附錄:加繆生平與創作年表
2024-10-09 05:18:32
作者: 阿爾貝·加繆
李玉民 編譯
1913年
11月7日,阿爾貝·加繆生於阿爾及利亞的小鎮蒙多維。
他是個混血兒,父母的身份極為複雜,兩邊的家庭都漂泊不定,最後到阿爾及利亞這塊殖民地重新開始生活。
父親呂西安·奧古斯特·加繆1885年11月8日生於阿爾及利亞。祖籍法國波爾多,早年遷往阿爾薩斯,全家於1871年到阿爾及利亞落地生根。呂西安·奧古斯特·加繆剛生下一年,便遭喪父之痛,他被送進孤兒院,長大一點逃離,到葡萄園當學徒。
母親卡特琳·辛泰斯(加繆的女兒取名為卡特琳,而《局外人》的主人公莫爾索的一個朋友,則叫辛泰斯)祖籍西班牙,生活在米諾爾克島。全家遷至阿爾及利亞之後,她父親才出世,這是個農業工人的家庭。
呂西安·奧古斯特·加繆於1909年同比他大三歲的卡特琳·辛泰斯結婚。1910年,他們生下第一個兒子,取名呂西安;1913年生下第二個兒子,便是阿爾貝·加繆。
1914年
戰爭陰雲密布。6月,弗朗茨·斐迪南大公在塞拉耶佛遇刺身亡。7月28日,奧匈帝國向塞爾維亞宣戰。德國先向俄國宣戰,於8月3日又向法國宣戰。
8月2日,第一次世界大戰爆發。戰火就要毀掉多少像加繆這樣貧苦的家庭。「我和同年齡的所有人,是在第一次世界大戰的槍炮聲中一起長大的。我們的歷史從那以後,屠殺、非正義和暴力,就始終沒有間斷過。」(《夏》。)
呂西安·奧古斯特·加繆應徵入伍,編在稱為「朱阿夫軍團」的海外軍團。他隨軍開到巴黎附近,8月24日參加了為阻止德軍進攻的馬恩河戰役,不幸頭部中炮彈片受傷,被送到後方醫院,於10月11日死在聖布里厄醫院,並埋葬在當地。
加繆的母親得知噩耗,精神遭到沉重打擊,幾乎失聰,並出現話語障礙。寡母帶著兩個幼兒,生活陷入更加窮苦的境地,搬到阿爾及爾的貝爾庫貧民區。她從未去祭過丈夫,說聖比尤克城的聖米歇爾陣亡軍人墓地太遙遠。直到加繆獲得諾貝爾文學獎,一個紀念名人的組織才在他父親的墓前立了一塊墓碑。她先是在彈藥廠做工,後來又給人家做家務,勉強維持生計。一起生活的還有外祖母和有殘疾當桶匠的舅舅。
1915年至1918年
加繆就是在這種窮苦的環境,在幾個親人中間長大的。這個環境不僅生活困苦,而且也沒有精神食糧,親人都不識字,家裡也沒有一本書,可以說加繆的童年是在文化和歷史的真空中度過的。
然而,他有一個「溫柔的好母親」,儘管母親沒有時間,也不知道怎樣愛撫孩子。他的沉默寡言、天生的自豪感和樸實的性情,多半受他母親的影響。
這個小男孩還有陽光和大海,這是他一生都享用不盡的財富。「首先,對我來說,貧窮從來就不是一種不幸……我置身於貧窮和陽光之間。由於貧窮,我才不會相信,陽光下和歷史中一切都是美好的;而陽光又讓我明白,歷史不等於一切。」(《反與正》作者序。)
連著海邊的貝爾庫貧民區,卻向他提供陽光、沙灘和大海。加繆和他的小朋友在那裡學會游泳,在陽光下嬉戲,觀察繁忙的窮人世界。
貝爾庫是加繆上的第一所學校,是他上的人生第一課。在貝爾庫,不同種族的人混雜在一起,各種活動和各種現象相交織,加繆在這所學校里長大,沒有種族的意識,養成獨立的人格,能平易而坦誠地同各個階層的人交往,毫無知識界常有的那種歧視和嫉妒。
1919年
加繆進入貝爾庫區小學校,他從封閉的家庭走進開放的世界。這所公立學校設備齊全,又有完善的校規,這正合加繆的心思,於是他又走進書的世界。他大量閱讀從區圖書館和學校圖書館借的書,老師和其他人也願意借書給他看,他的智慧有了驚人的發展。加繆在班裡年齡小,體質又弱,但是他有一種能影響別人的魅力,這種影響力來自他的聰明和智慧。他喜歡有聽眾,同學們也愛聽他講故事。為此,他甚至獨自去海灘練口才,效仿古代的狄摩西尼的做法,口含小石子高聲朗誦詩歌。
隨著加繆戲劇才能的發展,後來他組建了劇團,創作劇本,甚至還努力振興悲劇。
1920年
第一次世界大戰結束兩年之後,加繆才被確認為戰爭孤兒,應由國家撫養,他終於能領一筆小小的獎學金,用來買學習和生活必需品。
後來,加繆曾向女友瑪格麗特·多布朗透露,七歲時他就想成為作家。
1921年至1924年
加繆在學校以學習成績優異著稱,他在班裡法語成績始終是第一,顯示出語言才能。
