孫武奔吳

2024-10-06 04:59:21 作者: 岳南

  孫武腰佩長劍站在一輛高大寬敞的戰車裡,攜帶著四名衛士、一個二奶另加一個小蜜,離開了自己祖輩的封地——齊國樂安,踏上了去吳國的大道。

  他所要去的吳國位於長江下游,亦即許多年之後以蘇州為中心的大片地盤。從孫武赴吳的那個時期再上溯一千多年,中原各國已先後進入了發達的農耕社會,但這裡仍是一片尚未開墾的處女地。當時,生活在此處的是一些被中原人稱為荊蠻的土著。後來周文王的兩個叔叔離開周國的首都,悄悄流竄到這裡,開始給這片土地帶來了生機,中原的良種和耕作技術使荊蠻的經濟得到了極大的改善和發展,文王的兩位叔叔漸漸贏得了土著人的擁戴,並在一次民主選舉中,成為一個千餘人的小國領袖。到了公元前584年,這個當年的小國已變成足以和周邊國家抗衡的第二世界國家。這一年,吳國的第十九代國君壽夢第一次率兵越過長江,征服了位於西北部的郯國,在擴大了統治區域的同時,更以不凡的政治軍事實力,強烈地震撼了當時自以為天下中心的中原各國。到了春秋中晚期,吳國終於以它遼闊的疆域、強大的軍隊和豐富的物產而一躍成為南方的軍事強國。差不多就在這個時間的早些時候,孫武踏上了吳國的土地。

  南嶽兩男子

  (屈原《天問》插圖,明·蕭雲從作)《史記·周本紀》載:「古公有長子曰太伯,次曰虞仲。太姜生少子季歷,季歷娶太任,皆賢婦人,生昌,有聖瑞。古公曰:『我世當有興者,其在昌乎?』長子太伯、虞仲知古公欲立季歷以傳昌,乃二人亡如荊蠻,文身斷髮,以讓季歷。」《吳太伯世家》說:「季歷果立,是為王季,而昌為文王。太伯之奔荊蠻,自號句吳。荊蠻義之,從而歸之千餘家,立為吳太伯。太伯卒,無子,弟仲雍立,是為吳仲雍。」屈原《天問》載:「吳獲迄古,南嶽是止。孰期去斯,得兩男子?」明末畫家蕭雲從據屈原辭繪《離騷圖》傳世,南嶽兩男子圖為其一

  風華正茂的孫武

  像許多電影裡尤其是武俠影片中扮演古代人物的男主角一樣,此時的孫武年輕英俊、長發飄飄、目光憂鬱,具有小資與憤青的雙重情調。多少天之後,當那高大的戰馬拉著高大的戰車映襯著孫武高大的身軀以及身邊二奶那柳條狀曲線形的剪影,在燦爛溫柔的夕陽沐浴下,來到吳國境內穹窿山下時,孫武讓馭手勒住戰馬,自己像一位將軍觀察戰場一樣,手搭涼棚,面對在暮色中蔥鬱蒼茫的群山溝壑,用他那極富磁性略帶沙啞的聲音大聲說道:「我有一種預感,革命的源頭就在這裡,走上前去,讓我們在這幾百里雲霄霧靄中開闢出一塊根據地吧!」自此,一行人就在這浩瀚蒼茫的穹窿山駐紮下來。

  吳縣穹窿山(孫武到吳國後隱居於此。程曉中攝,蘇州市孫武子研究會提供)

  接下來的日子,孫武率領幾名侍衛和剛剛聯絡的一群社會閒雜人員、「三無」人員、下崗職工、流浪藝術家及一小部分憤青和知識分子,以革命樂觀主義和革命英雄主義相結合的時代精神,在吳國後來的首都姑蘇城外一百多里處的穹窿山脈,一邊了解當地風情,緊密聯繫群眾,主動接近無產階級兄弟,團結具有進步思想並傾向革命的地主、土豪和資產階級右翼分子,聯合當地鄉勇、民團,以及山區地方游擊隊,秘密召開會議,制訂聯合方針和作戰計劃,以先占領山區後奪取城市的戰略部署,準備在適當的時機搞一次穹窿山區武裝暴動,先在一個或幾個地區奪取吳國地方官府的政權,最後將整個吳國舊勢力蕩平鏟盡,重新建立新政權、新秩序。

