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0節 聽覺錯覺
2024-10-08 14:36:38
作者: (奧)漢斯·格羅斯
從刑事專家的觀點來看,聽覺錯覺並不比視覺錯覺更重要,然而更重要的是,錯誤聽覺比視覺錯覺更加常見。這是因為音調之間擁有著更大的相似性,而這種相似性是由於聲音只有一個維度,而視覺不僅涉及三個維度,還涉及顏色。
當然,大炮的隆隆聲和翅膀的沙沙聲之間有著更多的區別,但各種各樣的聲調現象可以說只是程度上存在差異。此外,為了進行比較,我們只能使用同一層面上的聲音素材,例如人類的聲音等。真實的聲音錯覺與聽覺誤解密切相關,兩者之間的區別無法嚴格劃分。通常,誤解可以通過幾乎任何外部條件來表示,例如音高、回聲、重複、聲波的假重合等。在這種情況下,可能會產生真正的錯覺。
聽覺錯覺的研究由於其罕見的重複性而尤為困難,這使得我們不可能在觀察中排除意外和錯誤。只有兩種現象可以得到準確和充分的研究。在過去的三個夏季里,一個男人騎著自行車在我住的那條長長的街道中穿行。他過去常賣冷飲,會拖著尾音大聲叫喊:「賣冰棍啦!」這個詞聽得清清楚楚,但如果那個人走到街上某個特定地點,我也會聽到「哦,天哪」這幾個字。如果他繼續向前騎行,這句話就會變得含糊不清,隨後逐漸變成正確的「賣冰棍啦」。我每天都在觀察,也有很多人是這樣的,我沒有把這種錯覺告訴他們,儘管「賣冰棍啦」和「哦,天哪」之間存在著明顯的區別,但每個人都聽到了同樣的聲音。
我在教人騎自行車的時候做了一個類似的觀察實驗。眾所周知,初學者經常可以自己騎,但在組裝和拆卸自行車時需要幫助。為了獲得幫助,他們會叫自己的老師「邁爾先生」。在某個地方聽來,這種喊聲聽起來明顯是在叫「媽媽」。一開始,我為聽到老人們興高采烈地大喊「媽媽」,感到很驚訝。後來,我發現了這個詞的真正含義,也發現了我對此事的關注能證實我的觀察。這類事情並非無所謂,它們表明,迥然不同的聲音可能會造成彼此誤會,對誤會的檢驗往往會指向錯誤的結果,因為只有在對錯覺的測試中,傾聽者和說話者才能準確地處於相同的位置,才能知道有沒有錯覺。最後,這些事情表明,整體而言,想糾正一些聽覺錯覺是非常困難的。然而,人們可能會認為,這種糾正工作在聽覺方面更容易。例如,如果有人斷言在某個地方看到了一支左輪手槍,而且假如人們知道這是不可能的,那麼幾乎不可能確定此人看到的是什麼物體。只有在最罕見的情況下,它才會是一種完全相似的東西,例如一支手槍;大多數情況下,它將是一個無論怎麼組合都無法推斷的物體。相反,在聽訊過程中,如果一旦確定聽覺出現了錯誤,那麼糾正工作雖然困難,但也不一定是毫無辦法的。弄清楚最原始的表述內容對犯罪學家來說是一項必需的工作,因為他們經常聽到各種混亂的表述,而傾聽和口述中都存在錯誤。這種錯誤相當令人不安,如果案情重大,就必須推斷它們的來源和狀態。這幾乎總是可以辦到的。當然,陌生又聽不清的專有名詞是不能被糾正的,但是其他的東西可以。
關於聽覺錯覺的一般處理,首先必須考慮它們的許多重大差異。起初,有各種各樣良好的聆訊。眾所周知,正常和不正常的聽者在聽力程度方面存在差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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也有一些特殊的條件,例如所謂的高聽力者,他們的聽覺比正常人更敏銳。當然,那些引用諸如聲稱能聽到硫黃在石英晶體的兩極摩擦聲的說法是不正確的,但毫無疑問,只要稍加注意,就會發現有著驚人數目的人士,他們的聽覺遠比正常人敏銳。除了孩子,這個群體是由音樂家、少女和情緒非常緊張激動還有病態的人組成的。