1923年10月,加繆升到五年級,也快滿十周歲了。這個畢業班的法語教師路易·熱爾曼是個特級教師,他在學校很有影響,頗有聲譽。他已經注意到加繆這個品學兼優的學生,超乎尋常地進行家訪。
當年實行五年義務教育,一般孩子小學一畢業,就去找活干。加繆的哥哥呂西安十五歲就去幹活掙錢了,加繆也不能例外。熱爾曼先生勸說加繆的家人,讓孩子繼續念書,上中學可以爭取獎學金。外祖母雖然反對,這次沉默寡言的母親卻講話了,要讓二兒子考中學。
熱爾曼給加繆指定一年中應讀的書目,他在課堂上朗讀講述第一次世界大戰戰壕生活的小說《木十字架》,給加繆以極大的震動。後來,加繆在《第一個人》的手稿中,就描述了他的感受和激動。熱爾曼對所有戰爭中失去父親的孩子有一種特殊的感情,對加繆的成長影響至深。加繆念念不忘這位小學老師對他的教導,乃至他獲得諾貝爾文學獎時,把授獎儀式的答謝詞獻給他的啟蒙老師,恭恭敬敬地寫上:「路易·熱爾曼先生。」
1924年6月,加繆和他的同窗好友安德烈·維爾納夫考取了格朗中學。10月份開學,加繆享有獎學金,成為半寄宿生,他選擇了A類課程,即主修法語和拉丁文。
1925年至1930年
加繆在中學,也是品學兼優的學生。從上中學起的假期,他不再和同學一起去海灘嬉戲,而是謊報年齡,開始打工。
課間休息,他最愛踢足球,他一般當守門員,有時也當隊長,踢中鋒位置。他踢球很勇猛,時常受傷。「不久我就明白了,球絕不會從你預料的方向傳來。這一點對我的生活很有幫助,尤其是在法國,不是人人都那么正直。」
1928年,加繆進入阿爾及爾大學拉散俱樂部少年足球隊。他寫道:「歸根結底,正因為如此,我才特別熱愛我的足球隊,為了勝利的喜悅,尤其這種喜悅同拼搏之後的疲憊感覺相結合,那真是美妙極了,但同時也是為了輸球之後的晚上想哭的那種傻念頭。」(拉散俱樂部《周報》。)
像所有善于思考的人那樣,他從激烈的球場所領悟的,絕不僅僅是男子漢氣概和拼搏精神:「多年來我看到世人許許多多表演之後,最終對人類道德和義務最肯定的東西的認識,還應當歸功於體育,這是我在拉散俱樂部少年隊裡學到的。」(1953年4月15日《勒魯亞體育簡報》。)
此外,這種集體運動也培養了他的集體意識、與人合作的精神。他把這種作風,也帶到了他的社會活動和戲劇活動中。
加繆念中學時,思想極為活躍,他常和要好的同學聚在咖啡館裡,無休止地爭論時局、政治問題和國際形勢。當然,大多時候還是討論文學問題,而馬爾羅和紀德,則是這些青年學生討論的熱門話題。
馬爾羅於1926年發表《西方的誘惑》, 1928年出版《征服者》,他在作品中所倡導的革命思想和革命冒險精神,對加繆極具吸引力。
同樣,紀德早年出版了《人間食糧》, 1926年發表了《偽幣製造者》《如果種子不死》, 1927年發表《剛果之行》, 1928年發表《查德歸來》。紀德的作品影響著一代青年,加繆也不例外。不過,他十一歲時錯過了閱讀紀德作品的機會,到了十六歲,即1929年看了紀德《人間食糧》,開始從藝術上感受大自然的饋贈。
1929年至1930年,加繆上高中二年級,準備中學會考的第一階段課程。從1930年10月開始準備第二階段考試。在這一學年,加繆遇到了他的第二位恩師讓·格勒尼埃。
讓·格勒尼埃一生從事教育,喜愛文學,時常寫些隨筆,他教授的哲學課生動有趣,對學生富有啟發作用,使加繆對哲學產生濃厚興趣。他是個伯樂式的教授,第一次走進加繆的教室,就發現了這個特別有前途的學生。
1930年至1931年
加繆經歷了一場生與死的考驗。
他於1930年12月,出現肺結核症狀,直到咳嗽加重,甚至暈過去一回才由外祖母帶著去看病,並住進醫院。當時沒有特效藥,肺結核病死亡率很高,至少要拖累一生。加繆一生都受這種病菌的不斷侵襲和折磨,他以堅強意志和巨大勇氣與病魔相搏。經歷過死亡的威脅,加繆更加熱愛和珍惜生命,在以後的生活和創作中,表現出更大的激情。
加繆因病輟學,幸而能住到生活富裕的姨父家中養病。姨父阿科爾雖開肉店,但是個愛讀書、喜歡交際的人,他那種無拘無束的性情、無政府主義的思想,對加繆產生了相當大的影響。
1932年