  按照這一大政方針,孫武和他的追隨者,在連綿的山野、茂密的叢林、偏僻的鄉村,開始了具體的實踐活動。隨著工作不斷深入,形勢逐漸好轉,根據地在不斷擴大。在早期創業的這段日子裡,孫武覺得在穹窿山的每一天,都被戰友、兄弟們那高漲的熱情和極富詩意的理想激勵著,精力格外充沛,渾身有使不完的勁。為了對正在興起的革命大業儘可能多地做一些貢獻,孫武在艱苦複雜的組織和領導工作之餘,對齊國的開國元勛姜子牙、一代名相管夷吾、本家叔叔兼著名將領軍事家田穰苴等一個個英雄大腕兒那修身齊家治國平天下的理論與實踐,進行了廣泛深入系統的研究,結合穹窿山革命發展歷程中的經驗和教訓,先後寫出了《論穹窿山的割據》《兵法十三篇》(徵求意見稿)等光輝篇章。這些著作,對中國乃至世界歷次革命實踐,都產生了巨大而深遠的影響。若干年後,孫武的思想理論作為不可或缺的制勝寶典,除在古代戰爭中產生了一系列流傳千古的影響外,在中國近現代革命進程中所進行的推翻帝制、剷除列強、打倒軍閥的鬥爭,以及偉大的土地革命戰爭、抗日戰爭和解放戰爭中,都發揮了重大而深遠的指導、啟迪作用。

  

  一晃五個年頭過去了,孫武和他的追隨者在穹窿山地區組建了一個規模浩大的游擊兵團,游擊隊員由當初的幾十人發展到七千餘眾,號稱萬人兵團。正當孫武以總司令的身份,懷揣著滿腔的熱情、崇高的理想、堅定的信念,以「革命尚未成功,同志仍需努力」來號召他的追隨者團結起來,以摧枯拉朽的戰鬥力和爆發力,蕩滌吳國境內一切污泥濁水之時,一個流浪漢的意外闖入,使正乘風破浪的航船悄然無聲地擱淺於穹窿山的一條陰溝里。

  穹窿山中的孫武苑·兵聖堂(程曉中攝,蘇州市孫武子研究會提供)

  這是一個春光明媚的日子,穹窿山根據地突然闖進一夥獵人打扮、身份不明的武裝分子。孫武所屬游擊兵團警衛營執勤戰士,立即將其一舉拿下,押送總司令部保安處審查。兵團保安人員整日無所事事,除了睡覺就是相互罵娘,每天都巴望著有個刺激的事情在身邊發生,最好有個娘們兒突然出現,無論是丑是俊,都是件令人愉快的事情。這次執勤戰士突然送來了十幾個犯罪嫌疑人,雖沒發現夾雜著俊俏的娘們兒,但還是令這伙寂寞難耐、慾火正旺的保安人員極度興奮。本想大刑伺候,但對方的首領卻不打自招,自稱叫伍子胥,名員,原是楚國人氏,因避禍來到吳國,先是以吳王賓客的身份混飯吃,現在已下崗在家待業,算是無業游民。因無事可做,又閒極無聊,便夥同一幫家人和狐朋狗友出來打獵,想不到剛到穹窿山不久就作為獵物被執勤人員擒獲了。

  伍子胥像

  「我們乃吳國大大的良民,不知所犯何罪,罪在哪條?」這位號稱伍子胥的無業游民不卑不亢地質問著,骨子裡散發出的傲氣與冷氣,令保安處長大為不快。這位整天就想著如何整人、制人、殺人的混世魔王,禁不住在心中罵道:「一個無業游民也敢到我們的陣地上撒野,這還了得,看來不給他點顏色看看,這個野驢一樣的崽是不知道游擊兵團鐵拳的厲害的。」想到這裡,保安處長鐵青著臉問道:「你說得天花亂墜,總是空口無憑,把你們的良民證拿出來我檢查一下,是真是假,自然見分曉。」

