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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口可樂政治

2024-10-09 11:16:35 作者: 馬克·彭德格拉斯特

  正如傳教士認為所有人類靈魂都已準備好接受真正的福音,可口可樂營銷人員也很少區別對待不同國家。唐?基奧曾經寫到:「我們對(所有)國家的未來都充滿信心。無論政治或經濟狀況怎樣,我們都會奮力前進。」因此,可口可樂並未撤出皮諾切利當政的智利,事實上,公司慶幸南美洲在獨裁者的統治下蓬勃發展,經濟穩定。公司也沒有因為蘇哈托的暴政就離開印尼。一個可口可樂的經理告訴我:「我們有社會良知,但不參與政治。我們從未在選舉中失利因為我們根本就沒參加過。我們的工作就是為消費者提供快樂的時刻,無論他們生活在什麼形式或類型的政府之下。」他停頓了一下,笑容滿面。「我們給生活帶來多一點光明,可口可樂為人道主義服務。」阿薩?坎德勒泉下有知,也會為這段話鼓掌的。

  然而,聲稱可口可樂決不參政似乎有些虛偽。至少自第二次世界大戰以來,這種高度依賴二氧化碳的飲料也具有高度的象徵意義,可口可樂被政治化了。

  儘管不斷受到活動家們的抗議,可口可樂仍然在2008年北京奧運會上大放異彩,2011年可口可樂公司的產品在中國的人均年消費上升到38瓶。穆泰康期待著中國成為可口可樂最大市場的那一天。他欽佩地說:「中國就像一家管理良好的公司,那裡的外國投資的機構都是一站式服務的……在中國和世界其他地方的市場,你能夠看到對業務如何開展、如何創造就業的細節的注重。」

  可口可樂公司的高管認為,保住實力的唯一方法是保證可口可樂無處不在。此外,如果可口可樂退出,只會讓百事可樂暢通無阻地乘虛而入。

  1986年可口可樂官方從南非撤資是不帶政治考慮的例外情況,不過民意顯然是支持這個決定的。在南非,可口可樂官員確實在為人道主義服務。可口可樂公司高管實行一種企業穿梭外交政策,不斷會見納爾遜?曼德拉和其他黑人領袖並向他們保證公司反對種族隔離,確保可口可樂的新秩序。一旦發生種族流血衝突,可口可樂的銷量必然會下降。曼德拉擔任南非總統期間,可口可樂一直與他保持著穩定的關係,並在南非重新建立了一些濃縮液生產廠。

  可口可樂宗教里不談真正的道德,也沒有什麼清規戒律,只關注飲料消費的增長。因此,縱觀其歷史,可口可樂願意跟各種情況共存:希特勒、珠光寶氣的王公貴族、貧困的農民工、營養不良的非洲人、瓜地馬拉敢死隊、貝里斯雨林的伐木工……然而,與大多數政府不同的是,可口可樂公司是以開明的利己主義為宗旨的。因為公司重視公眾形象高於一切,它對負面宣傳的反應比任何權力機構都要快。

  壞消息無疑還是會源源不斷地到來。2012年4月,在亞特蘭大郊區舉行的年度股東會議上,再次遇到「可口可樂殺手」抵制活動的雷?羅傑斯,他和同夥一再打斷穆泰康的講話,用事先演練好的口號一問一答:「問題就在於——你在撒謊!」穆泰康對這些帶有敵意的問題一一作答,如廢棄的飲料瓶、墨西哥工人遭到恐嚇、焦糖化學成分、高果糖玉米糖漿和印度水損耗問題等等。最新的危機是關於紐約兩家可口可樂工廠對黑人和拉丁裔工人的種族歧視,指控包括令人不快的工作任務、不公平的紀律和報復,還有對種族歧視的語言不聞不問的工作環境。穆泰康直接在台上作出回應,他讓四位從紐約工廠來的黑人雇員從聽眾中站起來,並建議雷?羅傑斯會後跟他們詳談,但是這四位雇員後來拒絕跟羅傑斯說話。

  我們可以說是公眾在監督著可口可樂的企業行為。面對規模足夠引起重視的抵制和抗議活動,相當一部分紀錄片,還有持股量達到話語權的股東提出的決議,可口可樂公司必須採取行動了。有時候,它甚至會採取先發制人的行動以避免這些麻煩。然後,當然也出於自身的目的,可口可樂公司致力於促進其GG中倡導的和平與和諧。