加繆病癒復學,在高中多念一年,就有了同讓·格勒尼埃多接觸的時間。加繆剛生病時,這位老師還去他家中看望,在加繆升入大學後,也給他上過課。加繆則時常去老師家討論問題,兩個人從師生情發展成忘年交,直到加繆不幸遇車禍去世,讓·格勒尼埃又為經典本的《加繆全集》作序。
加繆先後將他的《心靈之死》《反與正》《反抗者》獻給讓·格勒尼埃,還為讓·格勒尼埃的《島》的再版作序。《島》給他以心靈的震撼,比得上他閱讀《人間食糧》時的感受:「我們需要更敏銳的大師,需要類似在彼岸出生的一個人。他應當熱愛陽光,熱愛健美的軀體,並用難以模仿的一種語言告訴我們這一切外表美麗,但終究要消亡,因此要倍加珍惜。」(《島》序言。)
讓·格勒尼埃的作品,向加繆提供了一個思考的領域,一個思考的範疇。加繆寫道:
……我遇見讓·格勒尼埃。他也一樣,遞給我的東西里有一本書,是安德烈·德·里什歐的一部小說,名為《痛苦》。我不了解安德烈·德·里什歐。不過,我始終沒有忘記,他那部好書,是頭一部向我談論我所了解的事物的書:一位母親,窮困、晴朗的天空……我照慣例一夜看完,醒來之後,就擁有了一種異樣的、全新的自由,到了一片陌生的土地上,猶豫著向前走。這次我了解到,書籍不僅僅散播遺忘和消遣。我執意的沉默、這種朦朧而巨大的痛苦、這怪誕的世界、我家人的高尚情操、他們的窮困,最後還有我的秘密,原來這一切都可以講述……《痛苦》讓我隱約看到創作的世界,而紀德又將促使我闖進去。(《相遇安德烈·紀德》。)
加繆通過中學會考。在讓·格勒尼埃的鼓勵下,他開始嘗試寫作,在學生自辦的小型文藝雜誌《南方》上,發表一些隨筆。
1933年
1月30日,希特勒上台。亨利·巴比塞和羅曼·羅蘭發起反法西斯運動,加繆很快就積極投入這場運動。
加繆進入阿爾及爾大學,攻讀哲學和古典文學。他開始寫讀書筆記,其中提到司湯達、陀思妥耶夫斯基、尼采、格勒尼埃,尤其提到紀德。他寫道:「我這感情太好衝動,應當學會克制。我相信能控制住自己,能用嘲諷、冷漠來打掩護。我應當改變調子。」這是他初次反省。
1934年
6月16日,加繆結婚,娶的是一個最惹男人注意的風騷姑娘西蒙娜·耶。西蒙娜打扮得很妖艷,她是大學生的偶像,是上升的中產階級和社會成功的標誌。她頭戴寬檐帽,腳穿高跟皮鞋,嘴上時常叼著菸捲,甚至披著狐皮長披肩隨加繆去聽課。加繆的衣著也很講究,兩人很般配。但是姨父反對這樁婚事,加繆只好離開姨父家,開始半工半讀。然而,西蒙娜早就染上毒癮,加繆像聖徒似的要拯救她,但始終徒勞無益。這場婚姻持續了一年多。6月,加繆通過心理學考試,11月又獲得古典文學證書。
1935年
法國左派力量成立人民陣線,反對達拉第的右翼政權。文化青年的英雄安德烈·紀德、安德烈·馬爾羅等全力投入這場政治運動,帶動了加繆這樣的熱血青年。加繆加入共產黨,負責貝爾庫工人區的支部工作。他在給讓·格勒尼埃的信中寫道:「我認為把人們引向共產主義的,主要不是思想,而是生活……我有一種強烈的願望,就是要看到戕害人類的苦難減少。」
加繆善於調解安排,學業、寫作、在穆斯林中開展宣傳工作三不誤。他在學校仍是個好學生,拿下了學士學位最後一門哲學和邏輯學考試。他開始寫《反與正》,繼續寫《手記》和隨筆文章。
對我來說,我知道我的源泉就在《反與正》里,就在這窮困和陽光的世界中。我在這世界生活了很少時間;時時回憶它,我就能避免威脅任何藝術家的兩種相反的危險,即怨恨和滿足……然而,關於生活本身,我在《反與正》中談得很笨拙,就知道說出來的那點東西。
加繆發展黨的外圍組織,幫助勞工學校開班,和朋友創立「勞工劇團」。他要改編馬爾羅的小說《輕蔑的時代》,並收到馬爾羅的復電:「你演吧。」加繆特別高興,因為馬爾羅以「你」稱呼他。他改編的劇本,在極其艱苦的情況下排練和演出,取得極大成功。1936年1月25日首場演出,觀眾就多達兩三千人。一份顯然是加繆起草的傳單這樣寫道:
經過大家無私的努力,勞工劇團在阿爾及爾組建起來了。劇團意識到大眾文學的藝術價值,便希望表明藝術應當從象牙塔里解放出來,同時也相信美感是與人性緊密相連的……我們的目標在於恢復人的價值,而不是提出新的思考。
1936年
