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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8.巴蜀恩仇

2024-10-04 06:42:59 作者: 吳景婭

  巴蜀相距有多遠?似乎是永遠的遠。想著百年前,從重慶到成都,途經浮圖關,岩上暗水飛濺,總會淋濕一顆旅者的心:崖下煙雨嘉陵,江水也起愁。漫漫成渝路,倒有點生離死別的意思。

  現代巴蜀人幹得最起勁的事便是讓兩地兒近些再近些。

  關於雙城之爭,最新的言子是:成都是主子奶奶,重慶是另起了山頭的丫鬟。丫鬟暴發了,瞧不起過去的奶奶,便有了口水之戰。奶奶倒不與丫鬟一般見識,只顯得丫鬟忘恩負義。

  這樣的言子自然是成都人創作的。因為若干時間段里成對重慶都是端著奶奶的架勢——誰叫人家上天保佑,溫柔富貴,錦官城裡芙蓉色;不像重慶,先天的淒風苦雨,是死過一次的都城:曾經的張獻忠屠城,殺得重慶只剩三萬人。

  成都的富,重慶的苦,有目共睹。苦則思變。重慶人的創造力如火如荼、更如彩虹,當空而生。折騰,沒有哪裡的人比重慶人更能折騰:男人把女人折騰成美女,美女把男人折騰成猴子。男女把坡坡坎坎折騰成喊不起價的樓市,把原創的火鍋、江湖菜折騰得成半品,被成都人「剽竊」去精包裝成品牌。重慶人辛辛苦苦打下了江山卻坐不穩,白白成全了成都人的富日子——不時從重慶人那裡借鑑點啥,旋即要風得風要雨得雨。所以,巴蜀上演恩仇記,怪不得別人拿奶奶架勢,實在是重慶人該用被子捂著頭,睡它三天三夜,檢討、反思——直轄了、當家作主了,重慶人的思維方式仍是被縣城文化包圍、鄉村情緒同化。哪怕如今的大樓摩天、廣場遼闊,遠超成都,貌似紐約,但剝去硬體,骨子裡,重慶仍走不出小家子氣的丫鬟心理。就拿球隊命名的演變來說吧,從隆鑫、力帆到詩仙太白,從飛馳的摩汽產品回到農業時代的糧食釀酒,冥冥之中,有著尷尬和滑稽。人家球隊的冠名卻從全興的酒文化,轉向為謝菲爾德,與重慶背道而馳,至少,表達一種接軌,管它是與地球還是月球接軌。

  曾經,每每聽到巴蜀間要為一件事進行「德比」,尤其是足球,就會亢奮,就有一種殺富濟窮的丫鬟鬧革命的意識。所以看台上的重慶妹崽永遠斬釘截鐵地喊「雄起」,像男人般地喊。那「雄起」一聲聲砸下去,像白刀子進紅刀子出的冷兵器。成都粉子也喊「雄起」,扯著兩隻嘴角,微微上翹,笑嘻嘻,打情罵俏似的。只可惜,兩家女人的男人都不怎麼雄得起,巴蜀兩隊玩足球玩成了一對苦難兄弟,老是在沖超與保級間馬蹄聲慌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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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聽說巴蜀足球又要「德比」一番了,竟是無動於衷。突然慚愧地發現,什麼時候已疏離了成都、淡忘了成都,恐怕連仍在川隊的姚夏從滿場竄的重慶小崽兒、漸漸向成都中年大叔發展,都已渾然不覺了。

  繼而想,如果巴蜀曾為一家,重慶人潛意識中並不是把成都當成兄弟般的男性對手,當然更不是什麼主子奶奶。是什麼呢?是老妻。伺候它,就像火巴(做字)耳朵丈夫鞍前馬後伺候老妻一樣,磕磕絆絆。但床頭打架床尾和。而如今,巴蜀有多遠?有著不相干的遠,架也漸漸懶得吵,離婚的老夫老妻不如路人。也就是說,「德比」的勝負對巴蜀人都不重要,雙城的人不時鬥鬥嘴、耍撒嬌也蠻也趣。只要別冷鍋冷灶老死不相往來——

  但願蜀人知我心,永不負相思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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