事實上,音樂家之所以如此,是由於他們的耳朵;少女們的聽力很好,很大程度上是因為她們的耳朵結構非常精細;而情緒緊張的人們也是這樣,是因為他們對噪音所帶來的痛苦相當的敏感。證人之間的許多不同看法,應通過聽覺的差異來解釋,不能否認顯然沒有聽見的事實,而必須在合適的條件下加以檢驗。這些條件其中之一就是地點。在喧鬧的白天或者在寧靜的夜晚、在城市的喧囂中,還是在群山的寂靜中,聽覺的區別是很常見的。例如共振和音高的影響、回聲和音調的吸收、聲音的位置都是非常重要的。最後,別忘了人們的聽覺能力是隨天氣而變化的。感冒會降低聽力,而且有不少人會受到溫度、氣壓等因素的影響。這些事項表明,聽覺錯覺的重要程度,甚至在對它們的性質和存在的測試中也一樣。它們首先表明了在相同的條件下,每一次測試都必須使用相同的比較對象。否則,必然會產生許多混亂。
大家都知道當一個人在生病、發燒、癔症發作、神經質、酒精中毒以及與之有關的狀態或患有精神紊亂、超敏症、耳朵疾病時都可能出現聽覺錯覺,但我們只關心必須立即請醫生前來的情況。這些問題都有其明確的特點,所以即使你是個外行,也應該儘快就醫。我們面臨的更大問題可能是那些不知道的會導致聽覺錯覺的疾病,或者是那些外行意識不到的疾病。例如,眾所周知耳道中存在大量的耳垢可能會引起各種耳鳴,甚至產生真正的幻聽。然而一個耳垢量超多的人,他的聽覺可能完全正常。在這種情況下,醫生是如何猜測的呢?同樣,鼓膜穿孔,特別是伴隨著白內障的鼓膜穿孔,可能使人對聲音產生一定的聽覺錯覺,或者這種錯覺可能受到耳道皮膚的刺激、貧血、頸動脈脈搏強烈和血管擴張的影響,就像酒精中毒時發生的那樣。許多人在發燒之初對聲音異常敏感。女性在更年期會聽到各種各樣的聲音。由於這些很快就過去了,他們的聽力異常和誤聽難以確定。分娩也會起這樣的作用。年長的、工作認真的助產士聲稱聽到了未出生的孩子的呼吸和哭泣聲。
這類例子不勝枚舉,它們告訴我們,每當對聽到的事物做出任何有疑問的斷言時,醫生都必須到場以確定證人就算沒有患病,是否在不正常的條件下產生了聽覺錯覺。此外,僅僅由於偶然或習慣性的普通興奮會強化一切聲音,而要考慮到證人是否處於這種狀態,這只能由專業的醫生來確定。
辨別完全正常的人產生的聽力錯覺是最困難的。數量和頻率都很難去估計。
醫生和他們沒有任何關係。物理學家、聲學家和生理學家都不關心刑事專家在這個方面的需求,我們自己也很少有時間和機會來對待這件事。因此我們手頭的信息非常少,沒有人能說出還有多少種情況仍未被發現。一個朋友提醒我注意這樣一個事實:在睡意矇矓的時候,如果你試圖去數時鐘發出的滴答聲,那可能就會多數一次。經過對這種觀察結果的測試,經驗證實了這一點。現在,如果考慮頻繁地確定時間對刑事案件造成的影響,以及在整整一個小時內很容易出錯,我們就可以了解到這種錯覺的重要性。想解釋它很困難,它可能僅僅是基於同一原因的一系列未知聽覺錯覺中的一個罷了。另一個類似的現象是「錘子的雙擊」。如果你的一個助手用錘子敲桌子,你用手捂住兩隻耳朵,然後在敲擊後半秒鐘或一秒鐘鬆開,你會再次聽到敲擊的聲音。如果迅速捂住和鬆開耳朵,你就能聽到幾次敲擊聲。這可以通過這樣一件事實來解釋,即房間裡有大量聲音的反射,而這些反射只能通過未疲勞的耳朵才能聽到。這個解釋不能令人滿意,因為這個實驗有時在公共場合是成功的。就其本身而言,這件事似乎非常理論化而沒有實際價值。但這種行為可能會自然而然地出現。眾所周知吞咽會把咽鼓管關閉一段時間,尤其是在躺下的時候。現在,假如這時出現了一次敲擊、一聲槍響,等等,那麼聲音必然會被聽到兩次。此外,還可能會發生這樣的情況,由於噪音的緣故,一個人處於半睡半醒狀態,並在害怕中咽下了口裡的唾液;然後,這件本身似乎並不重要的意外,可能會導致他做出非常重要的證詞。這種情況經常發生。