3月7日,德國重新占領萊納尼亞。5月,法蘭西人民陣線在大選中奪得勝利。6月,加繆去中歐旅行,返回阿爾及爾便同西蒙娜離異。7月17日,西班牙內戰爆發。加繆和三位同志以西班牙人民的鬥爭為題,共同編寫劇本《阿斯圖里亞斯起義》。此劇排練好之後卻遭當局禁演。於是加繆給市長寫了一封公開信,劇本又由夏爾洛書商出版。勞工劇團又先後排練演出了高爾基的《底層》、馬基雅弗利的《曼陀羅花》、巴爾扎克的《伏脫冷》。
加繆有一種「天生的權威」。蓬塞說:「加繆具有難以描摹的天賦,他經常到現場,找適當的時間,用恰當的語言激發人的熱情,創造一種相互信賴的和諧氣氛……」
從編劇到演出的全過程,加繆無不親自參與,取得寶貴的經驗,為他後來振興戲劇的活動打下了基礎。
1937年
為了維持生活,加繆進入阿爾及爾廣播劇團當演員,每月有十五天到城鎮和鄉村巡迴演出。
加繆還進帕斯卡爾·皮亞主持的《阿爾及爾共和報》報社當記者(《西西弗斯神話》就是題詞獻給皮亞的)。他在報社先後擔任各種職務,從編輯社會新聞欄、節日集會專欄、文學專欄,一直到撰寫社論。他尤其重視查明發生在阿爾及利亞的重大政治案件。
加繆是1936年創建的「文化之家」的領導者之一,他積極組織發展地中海文化的各種活動,邀請學者和作者開講座,做報告,甚至親自開講座,談地中海新文化。在這些活動中,加繆顯示了工作的熱情和組織才幹,同時也表明他對阿爾及利亞地中海的情結。因健康緣故,加繆未獲准報名參加哲學和教師資格考試。他不得不到昂布蘭休養,繼而取道馬塞、熱那亞和比薩,到佛羅倫斯遊覽參觀。勞工劇團解散,加繆與友人又組建「隊友劇團」。
加繆謝絕西迪·貝爾·阿貝斯中學的聘書,擔心在因循守舊的環境會沉淪。他打算離開阿爾及爾,到法國本土尋求更大的發展空間。
5月10日,《反與正》由書商夏爾洛出版,收入「地中海作品叢書」。這本散文集是加繆的處女作,共五篇,濃縮了加繆在生長環境中的人生體驗、在追求真理的路上的哲理思索,文章充滿詩情和悲劇氣氛,預示他後來文學創作題材和形式的取向。
8月,他開始構思另一本抒情散文集《婚禮集》。9月寫出生前沒有發表的小說《幸福的死亡》,這是加繆創作小說的嘗試,在情節上有點像《局外人》的雛形。
加繆和一群阿爾及利亞知識分子簽署一份聲明,支持勃魯姆·維奧萊特選舉改革方案,認為這個方案是「伊斯蘭教徒全面獲得議會自由的一個階段……」。
從1935年秋加繆加入共產黨,到1937年11月他被開除出黨,這一階段,人民陣線、共產黨、穆斯林民族主義以及加繆本人,各方面都發生了微妙的變化。黨組織認為加繆入黨動機不純,持不同政見,同穆斯林作家和伊斯蘭宗教領袖來往密切。加繆則指責黨對穆斯林反殖民主義實行反對政策,指責黨的幹部不理解深受殖民主義壓迫的阿爾及利亞人民。在勸退不成的情況下,總部開會決定將加繆開除出黨。對此,加繆的唯一反應僅僅是「微微一笑」。
其實,加繆到了他一生的轉折點:他的內心生活的比重,開始超過社會生活。他不會拋棄,但要以更嚴肅的態度參與社會生活,要為自己的文學創作保留必要的精力和時間。
1938年
隊友劇團組建以來,要給民眾帶來一個高質量的戲劇季節:「戲劇是一門讓世人去解釋寓意的有血有肉的藝術,是一門既粗獷又細膩的藝術,是動作、聲音和燈光的美妙諧和。然而,戲劇也是最傳統的藝術,重在演員和觀眾的配合,重在對同一幻覺的一種彼此心照不宣的默認。」
加繆選擇首演的劇目,是費爾南多·羅維的《修女》,西班牙文藝復興初期的一部名著。
2月,又演出安德烈·紀德的《浪子回頭》和夏爾·維爾德拉克的《頑強號客輪》。
馬爾羅的小說《希望》出版。
薩特的《噁心》出版。加繆很欣賞這本書,但是反對薩特的審美觀,指出他過分強調人的醜陋,以便把人生的悲劇性建立在這個基礎上:「沒有美、愛或者危險,生活就會很容易。」
醞釀荒誕系列作品,首先寫了荒誕劇《卡里古拉》,還考慮寫一部論述荒誕的作品,有些筆記後來寫《局外人》時就用上了。
他看了克爾凱郭爾的《論絕望》,以及尼采的《人性的,太人性的》《偶像的黃昏》。
9月30日,簽訂《慕尼黑協定》。
1939年
3月,捷克被第三帝國吞併。
閱讀伊壁鳩魯和斯多亞學派的作品。
同安德烈·馬爾羅見面。
薩特的短篇小說集《牆》發表。加繆撰文評論道:「觀察到生活的荒謬,不可能是一種終結,而僅僅是一種開端。」(《阿爾及爾共和報》1939年3月12日。)
5月,加繆的抒情散文集《婚禮集》出版。
