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 於絮爾

2024-10-13 05:48:14 作者: (法)奧諾雷·德·巴爾扎克

  醫生的老丈人華朗丁 彌羅埃,是有名的洋琴家兼樂器製造家,也是法國最知名的一個大風琴師,死於一七八五年,遺下一個晚年的私生子,經過正式承認,歸了宗,但是個荒唐透頂的不肖子弟。老人臨死,連看到浪子來送終的安慰都沒有。他名叫約瑟 彌羅埃,是個歌唱家兼作曲家,用假名在義大利劇院下了海,帶著一個年輕姑娘逃到德國去了。老丈把這個的確極有才氣的兒子托給女婿,說當初沒有娶約瑟的母親,完全是為了保全女兒米諾萊太太的利益。醫生答應把老人的遺產分一半給浪子,那時樂器製造廠已經盤給埃拉了。米諾萊又暗中托人尋訪約瑟;有天晚上,葛利姆告訴他說,那藝術家進過一個普魯士的聯隊,開了小差,改名換姓,不知去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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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約瑟 彌羅埃天生的聲音很迷人,身段既好看,臉也長得漂亮,特別是一個格調高雅,才思橫溢的作曲家。霍夫曼[69]描寫得很精彩的,那種藝術家的頹廢生活,他過了十五年。到四十左右,他窮途落魄,只得在一八○六年上恢復了法國籍,住在漢堡,娶了一個清白的布爾喬亞的女兒。她是個音樂迷,愛上了這位藝術家,一心想幫他追求那永遠可望而不可即的榮名。但受了十五年折磨,約瑟還是不會過富足的日子;雖然待妻子很好,可是故態復萌,不上幾年就把老婆的財產揮霍完了,又變得一貧如洗。夫婦倆落到山窮水盡的田地,約瑟 彌羅埃竟不得不進一個法國聯隊當軍樂師。一八一三年,事有湊巧,部隊裡的軍醫受過米諾萊醫生的幫助,忽然注意到彌羅埃的姓氏,寫信告訴醫生,醫生馬上回了信。因此,一八一四年巴黎陷落之前,約瑟在京城中有了一個存身的地方;妻子在那兒生下一個女兒,得了產後症,死了。醫生為紀念故世的太太,替孩子起的名字就叫作於絮爾。約瑟經過多年的窮困和辛苦,和妻子一樣支持不住,不久也死了。可憐的音樂家臨終把女兒交給醫生,由醫生做了她的教父,雖則他討厭教會儀式,認為是可笑的。

  米諾萊親生的兒女沒有一個養大的:不是流產,便是難產,或是不到周歲就夭折;如今撫育於絮爾,在他是最後一次的試驗了。一個身體嬌嫩,神經脆弱,性格虛怯的女子,頭胎一遇到小產,以後幾次的懷孕和分娩往往跟於絮爾 米諾萊的情形一樣,儘管丈夫看護周到,處處留神,醫道高明,也無濟於事。可憐這老人常常責備自己和太太不該老是想要兒女。最後一個孩子是隔了兩年才有,而在一七九二年上死的。一般生理學家說,在奧妙的生殖現象中,兒女的血是秉受父親的,神經系統是秉受母親的;假如這說數不錯,那麼最後一個孩子就是吃了母親神經過敏的虧。米諾萊最強烈的感情是兒女之愛,這感情既不能滿足,只能借行善來發泄。他在騷亂不寧的夫婦生活中,最大的願望是有一個淡黃頭髮的女孩子,一朵使全家歡樂的鮮花;所以他很高興的接受了約瑟 彌羅埃的遺贈,把自己沒有實現的希望寄托在孤兒身上。