  伍子胥抬手在口袋裡摸了一下,又環視周圍的幾個弟兄,說道:「我們這是出來休閒,沒有帶良民證。」

  「根據規定,不管幹什麼工作,干不干工作,有事還是無事,是出來打柴還是打獵,是殺人還是放火,良民證是一定要隨身攜帶的,只要沒有良民證,一定就是壞人,應立即抓起來亂棍打死。來人,給我把這幾個可疑的傢伙捆起來,先吊在外邊的樹上風乾一會兒,然後準備辣椒水和老虎凳,讓他們親自嘗一嘗無產階級鐵拳的滋味吧!」保安處長頗有些詩意地下著命令。幾個嘍囉一聽主子發了等待已久的信號,如餓狗撲食一樣「蹭蹭」地撲上來,三拳兩爪將子胥等人打翻在地,用繩子捆了,像吊「威亞」一樣,一個個掛到了門外的大樹上。

  大約過了一個時辰,老虎凳搬來了,滾燙的辣椒水裝在一個皮罐里,咣當咣當地抬了過來。保安處長命人將子胥從樹上滑下來,按在老虎凳上準備行刑。當一舀子熱氣騰騰的辣椒湯放到伍子胥的嘴邊時,保安處長目露凶光地問道:「你到底承不承認你們是打探情報的奸細?」

  「我們不是奸細,你們這樣做是對諸侯聯盟憲章的公然挑釁,是對吳國公民人權的粗暴踐踏,我要到諸侯聯盟國際法庭控告你們!」伍子胥躺在老虎凳上,掙扎著斷斷續續地抗辯道。

  號稱混世魔王的保安處長冷不丁地聽到國際法庭幾個字,心中頓時添了幾分顧慮,但又不甘心就此罷休,遂硬著頭皮繼續審問道:「不是奸細,那你臉紅什麼?」

  「洋河大麯喝多了,酒精串了皮。」

  「怎麼又黃了?」

  「那是防風塗的蠟。」

  「好小子,你死到臨頭還敢狡辯,快給我灌,狠勁灌,往死里灌。」保安處長剛才的顧慮一閃而過,又迅速恢復了混世魔王的本性,歇斯底里地叫喊著下達了行刑命令。

  當散發著高強度熱量的舀子即將伸到子胥嘴裡的剎那間,像眾多武俠小說和古裝電視劇中英雄遇難的場面一樣,孫武作為男配角一個猛子躍出叢林,大喊一聲:「住手!」眾人回眸一看,孫武健步走了過來,令人給對方鬆綁。

  這位穹窿山地區游擊兵團總司令本來是散步至此,想不到正遇上一個灌辣椒湯的場面,出於好奇,便悄悄地前來觀察。當他一見到伍子胥時,突然覺得有一種不可名狀的神秘力量震撼著自己的身心,禁不住走上前來仔細打量。只見這伍子胥約有三十歲年紀,生得身長一丈開外,腰大十圍,眉廣一尺,目光如電,鬍鬚呈棕黃色,面貌中透著堅毅果敢。剛才在抗訴辯解時露出的牙齒似是一塊整板,看不出牙的顆數。說話時的聲音如同巨鐘敲響,宏大而深沉,極富穿透力。尤其在這山野溝壑、松濤激盪的叢林深處聽起來,既像剛從河邊沼澤地里爬上來的一條特大號鱷魚,又像是狼蟲虎豹在飢餓時的低聲長吟。孫武親眼領略了對方的相貌特徵,聆聽了剛才的一番對話,深知眼前的這個鱷魚狀的動物非等閒之輩,便快步走上前去親自給子胥一行十幾人解了圍。接下來一面虛情假意地表示道歉,一面將子胥領到自己的住處,擺上酒席給對方壓驚,順便來一個英雄相會。