6月,加繆到阿爾及利亞北部山區卡比利調查:「在世界上最美的地方,這種窮困的景象比什麼都令人痛心。」這一經歷,對加繆的「荒誕」概念的最後成形,起了決定性的作用。
戰爭烏雲密布,加繆不得不放棄去希臘旅行的計劃:「戰爭爆發那年,我本來打算登船,也像尤利西斯那樣航海旅行。在那個時期,即使一個窮苦的年輕人,也能做出奢華的計劃,橫渡大海去迎接陽光。」(《夏》。)
9月3日,第二次世界大戰爆發。
首要的一條,就是不絕望。不要聽信叫嚷到了末日的那幫人。(《扁桃樹》。)
發誓在最不高尚的任務中,只完成最高尚的舉動。(《手記》。)
野獸統治的時代開始了,我們已經感覺到了人類身上增長的仇恨和暴力。在他們身上,純潔的東西蕩然無存……我們所遇見的全是獸類,全是歐洲人那些野獸般的嘴臉……(9月7日《日記》。)
加繆準備應徵入伍參戰,但因健康緣故暫緩。
《阿爾及爾共和報》改成《共和晚報》,加繆任主編。
到阿爾及利亞奧蘭旅行。
1940年
加繆同一位奧蘭姑娘弗朗西娜·富爾結婚。
1月10日,《共和晚報》遭當局查封。
加繆去巴黎,由帕斯卡爾·皮亞推薦,進《巴黎晚報》社,在編輯部當秘書,做些純事務性的工作。「在《巴黎晚報》社感覺巴黎的整個心臟,以及它那輕佻少女式的齷齪思想。」(《手記》。)
5月,《局外人》完稿。
5月10日,德軍入侵。加繆同《巴黎晚報》編輯部撤離巴黎,12月他脫離編輯部。
9月,開始撰寫《西西弗斯神話》的第一部分。
10月,加繆到里昂,暫時落腳。
1941年
1月,返回奧蘭市,到一所接納猶太人子女的私立學校教一段時間書。奧蘭是阿爾及利亞第二大城市,後來加繆的長篇小說《鼠疫》,就是以這座城市為背景。
2月,《西西弗斯神話》完稿。
受赫爾曼·梅爾維爾《白鯨》的影響,加繆開始構思長篇小說《鼠疫》。他在《赫爾曼·梅爾維爾》的文章中寫道:「這是人所能想像出來的最為驚心動魄的一個神話,寫人對抗惡的搏鬥,寫這種不可抗拒的邏輯,終將培育起正義的人;他首先起來反對創世和造物主,再反對他的同胞和他自身。」
12月19日,法共中央委員加布里埃爾·帕里在抵抗鬥爭中,被德軍抓獲並殺害。加繆在《時政評論一集》中寫道:「……您問我出於什麼理由站到了抵抗運動一邊。這個問題,在包括我在內的一些人看來,是沒有意義的。當時我就認為,現在還一直認為,總不能站在集中營一邊,那時我明白了,我憎惡暴力機構,卻不那麼憎惡暴力。為了把話說得明明白白,我非常清楚地記得那天,我心中反抗的浪潮達到了頂峰。那是在里昂,一天早晨我看報,讀到加布里埃爾·帕里被處決的消息。」
加繆由帕斯卡爾·皮亞和勒內·萊諾介紹,加入「北方解放運動」的抵抗組織,接受搜集情報和出版地下報紙的任務。
1942年
1月,加繆肺病復發,不宜留在氣候潮濕的北非,不得不去法國本土,到利尼翁河畔的尚邦休養。
由於戰爭阻隔,他回不了北非,同妻子天各一方,直到解放才重聚。
6月15日,《局外人》由伽利瑪出版社出版。10月16日,《西西弗斯神話》在同一出版社出版。
《局外人》受到普遍的好評。薩特寫道:「《局外人》是一部經典之作,一部理性之作,為荒誕及反荒誕而作。」亨利·海爾在《泉水》雜誌上發表文章:「加繆及其《局外人》站到當代小說的最尖端,這條道路由馬爾羅開創,由薩特終結,途經塞利納,它賦予了法國小說以新的內容和風格。」
被人稱為荒誕哲學家,加繆則不以為然:「我不是哲學家,對理性沒有足夠的信賴,更難相信一種理論體系。我的興趣所在,是探討怎樣行動,更確切地說,人們既不相信上帝,又不相信理性的時候,應當如何生活。」「不,我不是存在主義者……薩特是存在主義者,而我發表的唯一理論著作《西西弗斯神話》,恰恰是反對那些存在主義哲學家的……」(《文學新聞》1945年11月15日。)
1943年
完成劇本《誤會》的初稿。
加繆在里昂地區和聖艾蒂安地區來回奔波,時達數月,他給勒內·萊諾《詩歌》作序時寫道:「如果說地獄存在的話,依我看,它就應當像行人全穿黑服的這些無盡頭的灰色街道。」
法國工人——我渴望了解並「生活」其中,只有在他們身邊我才感到舒服。他們跟我一樣。(《手記》。)
6月,薩特劇本《蒼蠅》首演式上,加繆、薩特、西蒙娜·德·波伏娃,他們常在巴黎聖日耳曼大街的咖啡館見面。
加繆成為伽利瑪出版社的審稿員。他住進安德烈·紀德的套房,第二次同路易·阿拉貢見面。