  兩年工夫,他像加東之於龐倍[70] ,關于于絮爾的事,連最瑣碎的都親自照管;他不在場,奶媽就不能給孩子吃奶,洗澡,或是把她放上床。他把自己的經驗,醫道,都用在孩子身上;做母親的痛苦,喜悅,勞碌,忽而憂急忽而樂觀的心情,就統統體會到了;然後他不勝快慰的發覺,淡黃頭髮的德國女子和法國藝術家所生的這個女兒,居然身體強壯,千伶百俐。快樂的老人存著慈母般的心,看著她的淡黃頭髮一天天的長起來,先是只有一層絨毛,繼而像一根根的絲線,最後才是一片稀薄的細頭髮,摸在手裡非常柔和。他常常親吻那雙赤裸的小腳,嫩皮膚底下連血管都看得出的腳趾,好比薔薇的花苞。他簡直為這個女孩兒瘋魔了。她咿呀學語的時候,或是睜著溫柔秀麗的藍眼睛,把那副若有所思、等于思想的曙光的眼神、盯著一切、然後來一陣憨笑的時候,醫生會幾小時的待在她面前,和姚第兩人研究,想在童年的一切瑣碎現象之下,把一般人所謂的使性找出些理由來。童年原是一生最美妙的階段,那時的孩子是一朵花,也是一顆果子,是一片朦朦朧朧的聰明,一種永遠不息的活動,一股劇烈的欲望。於絮爾的美貌與溫柔,使醫生格外鍾愛,恨不得教自然的規律都為她改變一下:他對姚第說,於絮爾出牙,他自己就覺得牙痛。老年人愛起兒童來是沒有底的,簡直當偶像一般崇拜。為了那些小傢伙,他們會克制自己的癖好,把過去的一切都回想起來。他們的經驗,度量,耐性,人生所有的收穫,千辛萬苦換得來的寶物,都獻給這幼小的生命;他們返老還童了,還把他們的聰明來補母性之不足。他們時時刻刻都在活躍的智慧,抵得上母親的直覺;因為想到為娘的體貼往往有未卜先知的作用,他們便磨鍊自己的同情心,求其體貼入微;而這同情心原是跟嬰兒的幼弱成比例的。老年人的動作遲緩,正好代替慈母的溫存。總之,他們的生活變得像孩子一樣簡單了。母親是為了感情而做兒女的牛馬,老人是由於對世情淡薄,別無所戀而捨身的。所以兒童和老年人親近是常見的事。老軍人,老教士,老醫生,看著於絮爾撒嬌,受著於絮爾撫愛,覺得樂不可支,老是和她對答,和她玩兒,從來不會厭倦。孩子的淘氣非但沒有使他們不耐煩,倒反使他們喜歡;他們滿足她所有的欲望,把每件事都當作灌輸知識的題材。在幾個對她終日眉開眼笑的老人之間,這女孩兒等於有了好幾個同樣細心,同樣周到的母親。靠著這種理想的教育,於絮爾的心靈才能在適宜的環境中成長。這株珍貴的植物居然遇到了特殊的土地,吸收到她真正需要的養料和陽光。

  於絮爾六歲的時候,夏伯龍神甫問醫生:「你預備用什麼宗教教育她?」

  「用你們的羅。」

  米諾萊固然是無神論者,但屬於《新哀絡綺思》中的特 伏瑪先生那一派,認為自己沒有權利不讓於絮爾受到舊教的好處。當時他坐在中國式書房窗下的凳上,神甫握了握他的手。

  「是的,神甫;將來她每次跟我提到上帝,我一定叫她去找她的朋友薩巴龍,」他故意學著於絮爾那種小孩子的口吻,「我要看看宗教情緒是不是天生的。因此,不管這幼小的心靈傾向哪方面,我都聽其自然;但我心中早已指定你做她的精神導師了。」

  「這一點,我想上帝會替你記著的。」神甫輕輕拍了拍手,向天舉著,仿佛做了個簡短的默禱。

  於是從六歲起,這孤兒在宗教方面就受本堂神甫指導,正如她早已受著老朋友姚第的指導。

  退伍的上尉在從前的軍校中當過教授,喜歡研究文法和各種歐洲語言的分別,對世界語問題也下過工夫。這位學者,像上了年紀的教師一樣耐心,挺高興的教於絮爾認字,寫字,念法文,學她應當會的一部分算術。醫生藏書豐富,盡可以挑出一批宜於兒童閱讀的,除了增長知識,同時也能給她消遣的書籍。軍人與教士讓她的頭腦自由發展,正如醫生對她的身體一樣不加拘束。於絮爾便這樣的一邊遊戲一邊學習。思想方面的活動是歸宗教替她調節的。女孩子的天性被三位謹慎的導師帶入一個純潔的境界,再由高明的教育培養之下,她服從感情的成分遠過於服從責任,行事多半根據良心的呼聲,而不是根據社會的規律。在她身上,美妙的感情與行動都是出諸自然的:過後再由理性的判斷把心靈的直覺肯定。人家帶領她走的路子是把從善去惡先當作一件樂事,其次才看作義務。這點兒微妙的區別就是基督教教育的特徵。這些原則,和應該灌輸給男人的一套完全不同,特別適合女性:因為女性所代表的是家庭的精神與良心,是蘊藏在日常生活中的雅趣,因為她差不多是一家之中的王后。三位老人對付孩子的方式都是一致的。他們非但不怕聽到天真大膽的問題,還儘量為於絮爾解釋各種現象的結局與過程,給她一些準確的觀念。倘若為了一棵草,一朵花,一顆星,她直接提到上帝,教授和醫生便告訴她只有教士能回答。他們各司其職,絕不侵入別人的範圍。乾爹管一切生活和物質方面的享用;姚第負責灌輸知識;至於道德,玄學和高深奧妙的問題,一律由神甫解答。