  伍子胥與孫子對飲圖(磚畫像,江蘇銅山岡子漢墓出土)

  這伍子胥雖懵懵懂懂地犯暈,但畢竟是見過世面的人物,見有酒宴伺候,並不客氣,比自家人還實在地開始胡吃海喝起來。當三杯洋河大麯下肚,孫武問起子胥的身世和為何要棄楚奔吳的經歷時,子胥先是長嘆一聲,很深沉也很憂鬱,聲音洪亮並帶有磁性地說道:「這些事真是孩子沒娘,說來話長呵,兄弟如真想知道,就聽我慢慢道來吧。」於是,蔥鬱蒼茫的穹窿山中,伍子胥借著烈酒的衝勁開始敘述起自己那奇特而又驚險的傳奇經歷。

  坐在孫武面前的伍子胥,原是楚國貴族之後,其祖父伍舉是楚國的重臣,曾事奉楚莊王,頗受寵信,並以直諫名噪一時。父親伍奢為楚平王太子建的導師,仍受到楚平王的倚重。生活在貴族家庭的伍子胥,自幼受到良好的教育,由於「少好於文,長習於武」的愛好,在青少年時期就已聲名鵲起,並被一幫閒人和拍馬溜須者譽之為「文治邦國,武定天下」的曠世之才。成人後的伍子胥,相貌越來越奇特,不但牙齒由一塊整板組成,整個肋骨也是由兩片厚厚的骨板構成,而茂密的鬍鬚則呈棕色,整個一個生活中的另類。正當這個異己分子滿腔熱情,雄心勃勃地準備在楚國政壇上大展文才武略時,一場重大的政治變故促使他的人生道路發生了根本性轉折。

  如同世界上大多數真正的事件都離不開女人一樣,伍子胥人生之旅變故的源頭也應追溯到一個女人。

  這一日,楚平王派太子建的導師費無忌,到秦國去為太子建說親娶妻。當一切煩瑣的禮節性手續辦完之後,費無忌發現太子要娶的那位秦國女人竟是一位貌若天仙、性感超群的絕色佳人,此人如同一顆熟透的嬌艷欲滴的紫紅色石榴,是那種讓人一見就強烈感到既酸又甜,接著便垂涎三尺的尤物。無忌心想,這等上好的尤物讓那太子小兒不費吹灰之力就嘗了鮮,真如同一隻蜥蜴吞吃了恐龍蛋,著實令天下人可惜,不如我想辦法先撲騰了再說吧。如果換個角度來看,作為太子的導師,面對這樣的絕色,不先咬她幾口,也同樣是件可憾之事。想到這裡,無忌便整日心旌搖曳,想方設法和這位秦女接近,以尋找能夠一舉拿下的機會。如此謀劃了大約一個月,無忌終於在一家高級賓館和秦女秘密相會時,趁勢將其放倒,然後顛鸞倒鳳,過了一把巫山雲雨之癮。當無忌從欲仙欲死的高空回到堅實的地板上時,他從秦女臨走時那回眸暗含哀怨的目光里,感到了事情的嚴重與危急。如果讓她順利跟太子成親,按照女人特別愛好虛榮的天性,只要和這位具有強大權勢前景的太子在柔軟的床上滾上一夜,那蜥蜴跟恐龍就很可能會臭味相投、攜手並肩,恩愛有加甚至製造出一個怪物來。若這女人再借著床上撲騰的高潮,心中一激動,在獻了青春之後,為了再向對方獻忠心和表決心,將我老費暗中打劫的勾當跟太子一匯報,那自己不但會威風掃地、身敗名裂,連身家性命怕是也難保全了。想到此處,費無忌打了個冷戰,額頭上沁出了點點汗珠。就在這剎那間,一個解脫的念頭也從腦海中蹦了出來。

  聘禮行迎圖(漆畫,湖北荊門十里舖楚墓出土)