幾個抵抗運動組織合併,加繆參與籌辦地下報紙《戰鬥報》,同皮亞、弗朗西斯·蓬熱、雷諾等抵抗運動戰士聯繫密切。
1944年
加繆的劇本《卡里古拉》和《誤會》在伽利瑪出版社出版。
6月,《誤會》由瑪麗亞、卡薩雷斯和馬塞爾·埃朗主演,在馬圖蘭劇院演出。
先後共發表四封《致一位德國友人的信》:「我仍然認為這個世界沒有更高的意義,但是我也知道這世上的某種東西有意義,這就是人,因為,人是要世界有意義的唯一生靈。」
8月24日,巴黎解放,皮埃爾·沙菲爾通過廣播電台,讓巴黎的鐘全部敲響慶祝。
《戰鬥報》第一期公開散發:「在這8月的夜晚,巴黎無處不開火。」
從9月開始,加繆和弗朗索瓦·莫里亞克分別在《戰鬥報》和《費加羅報》上撰文,在是否應懲罰法奸(合作分子)的問題上展開激烈的論戰。加繆主張必須嚴懲叛徒,才能伸張正義。
10月,加繆與妻子在巴黎團聚。
1945年
授予加繆抵抗運動勳章。
5月8日,加繆在安德烈·紀德身邊,得知停戰的消息。
5月16日,殖民當局在阿爾及利亞塞提夫城,先屠殺,繼而又鎮壓阿爾及利亞人民。加繆前往當地調查,寫了八篇文章,有六篇以《阿爾及利亞紀事》為副標題,收入1958年出版的《時政評論三集》,表達了對阿爾及利亞人民爭取民主自由的同情。
8月6日和9日,美國在日本廣島和長崎投下原子彈。加繆在《戰鬥報》撰文:「機械文明達到了野蠻的極點,在不久的將來,人們必須抉擇:要麼集體自殺,要麼聰明地利用科學成果。」
9月5日,加繆喜得一對兒女,取名若望和卡特琳。
9月25日,《卡里古拉》在埃貝爾托劇院演出。主演錢拉·菲利普嶄露頭角。R.康普把這齣劇視為「絕望者的教科書」。
加繆擔任伽利瑪出版社的文學顧問,他要策劃出一套「希望」叢書。
12月,加繆和米歇爾·伽利瑪全家去坎城度假。
1946年
3月25日,加繆抵達紐約,開始北美之行,在哥倫比亞大學、哈佛大學等處講演,受到大學生的熱烈歡迎和好評。5月26日,他抵達蒙特婁,開始在加拿大巡迴講演,6月回國。
發現西蒙娜·維爾的作品,加繆主持出版她未發表過的作品。
在論戰中,他系統地思考暴力問題:「我們在地獄中,從來就沒有出去過!這漫長的六年來,我們都極力擺脫這種處境。」(《夏》。)
詩人勒內·夏爾的《伊普諾斯散頁》出版,加繆和他結成深厚的友誼。
11月,加繆同薩特、馬爾羅、科斯特勒等進行政治談話,涉及蘇聯等問題。
1947年
加繆強烈抗議法國當局鎮壓馬達加斯加島起義:「……事實擺在面前,清清楚楚,極其醜惡。我們碰到這種情況,幹了我們譴責德國人所幹的事情。」(《戰鬥報》。)
加繆將《戰鬥報》主編之位讓給克洛德·布爾代。
「民主與革命聯盟」成立,團結左翼力量。加繆支持而未參加。
6月,《鼠疫》出版,獲巨大成功,加繆被授予批評家大獎。
夏季,加繆到普羅旺斯地區盧馬蘭村居住一段時間。
8月,加繆與讓·格勒尼埃去游布列塔尼。
9月,加繆去勒內·夏爾的家鄉伊斯勒,受到詩人熱情友好的接待。
11月,加繆回阿爾及爾,看望親人和老師。
加繆在《卡里邦》雜誌發表系列文章:《不做受害者,也不當劊子手》,再度與德·拉維吉利激烈論戰。他強調暴力雖難避免,但必須反對使暴力合法化的任何行為,他反對一切戰爭、一切殘害生命的暴力形式。
1948年
1月19日,加繆去瑞士養病,寫完劇本《戒嚴》。
2月,布拉格政變。
加繆暫時離開鬥爭激烈的政治舞台,攜家人回阿爾及利亞遊覽。
5月4日,加繆又同家人去英國旅行。
夏天,加繆再次去夏爾家鄉伊斯勒,他對巴黎生活已心生厭倦,眷戀普羅旺斯的秀美風光和田園生活。
10月27日,《戒嚴》演出失敗。
1949年
3月,加繆呼籲聲援被判處死刑的希臘共產黨人;1950年12月,他還聲援其他國被判處死刑的共產黨人。
開始撰寫劇本《正義者》和哲學論著《反抗者》。
3月6日,加繆去倫敦,出席《卡里古拉》在倫敦的首演式。
6月至8月,去南美洲旅行(參看《最近的大海》與《長出來的巨石》)。加繆健康狀況本來不佳,這次旅途勞頓,情況就更糟了。此後兩年間,他只能思考並撰寫《反抗者》了。
《正義者》完稿,加繆有時去看這齣戲的排練。12月,《正義者》公演,受到觀眾的讚賞。
1950年