  這種良好的教育,也不像一般大富之家那樣被莽撞的僕役破壞。蒲奚伐女人先是由主人囑咐過了,並且她頭腦太簡單,人也太老實,要干預也不可能,對這些目光遠大的人的事業,絕不打擾。所以幸運的於絮爾周圍有著三位善神呵護;而她柔和的性情也使他們所有的管教工作都很輕鬆愉快。慈愛而不是姑息,莊重嚴肅而帶著笑容,沒有流弊的放任,時時刻刻的顧到身心健康,使她在九歲上就成為一個品質優良的孩子,叫人看了喜歡。不幸這三位一體的父執中途分散了。第二年,老軍人故世了,把事業留給醫生和教士去繼續,但他已經完成了最艱苦的一段。在耕耘得宜的土地上,將來自然會開花的。軍人因為要遺贈一萬法郎給於絮爾作終身紀念,九年之間每年積下一千法郎。遺囑上理由寫得很動人,他註明要受贈人把這筆小資本每年所生的四五百法郎利息,只花在衣著裝飾方面。治安法官把老朋友的遺物封存的時節,在一間外人從來不能進去的書房裡,發現一大堆用過的玩具,多數已經壞了,都被視同至寶一般的保存著;篷葛朗遵照上尉的遺言,親自把這些玩具焚化了。

  那個時期,於絮爾到了初領聖體的階段。夏伯龍神甫整整花了一年工夫訓導她。女孩子的感情與理智那麼發達而又那麼平衡,更需要特殊的精神養料。關於神靈的問題,教士替她做的啟蒙工作,使她自從宗教意識覺醒以後就成為一個虔誠的,富於神秘氣息的少女,堅強的性格永遠不因人事變遷而動搖,肝膽照人,不被任何患難屈服。這時沒有信仰的老人和極有信仰的孩子,暗中就開始爭執了;發動爭執的一方面有個很長的時期根本不知不覺,爭執的結果卻引起了全鎮的注意,惹動醫生的旁系親屬都來攻擊於絮爾,大大的影響了她的前途。

  一八二四年上半年,於絮爾幾乎每天上午都在本堂神甫的住宅里。老醫生猜到教士的用意,想把她作為一個批駁不倒的論據。既然於絮爾像親生女兒一樣的愛他,他儘管不信上帝,至少會相信兒童的天真,而看到宗教對她的靈魂有這樣動人的效果,也會受到感動的;因為這孩子心中的愛好比四時常綠,花果不斷,芬芳不散的印度植物。美好的生命比最充分的論據更有力量。而某些景象的確能夠迷人。於絮爾初領聖體那天,穿著白紗禮服,白緞鞋子,上上下下繫著白緞帶,束著頭巾,側里扣著大結子,無數的頭髮捲兒瀉在雪白的肩膀上,胸前密密層層,綴著緞帶打成的結子;初生的希望使眼睛像明星一般的發光,她昂昂然,飄飄然,抱著極樂的心情預備神遊天上,第一次去跟神明結合;而且自從與上帝相接之後,她心裡更愛乾爹了:老人看著他這個精神上的女兒這樣的上教堂去,不知不覺眼睛都濕了。至此為止,這顆靈魂還沒脫離渾渾噩噩的童年,如今卻靠著永生的觀念得到了養料,賽似黑夜過後,陽光在大地上布滿春意:老人發現了這一點,又莫名其妙的覺得獨自待在家裡太不痛快了。他坐在石階上,老半天的把眼睛盯著鐵門。乾女兒臨走還隔著鐵柵招呼他:「乾爹,你幹嗎不來呢?沒有你在身邊,我會快樂嗎?」這位百科全書派的信徒雖然連靈魂深處都受了震動,他的傲氣還是不肯屈服。臨了他出去散步,有心要瞧瞧初領聖體的人的隊伍;而果然看到他的小於絮爾披著白紗,神氣非常興奮。她向他瞟了一眼,眼中特別有種靈感,把他心中堅如鐵石的部分,對上帝深閉固拒的一角,搖撼了一下。但他仍不願意讓步,自言自語的說道:「無聊透了!倘使真有一個天地的主宰,組織宇宙的巨匠,他會理睬你們這套可笑的把戲嗎?……」

  想罷,他笑了,一面繼續散步,走到俯瞰迦蒂南大路的高地上;一陣陣的鐘聲正在那兒蕩漾,把許多家庭的快樂遠遠的播送出去。

  在所有的遊戲中間,脫里脫拉是最難的一種,不會玩的人根本受不了那個聲音。於絮爾的感官和神經都特別靈敏,聽到那遊戲的聲響和不可解的術語就要不舒服。醫生,神甫和姚第老人(當他在世的時候),為了避免刺激孩子,總等她睡了或是出門散步的時間才玩脫里脫拉。往往玩到中局,於絮爾已經回家;她便耐著性子,和顏悅色的坐在窗下做活。她非常厭惡這玩意兒;很多人不但覺得開場學脫里脫拉很難,並且根本不能接受,初步的困難太不容易克服了,倘不是年輕時代養成的習慣,以後幾乎是沒法學的。可是初領聖體的那天晚上,於絮爾回到家裡,正好沒有客人,她便搬出脫里脫拉的玩具放在老人面前,問道:

  「誰先來擲骰子?」

  「於絮爾,」醫生回答,「今天是你初領聖體的日子,取笑乾爹不罪過嗎?」

  她坐下來說:「我不取笑你啊;你對我百依百順,要我快活;我也應當使你快活。夏伯龍神甫每次看我功課做得好,便教我玩脫里脫拉作為獎賞;我已經上了那麼多課,有本領贏你啦……以後你不用再顧忌我。我為了不妨礙你們的興趣,已經克服所有的困難,喜歡脫里脫拉的聲音了。」

  於絮爾果然贏了。神甫正好闖來,看了大為得意。至此為止,米諾萊是不肯讓乾女兒學音樂的,第二天卻到巴黎去買了一架鋼琴,在楓丹白露跟一位女教師講妥了,決意耐著性子聽乾女兒終日不斷的練琴。會看骨相的姚第說過的話應驗了:這女孩子果然是個優秀的音樂家。米諾萊非常高興,又上巴黎去請了一個德國老頭,學識豐富的音樂教師,叫作許模克的,每星期到家裡來上一次課。凡是學這門藝術所要花的錢,米諾萊都毫不吝惜;但以前他認為這門藝術在家庭中是沒有用處的。大概不信宗教的人都不愛音樂;那是由舊教發揚光大的天國的語言:每個音符的名字都是從聖 約翰讚美詩頭上七句的第一個音節來的[71] 。

  於絮爾的初領聖體,給老人的印象雖然很強,可並不持久。儘管宗教與祈禱使年輕的靈魂充滿了恬靜與喜悅,他看了也無動於衷。生平既無悔恨,亦無內疚,米諾萊老人完全過著心安理得的生活。他行善而不希望得到天國的酬報,比舊教徒更偉大;他責備舊教徒的行為等於向上帝放高利貸。

  「可是,」夏伯龍神甫和他說,「倘若所有的人都肯放這種債,社會也就完美了,沒有受難的人了。要像你那樣的做好事,必須是個大哲學家;你是靠思想去貫徹你的原則的,你是個例外;不比我們那樣的行善只消做了基督徒就行。你的行善是憑努力得來的,我們的行善是自然而然的。」

  「這就是說,神甫,我是用思想,你們是用感覺,分別不過是這一點。」

  可是,十二歲的於絮爾,她那種女性天生的機靈與巧思經過了高手的琢磨,成熟的感覺受著最細緻的思想——宗教思想——的指導,終於懂得乾爹既不信未來,也不信靈魂不死,既不信天意,也不信上帝。老人被純潔的孩子緊緊追問之下,沒法再把這個重大的秘密隱瞞下去。於絮爾那種天真的驚駭,他先覺得好玩;但看到她有時為之鬱鬱不樂,也就明白這憂鬱所表示的感情多麼深厚。凡是傾心相與的感情,什麼事情都不容許有一點兒不調和,便是對不相干的問題也不許有參差的意見。有時,醫生把乾女兒受著最熱烈最純潔的情意鼓動、說話的聲音也那麼柔和、那麼甜蜜的議論,當作一種跟他撒嬌的舉動,由她數說。的確,有信仰的人跟沒有信仰的人說著兩種不同的語言,彼此根本不能了解。乾女兒為上帝辯護,對乾爹出言不遜,像一個寵慣的孩子對待母親似的。教士和顏悅色的埋怨她,說這一類心胸高尚的人物,便是上帝也不肯隨便加以屈辱的。小姑娘卻引用大衛殺死巨人歌利阿的故事作答覆。在這個如此溫暖,如此完美,跟喜歡刺探家長里短的小市民完全隔絕的家庭生活中,唯一的不愉快便是關於宗教的齟齬,便是女孩兒不能勸乾爹皈依上帝的遺憾。於絮爾慢慢地長大,進步,成為一個幽嫻貞靜,飽受基督教教育薰陶,在教堂門口使但羨來大為讚美的少女。她平日種花,彈琴,陪老人玩兒,侍候老人的起居,藉此減輕些蒲奚伐的工作;她的恬靜的歲月就是這樣消磨的。可是於絮爾一年來也有些騷動的表現,引起老人不安;騷動的原因早在意料之中,所以他只是為孩子的健康操心。另一方面,這敏銳的觀察家,識見深遠的醫生,覺得於絮爾精神上多少也受到騷動的影響,便像母親對付女兒一樣暗中偵察了一番,結果卻看不見周圍有什麼能引起她愛情的男子,也就放心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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