預君何事?」揮之令去。
霍獻可(出《御史台記》)
唐霍獻可,貴鄉人也。有文學,好詼諧,累遷至侍御史左司員外。則天法峻,多不自保,競希旨以為忠。獻可頭觸玉階,請殺狄仁傑、裴行本。裴即獻可堂舅也。既損額,以綠帛裹於巾下,常令露出,冀則天以為忠。時人比之李子慎。子慎,則天朝誣告其舅,加游擊將軍。母見其著緋衫,以面覆床,涕泣不勝曰:「此是汝舅血染者耶!」
樂從訓(出《北夢瑣言》)
王鐸落都統,除滑州節度,尋罷鎮。以河北安靜,將避地浮陽,與其幕客從行,皆朝中士子。及過魏,樂彥禎禮之甚至。鐸之行李甚侈,從客侍姬,有輦下昇平之故態。彥禎有子曰從訓,素無賴,愛其車馬姬妾,謀於父之幕客李山甫。李以咸通中數舉不第,私憤中朝貴達,因勸從訓圖之。伺鐸至甘陵,以輕騎數百,盡掠其橐裝姬仆而還,賓客皆遇害。及奏朝廷,云:「得貝州報,某日殺卻一人,姓王名令公。」其凶誕也如此。彥禎父子尋為亂軍所殺。
彭先覺 張德(並《朝野僉載》)
周御史彭先覺無面目。如意年中,斷屠極急,先覺知巡事,定鼎門草車翻,得兩羫羊。門家告御史,先覺進狀,奏合宮尉劉緬專當屠,不覺察,決一頓杖,肉付南衙官人食。緬惶恐,縫新待罪。明日,則天批曰:「御史彭先覺奏決劉緬,不須。其肉乞緬吃卻。」舉朝稱快。先覺於是乎慚。
【總評】觀此二事,威福不測。全不聽小人搬嘴,所以一女子革命而天下宴然也。
士子吞舍利(出《尚書故事》)
洛中有僧,得數粒所謂舍利者,貯於玻璃器中。晝夜香火,檀越之禮,日無虛焉。有士子迫於寒餒,因請僧,願得舍利一觀。僧出瓶授與,遽即吞之。僧惶駭如狂,復慮聞之於外。士子曰:「與吾錢,當服藥出之。」僧喜甚,遂贈二百緡。乃服巴豆瀉下,僧取濯而收之。
張乾等(出《酉陽雜俎》)
上都市肆惡少,率髡而膚札,備眾物形狀,恃諸軍,張拳強劫。京兆尹薛元賞,上三日,令里長潛捕,約三十餘人,悉杖殺,而屍於市。市人有點青者,皆炙滅之。時大寧坊力者張干,札左膊曰:「生不怕京兆尹,死不怕閻羅王。」又有王力奴,以錢五千,召工札胸腹為山池亭院,草木鳥獸,無不悉具,細若設色。公悉杖殺之。又賊趙武建,札一百六處番印盤鵲等,右膊刺言:「野雞灘頭宿,朝朝被鶻捎。忽驚飛入水,留命到今朝。」又高陵縣捉得鏤身者宋元素,札七十一處,刺左臂曰:「昔日已前家未貧,千金不惜結交親。及至棲惶覓知己,行盡關山無一人。」【眉批】此所謂鏤臂詩也,今訛傳為俚鄙耳。右膊上札一瓠蘆,上出人首,如傀儡戲郭公者。縣吏不解,問之,言胡蘆精也。
蜀趙高 韋少卿(並出《酉陽雜俎》)
李夷簡,元和末在蜀。蜀市人趙高好鬥,嘗入獄,滿背鏤毗沙門天王。吏欲杖背,見之輒止,轉為坊市害。左右言於李。李大怒,擒廳前,索新棒,比杖家打天王,盡則已,數三十餘不死。經旬日,袒而歷門,乞修理破功德錢。
蜀小將韋少卿,少嗜札青。其權父嘗令解衣視之,胸上札一樹,樹杪鳥集數十。其下懸鏡,鏡鼻系索,有人止於側牽之。叔不解,問焉。少卿笑曰:「叔曾讀張燕公詩否?『挽鏡寒鴉集』也。」
荊州札者(出《酉陽雜俎》)
荊州街子葛清,勇,自頸已下,遍札白居易詩。段成式嘗與荊客陳至,呼觀之,令其自解。背上亦能暗記。反手指其札處,至「不是花中偏愛菊」,則有一人持杯臨菊叢;「黃夾纈窠寒有葉」,則指一樹,樹上掛纈窠,文絕細。凡札三十餘首,體無完膚,陳至呼為「白舍人行詩圖」。
貞元中,荊州市中有鬻札者,制為印,上簇針為眾物狀,如蟾蠍鳥獸,隨人所欲,印之,刷以石墨,瘡愈後,細如畫。
韓伸(出《王氏見聞》)
渠州人韓伸善飲博,長於灼龜。游謁王侯之門,常懷一龜殼。隔宿先灼,卜來日之兆吉,即博;不吉,即已。又或雲某方位去吉,即注。取人錢如征債。多於花柳間落魄。其妻怒甚,時復自來,驅趁同歸。嘗游謁東川,經年不歸。忽一日,聚其博徒,挈飲妓將致幽會。其妻又自家領女僕一兩人潛至,匿鄰舍,俟其夜會筵合,遂持棒伺於暗處。伸不知,方唱池水清,聲未絕,腦後一棒,打落幞頭,撲滅燈燭。伸即竄伏。有同坐客,暗中遭鞭撻一頓,不勝其苦。復遣二青衣,把髻子牽行,一步一棒,且決且罵。無何,牽至燭下照之,乃是同坐客。其良人尚潛於飯床之下。蜀人大以為笑,因呼韓為「池水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