加繆向伽利瑪出版社請一年病假,遵醫囑,去海拔高、氣候乾燥的卡布里養病。他每天堅持寫作。薩特前去看望過他。
《時政評論一集》出版。
加繆去沃日地區度夏。
不久,他搬到夫人街的一套房子。
1951年
加繆再次離開陰冷的巴黎,去卡布里療養,主要精力用來完成《反抗者》。
韓戰爆發,中國人民志願軍赴朝作戰。
10月18日,《反抗者》出版。這本書從哲學、倫理學和文學諸方面,探討了引起論戰的各種敏感問題,提出一套反抗的理論,這便是加繆的新人道主義的核心。這本書引起薩特和加繆激烈論戰,最終導致兩個人徹底決裂。這一場論戰是法國知識界的重大事件,持續一年多。
11月,加繆回阿爾及爾探視母親。
12月,在卜利達狀告「爭取民主自由勝利運動」(阿爾及利亞政黨)。
1952年
2月22日,加繆參加法國人權同盟在巴黎的大會,並發表演說,聲援被佛朗哥政權判處死刑的西班牙共和黨人。
3月6日,加繆聲明退出歐洲文化協會,因不滿它的政治宣言的一些觀點。
5月至8月,《反抗者》所引起的論戰到了白熱化程度。加繆寫了《致〈現代〉雜誌主編的信》,而主編薩特則回以《答加繆書》,成為兩人斷絕關係的宣言書。
加繆去帕那尼埃休養。
創作短篇小說集《流亡與獨立王國》。
加繆辭掉在聯合國教科文組織的職務,抗議它吸收了佛朗哥統治下的西班牙為成員。
12月1日,加繆再次回家探望母親和哥哥,重遊蒂巴薩,去遊覽尚未去過的沙漠綠洲城鎮。他乘船到馬賽,去坎城與伽利瑪一家相聚,再一道回巴黎。
1953年
6月7日,東柏林發生暴動。「一名勞動者,無論在世界何處,面對坦克舉起赤手的空拳,高呼他不是個奴隸的時候,我們若是無動於衷,那就成了什麼人呢?」(在互助會上的講話。)
《時政評論二集》出版。
6月,在昂熱戲劇節上,加繆代替生了病的馬塞爾·埃朗,改編並執導《信奉十字架》和《鬧鬼》。
夏天,加繆帶生病的妻子以及子女去萊蒙湖畔的多農,抓緊修改《夏》。
10月,加繆著手將陀思妥耶夫斯基的長篇《群魔》改編成劇本。
專制和金錢民主都明白,為鞏固其統治,必須將勞動與文化分離。至於勞動,有經濟壓迫差不多就足夠了……而文化,則可以用金錢收買和冷嘲熱諷。商業社會將大量金錢和特權贈給那些名為藝術家,實為跳樑小丑的傢伙,迫使他們做出種種讓步。(8月8日給一家工會刊物的信。)
加繆在一張標明1951年3月至1953年12月的紙上,列出他心愛的詞:世界、痛苦、大地、母親、人類、沙漠、榮譽、苦難、夏日、大海。
1954年
隨筆集子《夏》出版,包括《扁桃樹》《重遊蒂巴薩》等八篇抒情散文,反映嚮往光明的自然一面。加繆認為作家可以寫荒謬,而自己並不絕望。
10月,去荷蘭短期旅行,阿姆斯特丹是他的小說《墮落》的背景城市。
構思寫《第一個人》:「於是我構想『第一個人』從零開始,他不會念書,也不會寫字,不知道什麼是道德和宗教。換言之,那是一種沒有老師的教育,小說就放在現代歷史的革命和戰爭之間展開。」
法國廣播電台分幾次播放加繆錄製的《局外人》。
加繆十分關注阿爾及利亞的局勢。11月,殖民當局和阿爾及利亞民族主義力量矛盾激化,開始武裝衝突。「左手拿著《人權宣言》,右手拿著用來鎮壓的警棍,還能以文明的創立者自居嗎?」
10月,加繆再次寫信給福克納,請求改編《修女安魂曲》。
11月,應義大利文化協會邀請,加繆去義大利訪問,到都靈、米蘭、羅馬、熱那亞幾座城市做報告和講演。講演的題目為《藝術家及其所處的時代》,表明自由的藝術家並不是一個追求舒適或內心混亂的人,而是一個有自律精神、承擔社會責任的人。
1955年
3月,改編迪諾·布扎蒂的劇本《醫院風波》,並在法國出版。
4月26日至5月16日,加繆去希臘旅行,在雅典的法語學院以《悲劇的未來》為題發表演說,援引法國一大批作家在戲劇舞台所取得的成就,說明古希臘悲劇復興的可能性。
6月,加繆重返新聞界,與《快報》周刊合作,主持「時事」欄目。加繆加盟《快報》,又引起與左派雜誌《法蘭西觀察家》的論戰。
作家完全可以置身於激烈的論戰之外,獨自一人,在孤獨中完成為大眾服務的使命。然而,一旦加入戰鬥,他就必須遵守規則:集體性、責任感,以及應有的幽默感(布爾代。)
其實,加繆並沒有參加他們的陣營。