  公司為了追求光環效應而發起的公益活動,確實取得了好的結果。內維爾?伊斯德爾發明了「關聯資本主義」(Connected Capitalism)一詞,意思是「政府、非營利組織和全球化企業之間聯手對抗疾病和貧窮、治癒地球、改善教育,最終——提高公司的利潤。」穆泰康把這種關係稱之為「商業,政府,社會構成的金三角關係」。通過與蓋茨基金會、世界野生動物基金會等組織建立夥伴關係,可口可樂公司幫助提供安全飲用水、發放疫苗、向窮人提供驅蟲蚊帳、改善氣候變化、保護瀕危物種等等。公司提倡促進教育、加強體育活動、環保回收和節水管理。2011年,公司主要通過可口可樂基金會,總共捐款1.235億美元用於慈善事業,占到公司總營業收入的1.2%。

  年會上,穆泰康再次講述了他最喜歡的趣事之一,關於印度農村姑娘普瑞緹?古普塔在自家的客廳開小賣部的故事。可口可樂公司送她一個太陽能冷卻器,這樣她不僅可以出售冰鎮可樂,她的小孩還能在晚上有燈來學習,可口可樂的銷量也變得更好了。公司大力宣傳「5 by 20」項目,旨在到2020年,讓500萬名婦女自主創業——銷售可口可樂產品,回收廢品,種植芒果。通過Kiva.org(該網站跟可口可樂完全無關),我幫助發展中國家有需求的企業申請小額信用貸款,然後我注意到,從飽受摧殘的剛果民主共和國發來的請求中,有不少由婦女運營的業務申請資助去賣芬達。

  

  2006年,當時我正在寫關於公共衛生的書《爆發內幕》,我參觀了肯亞西部的農村學校。在那裡,飲用水來自受污染的河流和池塘,孩子們因此染上疾病甚至死亡。簡單又創新的「安全供水系統」來到學校,為他們提供添加了稀釋漂白粉的乾淨水,這些水從特殊的窄口龍頭噴出來,教孩子們要勤於洗手。在那個十分偏僻的地方,我看到可口可樂商標就貼在廁所外面的洗手池上,因為可口可樂捐助了這項活動。

  在可口可樂高管夢想的完美的世界中,最大的衝突大概就類似於1995年世界小姐和環球小姐之間的爭鬥——後者與可口可樂公司簽署了GG合約,而前者則為百事可樂搖旗吶喊。或者,2008年貝拉克?歐巴馬在丹佛市的百事中心接受民主黨總統候選人提名,可口可樂只能放置回收桶回收空瓶;而當歐巴馬在丹佛景順球場發表獲勝演講的時候,可口可樂的產品隨處可以買到。在這個完美的世界裡,全球政治不是由眼光狹隘、戰爭傾向、民族中心主義的人所控制的,而是由溫和善意的跨國公司所主導,它們只希望你能買他們的飲料。可口可樂公司的瓶裝商們,無論他原籍何處——塞爾維亞人、阿爾巴尼亞人、胡圖人、圖西族人、印度人、巴基斯坦人、中國人、德國人、法國人、俄羅斯人、美國人、阿拉伯人——都會無一例外地阻止衝突的發生,因為這樣才可以提高人均消費量。喝瓶可樂,打個通暢的嗝兒——這就是你恢復平靜所需要的全部。

  不幸的是,對於可口可樂來說(也許對於我們來說也是),世界並不如期望的那般理想。20世紀90年代中期冷戰結束後,人們歡欣鼓舞,認為建立在自由運營的國際企業基礎上的經濟可能會一片大好。但90年代末爆發的經濟危機動搖了這樣的信心,2001年恐怖分子劫持飛機撞擊了世貿大廈,2008年世界經濟猛然跌入長期衰退。戰爭、暴力和動盪仍在繼續。

  考慮到如此嚴酷的現實,對「可口可樂公司是毀了世界的禽獸公司」的責罵,我真是不敢苟同。如果要在這瓶噝噝作響的汽水和自殺式炸彈襲擊者中選一個,我將永遠會選擇可口可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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