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人皆可為堯舜

2024-10-08 19:21:34 作者: 烽武野

  孟子之所以去宋國,是因為宋康王廣納人才,想要成為一方霸主。而宋康王是宋國最後一代國君,更是一名暴君,宋國的莊子非常鄙視宋康王,沒少寫文章諷刺這位國君。

  在前往宋國的路途中,孟子的弟子萬章向老師提問:

  「老師,像宋國這樣的小國推行王道,如果讓相鄰的齊楚厭惡,招致大國討伐,該怎麼辦?」

  孟子自信地回答道:「只要推行王道政治,四海之內都會翹首企盼,齊楚雖然強大,又有什麼可怕的呢?」

  像孟子這樣的理想主義,在現實中註定要碰壁,到了宋國後,要減輕老百姓的負擔,就要減稅。於是孟子找了宋國大夫戴盈商量。

  戴盈聽完後覺得不可思議,宋國國君是個暴君,減稅就是減少暴君的收入,暴君收入減少了,手下人必然是暴君施暴的對象。

  

  還想活命的戴盈敷衍道:「今年先減一小部分,明年再說吧。」

  孟子一聽戴盈竟然不聽自己的建議,開啟了毒舌模式。

  「有一個人天天偷他鄰居家的雞,有人告誡他,這不是君子所為。小偷卻說,那我少偷些,每個月只偷一隻,明年就不偷了。」

  孟子在宋國鬱郁不得志時,遇到了一個真正懂他的人,更重要的是,這人日後還奉行了孟子的政治主張。

  這位知心人就是小國滕國的國君滕文公,只不過此時滕文公還沒有繼位,還是世子身份。

  滕世子去楚國友好訪問,途中路過宋國。滕世子順便拜訪了孟子,孟子終於遇到了一個主動上門求教的重量級人物。於是孟子口若懸河地講起來,大談施仁政,行王道,鼓勵滕世子以堯舜為榜樣,成為一代明君。

  經過一番頭腦風暴後的滕世子覺得孟子講得太好了,就是一句沒有聽懂。

  滕世子結束楚國的訪問後,返程途中再次就之前不懂的問題向孟子請教,孟子一看,竟然是回頭客,繼續教導了一番。由於孟子具備驚世的雄辯之才,滕世子立刻由路人轉為鐵桿粉絲,視孟子為自己的偶像。

  相聚畢竟是短暫的,滕世子還得回國復命。沒有聽眾的孟子又感到了孤獨,他再次選擇離去。

  宋康王雖是暴君,但戰國時代是中國古代知識分子的黃金時代,禮遇知識分子是每個國君的基本素養。

  孟子臨走前,宋康王派人送來了黃金七十鎰,這次孟子沒有拒收。

  接下來要去哪裡呢?

  孟子決定回自己的老家鄒國,畢竟好多年沒有回去了。

  途徑薛國的時候,薛國國君送了孟子黃金五十鎰,這次孟子還是沒有拒收。

  回到鄒國老家後,孟子過了一段清閒日子。

  一天有一個叫曹交的人上門請教,他提出了一個宏大的問題。

  「人人都可以稱為堯舜嗎?」

  孟子不假思索地回答道:「可以。」

  曹交震驚了,好歹你也思考一下呀,堯舜那可是上古時期的賢明君王,街頭上隨便一個人都能成堯舜,那還不亂套啦?

  孟子:「堯居住在東方,舜居住在西方,兩人相隔千里,時代相差千年,但他們都成為聖人統治華夏,所作所為是一樣的,成長的道路也是一樣的。」

  不要小看「人人皆可為堯舜」這句話,它成為孟子最接地氣的思想。

  打個比方,很多男士仰慕一位女神,可是女神擇偶要求高不可攀,這些男士知道自己沒戲,就放棄追求。突然有一天女神說,只要對方人好,自己願意降低擇偶標準,一下子眾多男士又開始追求。

  在過去人眼中,聖人那都是傳說中的,想成為聖人那是想都不敢想的事。現在孟子告訴你,難度降低了,平民與聖人的人性是平等的,只要一心向善,你也可以成為堯舜一樣的聖人!就這一番思想,使得孟子一下子擴大了粉絲隊伍,受到很多人追捧。