9月末,美國作家威廉·福克納到達巴黎。為此,伽利瑪出版社舉辦花園招待會,法國文學界名流四百人應邀參加,成為一次文壇盛會。福克納簽了合同,允許加繆改編《修女安魂曲》。
10月23日,加繆在巴黎大學主持《堂吉訶德》問世三百五十周年紀念會,他在講話中,讚美書中的主人公拒絕現實、拒絕輕而易舉的成功的精神:「有一點非常重要,這些拒絕不是被動的。堂吉訶德不屈不撓地戰鬥,永遠不甘心失敗……這種拒絕不是放棄,而是一個看重榮譽的人在謙卑面前的退讓,他是一個拿起武器鬥爭的仁慈家。」
這信念是一種希望,也是一種信念。這信念就是只要堅持不懈,失敗最終會轉化為勝利……不過,這需要戰鬥到最後一刻,正如西班牙哲學家所夢想的,堂吉訶德必須下地獄去為最後的受難者打開大門……
1956年
1月18日,加繆飛抵阿爾及爾,參加集會。1月23日他呼籲休戰,因而受到一部分同胞的不愉快接待。他在給吉利貝爾的信中寫道:「我從阿爾及利亞回來,心情相當沮喪。事態的發展堅定了我的信念。對我來說,這是個人的一種不幸。但是必須堅持,不是什麼都能妥協的。」
2月,加繆停止與《快報》合作。
5月,小說《墮落》由伽利瑪出版社出版。
加繆全力援救5月28日被捕的梅宗瑟爾,以及一批被捕的阿爾及利亞自由主義者或民族主義者。梅宗瑟爾一案移到巴黎,加繆請名律師為好友辯護,終於使其免於被起訴。
9月20日,由卡特琳·塞勒主演的《修女安魂曲》,在巴黎馬杜蘭劇院演出成功。
10月23日,發生匈牙利事件。加繆聲援匈牙利人民,多次參加集會遊行,反對專制主義。
1957年
加繆打算編《夏》的續集——《節日集》。
3月,《流亡與獨立王國》出版。
6月,昂熱戲劇節上,演出修訂本《卡里古拉》,以及他改編的洛貝·德·維加的《奧爾梅多騎士》。
《關於斷頭台的思考》收入同科斯特勒與丁·布洛克·米歇爾合編的《關於極刑的思考》。
10月17日,瑞典皇家學院授予加繆諾貝爾文學獎。當時他是法國第九位此獎得主,而且是最年輕的,年僅四十四歲。加繆自己覺得意外,應該是馬爾羅獲獎。這一事件受到了左派和右派的雙重抨擊,但是馬爾羅毫不猶豫地表示祝賀,說「他的這種回答給我們倆都增了光」。另一位著名作家莫里亞克,也排除前嫌給加繆以中肯的評價:「這位風華正茂的年輕人,是青年一代最崇拜的導師之一,他給青年一代所提出的問題提供了答案,他問心無愧。」
1958年
2月,《在瑞典的演講》發表。
3月,《反與正》再版,新作了序言。
6月,《時政評論三集》出版。這是阿爾及利亞專集,加繆提議分析衝突並尋求解決方法。但是他已陷入兩難境地,這給他造成極大苦惱。
加繆這兩年身體極差。
6月9日,去希臘旅行。
8月,著名作家馬丹·杜·加爾去世,加繆為這位摯友寫了紀念文章,給予高度評價。
11月,加繆在普羅旺斯省盧馬蘭村買下一幢房子,打算將來長居鄉間。
1959年
1月30日,加繆改編的陀思妥耶夫斯基的《群魔》,由他執導在巴黎安東尼劇院演出。
加繆打算經營一家劇院,請當時任文化部部長的馬爾羅予以資助。
3月,加繆回阿爾及爾探母。
5月12日,法國電視台播放一套名人採訪錄,有一期專為加繆錄製。
5月,加繆到盧馬蘭村居住,似乎恢復了精力,準備寫《第一個人》,到11月,他順暢地寫出了第一部分。題詞已想好:「獻給永遠無法閱讀此書的你。」據加繆妻子理解,人人都是第一人。如果不出意外,《第一個人》應在1960年7月完稿,1961年夏再寫第二稿,或許就是定稿。
1960年
伽利瑪一家應邀到盧馬蘭過元旦。1月4日,加繆乘米歇爾·伽利瑪的汽車回巴黎,車行至蒙特羅附近的維爾勃勒萬,出了車禍身亡。
在悼念的文章中,薩特的悼詞最感人:
他在本世紀,頂住歷史潮流,獨自繼承了源遠流長的警世文學,警世作品也許堪稱法國文學的最大特色。他以那種固執的、既狹隘又純潔的、既嚴峻又耽於肉慾的人道主義,向這個時代種種巨大的、畸形的事件展開勝負難卜的戰鬥。但是反過來,他以自己始終如一的拒絕,在我們時代的中心,針對馬基雅弗利主義和拜金的現實主義,再次肯定了道德事實的存在。
阿爾及利亞友人在蒂巴薩,給加繆立了紀念碑,雕刻的銘文為:
在這兒我領悟了
人們所說的光榮:
就是無拘無束地
愛的權利。
——阿爾貝·加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