已經被聽到的聲音其強度可能具有相當大的影響。某些實驗人員已經指出,聲音具有輕微強化效應的顯著特徵。如果你把一塊手錶放在離耳朵較遠的地方,能清楚聽見它在走動,但聲音很小,那麼這個聲音就會減弱,直到最後完全聽不見,過了一段時間,你又能聽到了等等。這樣可能會導致聽到由許多種音調組成的明顯的聲音,而不是在手錶的滴答聲中表現出的任何明顯的錯覺。但它也可能與更強、更遙遠的聲音有關,例如小溪潺潺流動的聲音、火車的急駛聲、遠處工廠里的撞擊聲。遠處的噪音受到聲波、空氣波動等反射的影響,使人有可能在一種完全單調的噪音中聽到各種各樣的聲音。比如在夜晚聆聽遠處小溪的輕柔低語,就是明顯的一個例子。考慮到這條不為人知的小溪的特點和存在,人們很容易在人的聲音、嘆息、尖叫聲等背景噪聲中聽到它單調的低語。
另一項值得注意的觀察表明,在黑暗中吹奏精巧的樂器——例如口琴時——我們會聽到非常明顯的聲音。嗡嗡聲接近並遠去,然後在各個方向出現,最後使人產生一種感覺,整個房間充斥著嗡嗡聲和有翅膀的昆蟲。這種情況可能會無限期地持續。這種單調的聲音一再重複的原因有很多。每個人都知道,奧里安豎琴是由相同的音符組成的,它的旋律似乎就像是火車在鐵軌上行駛的撞擊聲。當某人處於半夢半醒的狀態就會變得相當清楚。如果思維開始被困意壓倒,那麼這種有節奏的撞擊聲就會開始支配意識。然後,節奏變為適當的旋律,並逐漸變得更加強烈,如果此人突然清醒過來,那麼他會感到奇怪,為什麼清楚聽到的音樂消失了。同樣的人們經常斷言,儘管每隻天鵝只會發出一聲鳴叫,一排正在水裡遊動的天鵝會演奏出令人愉快的和弦。距離的差異和空氣的變化導致了和弦的出現。
辨別聲音強弱的難度也很重要。費奇納從小提琴家瓦西列夫斯基那裡了解到,一個400 人組成的男性唱詩班聽起來並不比200 人的聲音更響亮。同時,一聲鐘鳴在很遠的地方沒有被人們聽到,而100 聲鐘鳴被聽到。人們聽不到一隻蝗蟲進食的聲音,而一千隻蝗蟲進食的聲音能被聽到,所以萬物都必須發出明確的聲音[74]。早期,有些權威人士已經指出,要憑藉響聲來辨別出鈴鐺的數量是一件多麼困難的事情。即使是音樂家,也常常會把2(re)或3(mi)當作5(suo)或6(la)。
在這方面某些傾向會產生不同的影響。手術醫生聽到病人在手術後低聲呻吟,但在手術中沒有聽到他大聲的叫喊。在手術期間,醫生不能聽到任何可能干擾手術的聲音,但是低沉的呻吟已經出現在他身邊了。這位熟睡的母親常常對相當大的噪音充耳不聞,但當她的孩子做出不同尋常的深呼吸時,她馬上就醒了。
磨坊工人、工廠工人、旅行者等人士聽不到他們習慣的環境噪音轟鳴聲,但他們能聽到細微的聲音,每個人都會對世上相當多的細微聲音和遠處噪音的混合加以關注,只有在夜晚的寂靜中才會漏掉它們。
聲音來向的錯覺很常見。據說,即使是動物也會受到影響,而且人人都知道,幾乎沒有人能分辨出街頭音樂、行駛的馬車或鈴聲的來源和方向。即使經過長時間的練習,使人能夠正確地確定方向,偶然出現的情況——也許是天氣,特別是聲音,街道上不同群體的人員——可能會導致嚴重的錯覺。我試著從辦公桌上學著判斷馬車的鈴聲來自上方還是下方。我做得非常成功,以至於無法理解為什麼沒了解到這種區別是多麼困難,然而在判斷上卻很多次完全失敗了,原因尚未明確。
所有這些列舉出的情況都必然表明,一切聽覺感知都有多麼的不確定,如果在類似條件下不仔細地測試,那麼它們的可信度會有多少,還有最重要的是,它們是否是孤立的。在這裡,我們又回到了舊的原則,即每一項觀察都不是被證明的結論,而是證明的手段,只有在得到許多真正一致行動的證實時才能信任它。
就算此後這些錯覺可能是真實的,但「此後」指的是我們做了人類力量範圍內的一切事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