  原繪在一個直徑28厘米的漆奩上,是目前中國年代最古老、保存最完好的漆畫,由此畫可窺當年楚國上流社會的著裝和禮儀

  回到楚國後,費無忌把本次赴秦辦理公務的情況向楚國最高領導人、著名酒色鬼楚平王做了匯報,並極富渲染地談了秦女之美和如何性感誘人,如同天人般讓觀者無不熱血奔流、心驚肉跳等等。當看到平王張著口,呆瞪著雙眼,已完全沉浸在對秦女的遐想與夢幻之中時,費無忌越發煽情地進言道:「這些年我見過的女人不能算少,但能跟這位秦國女人相媲美的還未看到,不但您後宮裡那一堆妃嬪無法與之匹敵,即使是當年名滿天下的妲己、褒姒,從其美色、氣質、檔次等綜合素質來論,給這位秦國女子做個提鞋扎腰帶的侍女恐怕都難以般配。」

  「你說得太玄了吧,天下居然還有這樣的絕色?」平王驚愕而半信半疑地說。

  「一點都不玄,千真萬確。別看我干別的不行,作為婦女問題專家還是稱職的,考察個女人還是手拿把攥,不會出現大的偏差。」無忌很自信地應道。

  平王沉默片刻,長嘆一聲道:「照你這一說,我這個楚國最高領導人算是白做了。」

  無忌見平王已經上套,屏退左右,悄悄地說道:「這等上好的尤物被太子生吞活剝了實在可惜,我看大王您還是親自躍馬挺槍先拾掇了她算了。」平王聞聽不覺一驚,抬頭問道:「你在說啥?」

  「我是說把這個女子挑於馬下的應該是您,而不是太子。」費無忌乾脆利索地回答道。

  「不是說好給太子,我這半路戳上一槍,合適嗎?」平王顯然已經心動,試探著問道。

  費無忌見火候已到,更加堅定地鼓惑道:「這有什麼行不行的,既然這個國家都是您的,那按我的理解,凡是在這塊土地上的一切,不管是死是活,是人還是猴子,是狗還是雞,都理所當然屬於您。也就是說,只要秦國這個女人一踏上楚國的土地,首先是屬於您的懷中尤物。這個尤物您想給誰就給誰,不想給就自己留著享用,是很正常,也很自然的事情。再說若論常規,像這種稀奇的尤物,如同活蹦亂跳的一隻雛雞,您一國之君還沒有嘗嘗是什麼味道,不知是酸是甜、是咸是淡,誰還敢隔著鍋台上炕,揭開鍋蓋就喝湯?」

  平王沉思了一會兒,輕輕點點頭,狡黠地說道:「好吧,管他娘的,愛誰誰,就這麼定了,給我想辦法弄來,我先嘗個新鮮再說。要知道梨子的滋味,就得親口嘗一嘗,哈哈。不過群臣和太子那邊總要想些辦法,不要讓他們提出過多的異議,或反了天。我們畢竟是一個泱泱大國,一旦事情掀動起來,會對國際社會造成惡劣的影響,對雙邊關係以及貿易往來、外交戰略等都會產生不利因素。」

  無忌湊上前來,笑哈哈地對平王耳語道:「這個我早有打算並已做了初步安排,那秦國女子身邊有一個侍女,是齊國人,原也是名門望族出身,才貌雙全。我準備在迎親時,一進入楚國境內,就用調包計把秦女和齊女做個調換,這樣您娶秦女,太子建娶齊女,兩相隱匿,各有所得,豈不快哉?」

  無忌一席話,頓時讓平王眉開眼笑,連稱「妙計、妙計」。而後一拍大腿,大聲說道:「你就給我大膽干吧!」未過多久,無忌通過一番嚴謹的謀劃與巧妙安排,終於弄假成真,將秦女弄進了王宮。而太子建則稀里糊塗地弄了個侍女做了婆姨。滿朝文武全被蒙在鼓裡,皆不知無忌之詐。

