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明的導師 變不利形勢為研究機會
2024-10-04 06:53:07
作者: 何蜀
1941年皖南事變後不久的一天,一個高個子、高額頭、三十多歲的男子,邁著不緊不慢的步子,走進重慶城西北角上的曾家岩小巷。他雖然貌似悠閒,但卻一路上十分小心地以警惕的目光瞥視著兩旁。來到曾家岩50號大門口,他突然一閃身拐進了那光線昏暗的門廊……
來人是住在重慶遠郊北碚歇馬場鄉下的馬克思主義歷史學家侯外廬。早在1928年旅法學習期間,他就加入了中國共產黨。此時,他在以國民黨太子派頭子孫科為會長的中蘇文化協會主編《中蘇文化》雜誌。因為有這樣一個公開身份,所以中共中央南方局在皖南事變後撤退、疏散人員時,徵求了他的意見,經過研究,決定讓他留了下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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眼看同志們一個個疏散、撤離了,一度有點生氣的山城重慶,變得死一樣沉寂下來。特別是侯外廬又居住在遠離市區的鄉間,離歇馬場那條鄉間小街都還有兩公里路,更是感到寂寞難耐。
以往,他每周總要到曾家岩50號去一次,多是為《中蘇文化》雜誌的事去請示——這個雜誌名義上是由國民黨人把持的,實際上卻掌握在共產黨人手裡,得到周恩來經常的關注和指導,成為中共在《新華日報》《群眾》周刊之外,可以公開宣傳社會主義,宣傳馬克思列寧主義的一個陣地。
皖南事變後,形勢嚴峻,南方局文化組長徐冰告訴侯外廬,輕易不要再去曾家岩50號了,以防不測。
但是,侯外廬感到在這種局勢下沉悶得透不過氣來,終於沉不住氣了,決心去找周恩來,向他傾訴心中的苦悶,希望他能布置點工作。
見到了周恩來,看到他那神態自若的樣子,聽著他那跟往常一樣爽朗的談笑,侯外廬又不好意思訴苦了。只是在周恩來問起《中蘇文化》編輯部情況時,侯外廬才話外有話地說了一句「編輯部的工作是有限的」,流露出了浮躁不安的情緒。
周恩來睿智的目光緊盯著他,想了想,親切地說:
「形勢不利於大規模地搞公開活動,但這也是一個機會。有研究能力的人,盡可以利用這個機會,坐下來搞點研究。抓緊時間深造自己,深入研究幾個問題,想寫什麼書,趕快把它寫出來。」
說到這裡,周恩來又帶著笑,抱著兩臂,以打趣的口吻說:
「等革命勝利了,要做的事情多得很呢。到那個時候,大家就更忙啦。你們想研究問題,寫書,時間就更難找啦!」
多年後,侯外廬回憶這次見面時,感慨地寫道:
「短短几句話,說得我豁然開朗。周恩來同志就是這樣的,在困難的時候他鼓勵同志,往往不是講大道理,而是用他自己對革命必勝的信念來感染你。那天的一席話,在抗戰最艱苦的日子裡,自然還不只是必勝的信念,周恩來同志早已成竹在胸,他是在向我展現他心中早已繪成的革命勝利後新中國的藍圖。還有什麼語言的力量能比得上它呢!我頓時勇氣倍增,立刻明白自己應該做什麼,以及怎麼去做。」
在那次談話中,周恩來還跟侯外廬談到學術界的情況。令侯外廬驚異的是,周恩來對學術界的情況了如指掌,對侯外廬的個人經歷也十分了解,甚至還清楚地知道,因為王亞南與郭大力合譯的《資本論》已經出版,侯外廬持續了十年之久的翻譯《資本論》的工作已經不得不遺憾地中斷,而另外著手進行新史學的研究工作。周恩來給予他充分的理解,鼓勵他致力於馬克思主義史學陣地的開拓和建設。
侯外廬就從這時開始,全力投入了史學方面的著述。陸續完成了《中國古典社會史論》《中國古代思想學說史》兩部著作。
這以後,周恩來向他提出,希望他根據時代的需要,研究一些中國近代史或近代思想史的問題。侯外廬又把目光投入新的領域,寫出了《中國近世思想學說史》。
這一系列著述,為侯外廬以後研究中國思想通史奠定了深厚的基礎。
在周恩來的直接關懷下,一個新型的史學工作者就這樣迅速成長起來了。
周恩來這種「變不利形勢為研究機會」的方法,使當時陪都的學術工作者們獲益匪淺。正是在這種方法指導下,郭沫若的《十批判書》、翦伯贊的《中國史綱》、鄧初民的《中國社會史教程》等著作,陸續在那迷霧籠罩的環境裡誕生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