  孟子在鄒國的時候,有一天,魯平公的使者來到孟子面前,他想請孟子的學生樂正子出仕,去魯國處理國政。

  孟子聽了樂開了花,一晚上都沒睡著覺,自己雖然沒有當過國君的左膀右臂,但是自己的學生去擔任高官,等同於實現了自己的政治理想。

  樂正子到了魯國後,一直沒有忘記老師,隔三岔五就向魯平公推銷孟子。魯平公聽得有點心動了,就邀請孟子來到魯國。

  大臣臧倉跳了出來,誣陷孟子母親的葬禮用了五個鼎祭祀,父親的葬禮只用了三個鼎,母親葬禮規格超過了父親。魯平公就打消了接見孟子的想法。

  事實的情況是,孟子出身貴族,身份是士,父親死的時候,只能用三個鼎。後來孟子到了齊國稷下學宮擔任先生,享受上大夫待遇,孟母死的時候,孟子以上大夫身份使用五個鼎祭祀。所以,孟子並沒有違反禮制。

  樂正子將此事告訴了孟子,孟子無奈地說道:

  「我之不遇魯侯,天也!」

  原本想成為曠世名臣的孟子,卻總是遭受命運的戲弄,他有些悵然若失。

  既然魯國不要我,那我繼續踏上遊歷的旅程,去找一位真正能實現我政治理想的國君。

  下一站,滕國。

  孟子來到了滕國的地盤,自己的鐵粉滕世子已經繼位為國君,成為滕文公。

  滕文公滿懷激動的心情見到了自己朝思暮想的「愛豆」。偶像來了,一定要和他親密接觸,探討治國理政的方案。

  滕文公:「先生,如何治理好國家?」

  孟子:「施仁政,行王道。」

  滕文公:「我知道,能講具體點嗎?」

  孟子:「老百姓有固定產業就會恆心,老百姓沒有固定產業就沒有恆心,容易放蕩胡來。」

  滕文公:「我也想讓老百姓過上好日子,可是得有具體的經濟政策啊?」

  孟子:「效仿上古的井田制啊!」

  滕文公:……

  此時滕文公的內心,一定有一萬隻羊駝在四處狂奔。

  稍微有點政治常識的人都明白,井田制那都是啥時候的古董啦?在戰國時代,大小諸侯都在自己的國土上瘋狂地開展土地改革,推廣授田制。效仿井田制,是逆歷史潮流的腦殘行為啊!

  因為這一句話,滕文公對孟子由粉絲轉為「路人」,可出於禮賢下士的姿態,滕文公還是給予孟子優厚的待遇。

  孟子雖然沒有做大官,卻沒有丟下善於辯論的終極技能。他在巴掌大的滕國,竟然碰到了一位送上門來的辯論對手。

  前來挑戰的叫陳相,是諸子百家裡農家的人。農家就是農民的學派,主張自己動手,豐衣足食。這位哥們兒平時一定埋頭種田,不看新聞不看報。不知道孟子堪稱辯王之王的辯穿腸,無數著名學者都曾拜倒在孟子的唇槍舌劍之下。

  嘴癢的孟子終於找到辯論的機會,淳樸的農民學者即將被孟子虐得體無完膚。

  從未與孟子交過嘴的陳相,不知道一條與孟子辯論的定律:「千萬別先說,如果說了,孟子會立刻找出破綻,開始咬住不放,窮追猛打。」

  實誠的陳相率先提問:「賢明的君主應該與農民一起下地耕種。君王不與百姓一起耕種,卻吃百姓耕種的糧食,這難道不是赤裸裸的剝削嗎?」

  孟子:「聽說你們農家領袖人物許子,吃的糧食一定是自己種的嗎?」

  陳相:「是的。」

  孟子:「那麼許子戴帽子嗎?」

  陳相:「戴啊。」

  孟子:「什麼樣子的帽子啊?」

  陳相:「白色的粗綢冠!」

  孟子:「是自己做出來的嗎?」

  陳相:「不,是用米換的。」

  孟子:「為什麼不自己織布呢?」

  陳相:「因為妨礙耕種。」

  孟子:「許子用的煮飯瓦罐與鐵質農器,都是自己做的嗎?」

  陳相:「不是,也是用米換的。」

  孟子:「許子用自己種的米去換工具,沒有剝削工匠;工匠用自己生產的產品去換米,沒有剝削許子。這是等價交換。為什麼許子不去干工匠,自己生產工具呢?」

  陳相:「去干工匠,就沒有時間去耕田了。」

  孟子峰迴路轉:「國君治理國家忙得要死,哪還有時間去耕田啊!有的人勞動是要動腦子,有的人勞動是干體力活。腦力勞動者負責管理,體力勞動者被管理。難道有錯嗎?」

  這就是「勞心者治人,勞力者治於人」的由來。

  孟子在滕國日子過得很滋潤,要啥有啥,就是沒有當大官。

  然而,一個人要在亂世中實現自己的人生理想,就一定要身居高官。五行缺官的孟子聽說魏惠王招賢納士,躍躍欲試,準備前去大顯身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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