  平王見秦女果如費無忌所言,乃絕色美人一個,自此摟在懷中,整日除了宴樂,便在床上翻雲覆雨,國家的一切事務全部委託已成為楚國政壇新星的費無忌來處理。面對如此驟變,朝中開始沸沸揚揚。先是議論君主該不該得到了美人就開始不問國事,再是這個無忌憑什麼就一躍成為新星並主持國政?後來以太子的另一位導師伍奢為首的部分臣僚,覺得事情有些不太對勁,慢慢對秦女入宮之事有所警覺並產生了懷疑。當這議論之聲傳到無忌耳中時,他深知紙里畢竟包不住火,早晚有一天陰謀會暴露出來。可以想像的是,到了那時,太子是不會和自己善罷甘休的。按照先下手為強、後下手遭殃的處世哲學,無忌在反覆權衡利弊之後,索性來個一不做二不休,先將太子置於死地以絕後患。

  決心已定,無忌便按照自己的預謀,先是借平王之口將太子及其導師伍奢一同貶往一個叫城父的邊關重鎮守衛,接下來又以謀反的罪名,準備將伍奢和太子拿回楚都。為了把事情做大,無忌親自選派了一支勁旅前往城父去捉拿太子和伍奢,想不到這勁旅中有一個頭目平時與太子私交甚好,見突然發生如此變故,於心不忍,派家人騎快馬先行趕往城父將險情報告給了太子和伍奢。經過一番緊急磋商,伍奢讓太子攜家眷迅速出逃,暫往宋國避難,自己留在營中應付一切。當無忌派出的勁旅到達城父時,只有伍奢一人還在。待把伍奢帶往都城之後,無忌怕自己遭到對方辱罵,便把平王搬出來開堂審理。已成傀儡的平王見了伍奢問道:「太子建暗中謀反,要趕我下台,你這個導師知不知道?」

  伍奢像

  伍奢原本是位性情剛烈之人,平時就很是看不起蠅營狗苟、投機鑽營的費無忌,這次太子險遭不測,自己被從城父解回都城,他早已猜出是無忌從中調撥離間、故意陷害。面對眼前依然沉浸在醉意中不辨忠奸的平王和極度清醒但忠奸顛倒、無事生非、揚揚得意的無忌,伍奢心中壓抑許久的悲憤之情,像原子核突然發生裂變一樣在剎那間釋放出來。他不再顧及身家性命,聲色俱厲地對楚平王指責道:「你身為太子的父親,又是楚國人民的偉大領袖,居然把兒媳婦弄到你的床上,如此傷風敗俗成何體統?把女人搶走了還不罷休,如今又聽信費無忌這個亂臣賊子的蠱惑,平白無故地懷疑你的親生兒子謀反作亂,真是豈有此理,一派混蛋做法……」

  伍奢尚未說完,楚平王早已惱羞成怒,大聲喊道:「伍奢,你他娘的死到臨頭還滿嘴噴糞,搞得朝野臭烘烘的。來人,快把這個現行反革命分子給我抓起來,打入死牢!」

  平王話音剛落,從四面角落躥出幾條狼狗一樣的黑毛大漢,捕兔一樣將伍奢弄翻在地,然後捆綁起來,拖出大廳,送進了死牢。

  眼見伍奢已有了著落,無忌並未就此罷休,他遵照斬草要除根的治人綱領,再度向平王進言道:「主公呵,現在這個伍奢已經是綁倒的死豬蹬歪不了了,倒是他那兩個豬崽子令臣放心不下。這兩個小豬崽原來就在城父攜助太子和他那個混蛋老子鎮守邊關,身邊有一幫亡命之徒,伍奢被抓,他們很可能會搞反革命的恐怖活動,如果我們不及時反恐,不對他們給予堅決的鎮壓,就有可能釀成大患。」

  「那你說該咋辦?」平王臉上掠過一絲惶恐之色,不安地問道。

  「根據大楚律法,謀反作亂不但要滿門抄斬,重者還要誅滅九族。這伍奢謀反雖尚未查實,但僅憑他的態度就夠滿門抄斬的了。以臣之見,還是儘快斬草除根,以絕後患吧!」無忌眼露凶光,惡狠狠地說。

