呂端大事不糊塗

  呂端是宋朝很有名的一個宰相，據說他這個人看起來顯得笨笨的，《宋史》記載，太宗想讓呂端做丞相，有人勸阻說：「呂端這個人非常糊塗啊。」太宗則回答：「他是小事糊塗，大事不糊塗。」決心要讓呂端來做宰相。

  其實呂端當然一點都不笨，只不過對於世人孜孜以求斤斤計較的功名富貴，他態度很淡然，自己的官位高低，金錢多少更是完全不在意，以致旁人看他「糊塗」。

  被宋太宗提升為宰相之後，呂端並沒有覺得有什麼了不起，他心裡想的只是怎麼樣做好分內之事，如何調動全體臣僚的積極性，為此寧可自己放權和讓位。當時和他有同樣聲望的還有一位名臣寇準，寇準辦事幹練，很有才能，但是性格剛烈。呂端擔心自己當了宰相後寇準心中會不平衡，難免影響朝政，於是就請太宗另下了一道命令，讓身為副宰相的寇準和他輪流掌印，領班奏事，並一同到政事堂中議事，和他享有平等的權力地位。後來，太宗又下詔說：「朝中大事要先交給呂端處理，然後再上報給我。」但呂端遇事總是與寇準一起商量，從不專斷。過了一段時間，呂端又主動把相位讓給了寇準，自己去當參知政事。這種主動讓權的做法，在世人看來自然是太「糊塗」了。

  有一年，朝中大臣李惟清被太宗調職，雖然是平調，但實際權力發生了變化，他就認為是呂端在中間搗鬼。於是趁著呂端有病在家休息而沒有上朝的機會，告了呂端一個惡狀。事情傳到呂端耳中後，呂端不以為然，既沒有去對皇帝辯白，也沒有去找李惟清爭辯，只是淡淡地說：「我一輩子行事磊落，心中安寧，又怕什麼風言風語呢？」這種不與人計較的坦然心態也被人認為是「糊塗」。

  先前，呂端剛剛擔任參知政事（副宰相）的時候，有次從文武百官前面經過，一個小官可能是平時聽多了呂端的「糊塗」，對他很不服氣，就很不屑地說了一句：「這麼個人竟也當上副宰相了？」呂端的隨行人員很生氣，就要過去問那個人的姓名，看看是幹什麼的。呂端趕緊制止了，他說：「不要去問，你問了他就得說，他說了我也就知道了，而我一知道，對這種公然侮辱我的人便會終生不能忘。雖然我肯定不會故意去報復他，但是以後如果有什麼事涉及他，撞到我手裡，我想做到公正對待也一定很難。所以，還是不知道他是誰的好。」這種君子不念惡的舉動，到了世人眼裡，也就又被看成了「糊塗」。

  呂端為官非常清廉，不僅從不貪污受賄，就連自己應得的那份俸祿也常常分出一些周濟別人。以至於呂端去世後，他的兩個兒子竟然因為貧窮而沒有錢娶親，只好把房產抵押給別人。真宗皇帝知道後，深受感動，自己出錢把房產贖了回來，另外又賞賜很多金銀和絲綢，替呂家還清了舊帳。一人之下萬人之上的尊貴宰相，卻讓自己的後人貧困到如此地步，在常人的眼裡又是多麼「糊塗」。

  但真正使他名傳千古的，還是由於他的「大事不糊塗」。這種不糊塗，主要表現在兩件事上。

  北宋時期，邊境經常不得安寧，有個党項族人李繼遷，以前歸順過北宋，後來又叛宋，一次交戰中，宋軍俘虜了他的母親。太宗得到消息後，想處死這個老太太，就單獨召見了當時正掌管全國軍事的寇準，跟他商量，準備在邊境上大張旗鼓地把老太太殺掉，以便懲戒那些與朝廷作對的人。寇準從太宗那裡回去時，故意經過宰相辦公的地方，呂端就猜想可能是有大事想與他商量，就對寇準說：「邊境上的日常事務，我沒必要知道。但如果是軍國大事，我位居宰相，你應該告訴我。」寇準也就原原本本地告訴了他。呂端認為這樣做不合適，讓寇準暫緩處理，他就馬上去對太宗說：「從前楚漢相爭時，項羽抓住了劉邦的父親，想要把他在陣前用鍋煮了，可是劉邦卻毫不在乎，甚至還要求項羽分他一杯肉湯喝。很多做大事的人是不會顧慮父母的，更何況李繼遷是個蠻夷叛亂之人呢?陛下今天殺了老太太，明天就能捉住李繼遷嗎?如果捉不住，那只能結下怨仇，更堅定他的反叛之心。」呂端又建議在延州妥善安置老太太，對李繼遷實行攻心戰。太宗贊同。後來，李母病死在延州，李繼遷在與吐蕃作戰時中箭身亡，他的兒子則歸順了宋朝。呂端的高瞻遠矚收到了很好的效果。

  後來宋太宗病危，到了兩朝皇帝交替時期，政治形勢總是異常敏感。因此在太宗病危時期，呂端每天都陪著太子到太宗的床前探望。當時得寵的宦官王繼恩擔心太子繼位後對自己不利，就先串通好了皇后，又暗中勾結了朝中一些非常重要的官員，圖謀擁立楚王取代太子，一場宮廷政變正在緊鑼密鼓地籌劃著名。太宗剛一咽氣，皇后馬上就派王繼恩去召見呂端，打算逼迫呂端同意策立楚王。但是呂端早已經對他們有所注意了，現在聽到皇后召他入宮，知道局勢可能有變，就果斷地把王繼恩鎖在了自己家的書房裡，派人嚴加看守，然後才入宮晉見。果然，皇后對他提出了立楚王的問題，呂端毫不客氣地頂了回去：「先帝在的時候已經明確了太子，我們怎麼能不聽他的話呢?」由於謀變的關鍵人物王繼恩已經被控制了起來，皇后一時也沒了主意。呂端趁熱打鐵，率領大臣共同保太子（真宗）繼位。真宗登基後，坐在大殿上垂簾接受群臣的朝拜，呂端站在底下不肯下跪，要求捲起帘子來，親自登上台階察看確認是真宗本人，這才走下台階，率領群臣磕頭跪拜。接著，又把那幾個犯上作亂的分子發配到外地，徹底平息了這場爭端，確保了政權的穩固。

  

  呂端一生經歷了北宋太祖、太宗、真宗三代帝王，在四十年的為官涯中幾乎沒有受到什麼衝擊，這種經歷在封建王朝中實在是不多見。這與他在大局、大節問題上毫不糊塗，但在事關個人利益的問題上卻能「糊塗」了事的品質有很大關係。北宋的開國宰相趙普曾經評價他：得到褒獎不曾高興，遇到挫折不曾害怕，具有宰相的氣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