  平王滿面嚴肅地問:「你看咋個弄法?」

  無忌沉思了一會兒道:「鑑於他身邊聚集了一幫亡命之徒,加之伍奢走後大部分兵權被這二崽所控制,現在不宜明著與其發生衝突,以防引起騷亂。您不妨直接派軍統特務人員秘密跟他倆接觸,告訴他兩個兒子,說他們爹伍奢犯了謀反作亂之罪,按律當斬,但看在其多年侍奉太子的分上,暫且饒過,現急召二豎子進京謝恩,並接受新的委任。」

  「這一套法子能行嗎?」平王對這個主意心中有些打鼓地問道。

  無忌很自信地說道:「絕對沒問題,這二崽的秉性我清楚,他們深愛其父,並唯父言是從,聽說朝廷免除他老子的罪過,必然十分歡喜。這樣,就不愁他們不應召而來。只要他們一到,立即拘拿並就地正法,殺個狗日的。」說到此處,無忌將手稍稍揚起,呈菜刀狀,然後猛地掄下,做了個殺頭的姿勢。末了,又補充道:「只有這樣,反恐之事業才能成功,您才可以高枕無憂矣。」

  楚平王聽罷這番有聲有色的講演,打消了剛才的顧慮,就具體細節問題又和無忌做了磋商,然後下令把伍奢從死牢里提出,一面假裝安慰,一面說道:「你跟太子糾纏在一起圖謀不軌,本該斬首示眾,但念你祖父對先朝有功,加之你一時糊塗,誤入歧途,我不忍心治你的罪,這事就算過去了。現在你立即給兩個兒子寫封信,讓他們到京城來,以便改封官職,以示朝廷對你們一家的恩典。」

  伍奢一聽這顯然有些蹩腳的話,當場明白這是一個顯而易見的圈套,目的是把自己連同兩個兒子一網打盡。平王剛才之言,就是自己父子三人的悼詞。伍奢想到這裡,禁不住悲從中來,心中暗道,人就是這樣,讓你說話的時候你可以囉唆幾句自己想說的話,不讓你說話的時候,你連個屁都不能放。伍奢看了看平王,嘴角微微一笑,這一笑既有身陷囹圄的無奈,又包含著對權力與陰謀的輕蔑。待笑過之後說道:「知子莫如父,我的長子伍尚,敦厚老實,若見到我的信會應召而來。但少子伍員就不見得,他幼小喜文,長大後習武,許多人曾說過,他的才華文能安邦,武能定國,是個能成就大事之人,如果蒙冤受辱,必然會發誓報復。而像這種足智多謀之人,也不是一封簡訊所能哄騙得了的,他是不會輕易上你們的當的。」伍奢說完,心中既有悲哀,又有希望,一時百感交集,淚如雨下。

  平王有些不耐煩地呵斥道:「你他娘的少給我廢話,讓你寫你就趕緊給我寫,這小兔崽子要是來了便罷,若不來,就地正法。」

  伍奢用刻毒的目光狠狠地瞪了平王一眼,心中罵道:「寫就寫吧,若蒼天有眼,我兒是不會束手就擒的,將來必報此仇。」這樣想著,便按平王指令,寫出了一封引誘二子上鉤的書信。其大體內容如下:

  尚、員二子,我因進諫觸犯了君主,現正在獄中待罪。君主念我祖上有功於先朝,免我一死。你兄弟二人需星夜趕來,以便改封官職。若違命誤事,必將獲罪,見信速速動身。

  信寫完後,平王和無忌分別看過,儘管覺得有些直白,且破綻很大,但事情本身就是糊弄人的買賣,很難做到天衣無縫,只能如此。於是,緘封之後交給軍統局局長,一面令其迅速派得力幹將採取行動,一面重新將伍奢打入死牢,等待跟他兩個兒子一道開始西天旅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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